一覺醒來,天已經漸漸暗了下來。
找了一圈兒沒看到靈鶴的身影,歷君娥拍拍身上的草葉,進了屋。
“呃,好臭!”剛剛在外面還不明顯,一進屋裡,空間變小了,身上那股子汗臭味兒頓時掩不住了,簡直衝鼻子,辣眼睛!歷君娥向來愛乾淨,當即就受不了跑進異世界洗刷刷去了。
痛痛快快洗了個熱水澡,歷君娥包着浴巾進了療養室。這裡有療養機器人進行專業按摩,還有全套的頭髮護理,自從發現這個奇妙的地方,幾個女人恨不得直接住在這裡不挪窩了。
“小莘姐。”
果然,冷莘已經在這個“溫柔鄉”裡昏昏欲睡了。
“小君來了。”冷莘笑着擺擺手。三年的時光沒有在她臉上烙下歲月的痕跡,她看上去依然清雅如蘭,只是相比於從前的稚嫩懵懂,眉宇間多了安閒與從容。這三年來,她大多數時間呆在收容所裡,照顧、馴養流浪動物,爲它們找到合適的收養家庭。而閒暇時,則會抽出一定的時間出門散散心,時不時拍些照片或視頻上傳網絡,日子過得充實而多彩。
“還在旅途中嗎?”
“嗯。”冷莘懶懶地應着,她這回跟汪黎一起去國外徒步旅行,兩人一路走一路玩,已經樂不思蜀地在外浪了快一個星期了。“今兒遇到一個不長眼的小賊,見我們倆女孩子好欺負,生出了壞心……”
“哈哈,那小賊可是倒了八輩子血黴了!”歷君娥已經能想象到那小賊被揍成豬頭的慘樣了。
“可不是?”說起那頓暢快淋漓的單方面碾壓,冷莘來了精神。“被姐姐拉到小巷子裡一陣狂揍,估計,那小賊今後對咱們東方面孔的女孩子都有心理陰影了……”
兩人正開心地聊着天,突然,一臉怒火的溫小柔走了進來。
說起來,這三年變化最大的恐怕就是溫小柔了。大約是事業越做越大,人也越來越忙碌的緣故,不知何時起,她到異世界的次數越來越少,跟大家的交流也漸漸沒以前那麼多了。初開始,大家都很體諒她,就像各自初來乍到時,被可以稱作是大家的“老前輩”的小柔姐姐細心又無私地照顧時一樣。
大家以爲這樣的情況不會持續很久,她們很快就能像以前一樣親密無間。可隨着時間的推移,溫小柔並沒有停下她忙碌的腳步。她變得強勢,獨斷,甚至暴躁易怒,在冷莘、薩尼和歷君娥三個試圖緩和她們之間不知爲何緊張起來的關係而無意外慘遭失敗後,三人跟溫小柔之間漸漸變得微妙起來。
“……那個女表子,真以爲有個明星的名頭就多了不起!誰不知道誰啊,傍乾爹的賤人,竟敢說我是個裁縫!怎麼不說自己個子不夠高,身材不夠好,長得也特麼醜死!不知道有多少人求着老孃定製……”是的,如今冷莘幾個見得最多的,就是溫小柔罵人的猙獰面孔了。
歷君娥縮了縮脖子,不怎麼敢吭聲。她是真當小柔姐姐是自己的親姐姐,可明明之前還好好的,怎麼三年過去,就突然性格大變了呢?她問過小莘姐姐,小莘姐姐說,小柔姐姐只是被錢財權勢迷了眼,一時無法適應身份的轉變而已,等平安度過了這個過渡期,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她相信小莘姐姐的話,可是,她等啊等啊,小柔姐姐不僅沒有變回原來的樣子,反而越來越陌生了。有時候,她會忍不住想,小柔姐姐她,真的能變回去嗎?
冷莘也安靜地聽着,沒有開口。這是她三年來無數次吃力不討好總結來的教訓。當初,在小柔對什麼人破口大罵的時候,她會認真聽,然後像往常一樣,提出比較理智的解決方案,有時候甚至會指出小柔自己也有不對的地方。只是,這些並沒有換來小柔的冷靜和反思,她反而像是被觸怒和羞辱了一樣,怒氣衝衝地看着她,有時候甚至會說出口不擇言的話。感情其實很脆弱,經不起一次次的消磨。不歡而散了幾次後,冷莘就漸漸不再白費功夫了。只是,在夜深人靜時,冷莘忍不住輾轉惆悵——小柔這樣下去,房東會一直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嗎?
