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這段時間堅持練武有了成效,連身體向來不錯的許姨都在船艙裡暈得七葷八素,而第一次坐船,甚至可以說是平生頭一次出遠門的盛書怡竟奇蹟般地沒有太大不適!
見女兒一直活蹦亂跳的,因爲暈船吃不好睡不香,短短几日幾乎瘦了一圈兒的盛母和許姨欣慰不已。他們受多大苦、遭多大罪都沒事兒,只要孩子好好的,就算是祛了他們一大心病。
在漫漫大海上航行的日子並沒有想象中好玩兒,不管大海有多美麗,連着看了好些天,再浪漫的人也會審美疲勞。好在這是專門做達官貴人生意的豪華客輪,船上娛樂活動還是挺豐富的,只要有錢,日子倒不至於過得太枯燥乏味。
在大多數人半死不活地躺在牀上經歷着暈船艱難過渡期時,活蹦亂跳的盛書怡除了照顧母親和許姨,經常打扮成假小子在船上四處晃悠,倒是認識了不少人,還交到了幾個不錯的朋友。
船上的日子無聊,幾個半大不小的孩子就湊在一處自己找樂子,每天結伴在甲板上散散步,去餐廳聚聚餐,偶爾找個僻靜的地方聊聊天、開開讀書會、練練口語,日子過得十分充實。
這日,盛書怡按照昨日跟小夥伴們的約定,早早到了他們幾個新發現的“秘密角”,準備一起跟着英國小夥伴兒練習正宗的英式口語。她剛從異世界出來,實在受不了從天高雲闊到逼仄船艙的瞬間轉變,就早早溜溜達達過來了,怕被人瞧見了多問,還特地縮在了不起眼的角落。
“……那些該死的黃皮豬,憑什麼搶我們白人的資源!……該死,他們都該死!”
“……這些可惡的富人到了倫敦,肯定會買大房子,繼續過奢靡的生活……該死的,憑什麼咱們冒着生命危險出海掙那麼點兒可憐的金幣,這些外來的蝗蟲卻能過上咱們羨慕不已的生活!”
“……殺死他們,咱們就有錢了!以後再也不用出海了,咱們也能抱着最漂亮的姑娘睡在豪華的大牀上……”
“……哈哈,老子拿到了錢就去買棟豪宅,請最漂亮的女僕服侍……”
躲在角落的盛書怡臉色煞白,對自己格外靈敏的聽力又愛又恨。“快走吧!快走吧!”“千萬不要提前到啊!”盛書怡暗暗祈禱着,希望不知名的神靈能聽到她內心的祈願。
大約祈願太虔誠被神靈聽到了,不多會兒,那幾個船員模樣的人嘀咕了一會兒後,帶着一身酒味兒各自散去。
暗暗等了一會兒,確定那些人真的走了,盛書怡揉了揉發麻發抖的腿,費了好大勁兒才站起來。等腿能正常行動了,盛書怡一會兒都不敢耽擱,起身跑了出去。
“書怡……”
沒等穿着洋裝的小姑娘揮着手喊出聲,盛書怡迅速跑到她跟前捂住了她的嘴。“趕緊走!”
小姑娘見盛書怡臉都白了,知道她應該不是開玩笑,當即就順着盛書怡拉她的力道跑了起來。
“你去通知瑪麗他們幾個,待會兒在你那兒匯合。”盛書怡不知道該怎麼跟她解釋,也怕她不小心露出破綻惹來殺身之禍,匆匆交代一番就向自家艙房的方向跑去
“艾伯特!”幸好這幾日菲爾德醫生一直留在艙房照顧暈船症還沒完全消除的母親,好找得很。
“我……”盛書怡知道這事兒跟母親和許姨說沒用,在這個船上,她唯一能相信的,只有菲爾德醫生了,當即就壓低聲音將她聽到的話告訴了菲爾德醫生。
聽了盛書怡的講述,菲爾德醫生驚得猛地站起了身,頭撞在低矮的船艙頂上,發出好大的聲響。
“沒事兒吧?”盛母蒼白着臉強撐着坐起了身。
“沒事,書兒,跟你母親待在船艙,哪裡也別去,我出去一趟。”菲爾德醫生顧不得撞疼的頭,穿上外套就要出門。
“我,我能不能把這事兒告訴姚蘊爸爸?他們家都會功夫,在唐人街很有勢力……”姚蘊就是剛剛的小姑娘,她家住在最豪華的船艙,盛書怡練了武,能輕易看出她家進進出出的人都有功夫底子,就連看上去嬌滴滴的姚蘊,估計也是從小練武的。
“去吧,注意安全。”見菲爾德面露猶豫,神色憔悴的盛母當機立斷道。如今這種情況,已經不是明哲保身就能安全的情況了,就算