溫小柔根本不在乎冷莘和歷君娥有沒有迴應,她罵夠了,發泄完心中的鬱氣,美美做了個spa,就出了異世界,回到了自己兩年前幾乎花光手中流動資金而買下的豪宅。
自那回出國工作差點兒被一個助理冤枉抹黑,溫小柔就暗暗下定決心,一定要混出個樣子來。她在國外確實學到了很多,跟國際知名的大設計師合作,不僅開闊了眼界,還結識到不少珍貴的人脈。那次時裝週,喬治中國風的設計備受讚揚,吸引了不少華人甚至是國內的大客戶。而溫小柔鍍了這層金之後,整個人的格調也提上去了,知名度更是噌噌往上升。
先是時尚嗅覺比較敏感的明星爭相結識,然後是矜持的名媛、貴婦們拋來了橄欖枝,而溫小柔也從最初的不知所措、手忙腳亂,到後來的應對自如、遊刃有餘。
跟滿身名牌的明星、名媛和貴婦們來往,總不能太磕磣吧?溫小柔將普通的衣服、首飾換成了各種大牌奢侈品,還花大價錢上了禮儀速成培訓班。時常出入高檔場所,普通的車子就太丟人現眼了吧?於是,請了專門的司機,換上了豪車。豪車出入普通小區,太過格格不入吧?於是,又花大價錢買了豪宅……
就這樣,溫小柔一步步追隨着那些所謂“上流人士”的腳步,過上了讓昔日朋友、同學羨慕不已的“上流生活”,並洋洋自得,樂在其中。
站在鏡子前對着完美的自己端詳了一番,溫小柔得意一笑,挺着腰板,踩着鑲着碎鑽的細高跟,邁着優雅的腳步,走出了衛生間。大廳裡,西洋樂隊演奏着悠揚的樂曲,廳堂中衣香鬢影,穿着高檔禮服的男男女女們端着香檳、紅酒穿梭着,談笑着,舉手投足間盡顯奢華。
溫小柔隨手接過湊過來的服務生奉上的香檳,一改片刻前的狼狽,自信滿滿地踏入場中。
“小柔,你剛剛沒事吧?”看剛纔幾乎掩飾不住怒氣的人不過片刻的功夫就恢復了平靜,妝沒花,頭髮沒亂,禮服上連個褶子都沒有,面上的笑容更是無懈可擊,整個人狀態好得不行,面露關懷的女子暗暗遺憾沒有看上熱鬧,心裡慪死了,表面上卻沒有表現出半分。
“沒事,我知道她沒有別的意思。”溫小柔笑意盈盈,“而且她也沒說錯啊,我確實是裁縫。”
“溫大老闆別謙虛了,你要是裁縫,那別人該算什麼?”女人突然壓低聲音,露出“大家都懂”的神色,擠眉弄眼道,“不過是人養的小玩意兒,上不了檯面的東西,誰知道哪天就失寵了呢?看她能得意幾天!”
溫小柔笑笑,沒有接話,不過看向剛剛對她出言不遜的女明星,眼中卻沒什麼溫度。
很快,又有人前來攀談,溫小柔遊刃有餘地跟他們聊着,舉手投足間是滿滿的自信和風韻。
夜半時分,曲終人散。
溫小柔踢掉漂亮卻一點都不舒服的高跟鞋,赤腳走在軟軟的地毯上,回了房間。殘局有幫傭收拾,根本不需要她多操心。
房中一片黑暗,陳輝不喜歡,也應付不來那樣的場合,從頭至尾都沒有露面,這會兒已經睡下了。
溫小柔打開燈,黑暗的房間頓時亮如白晝。她抱着雙臂,沉着臉望着大牀上縮在被窩裡的男人。
大約被刺眼的燈光照得不適,牀上的人掀起被子往下面縮了縮。
那小小的動作卻像是勾起了溫小柔積攢了一晚的火氣,她快步走到牀前,伸手將被子掀開,狠狠扔在了地上。
“你大晚上的發什麼瘋!”陳輝迷糊過來後,也怒了。
“我發什麼瘋?你除了睡還會幹啥!”
“大晚上的不睡覺能幹啥!”陳輝低頭去撿被子。
溫小柔快步上前將他手中的被子踢開,叉着腰歇斯底里:“你知道我多辛苦嗎?那些人看不起我,擠兌我,背後嘲笑我是個做衣服的裁縫!還說我是暴發戶!你是不是男人啊,就知道睡睡睡……”
“不可理喻!”陳輝不是第一次面對這樣的場面,知道歪纏下去也不會有結果,索性直接起身去了女兒的房間。
溫小柔再瘋,也是顧忌寶貝女兒的,鬧鬧明天還要上課,可不好打擾她睡覺,只好眼睜睜地看着陳輝那個混蛋鑽進了女兒的房間,氣惱地對着房門運了好一會兒氣後,訕訕回了房。
只是,到底意難平,想到剛剛宴會上對自己示好的帥哥精英男,再想到陳輝那副窩囊衰樣,心裡不由更加煩躁。
越想越氣悶,溫小柔當即進了異世界。她本想找小莘幾個發發牢騷,可轉悠了一圈兒,愣是一個人影都看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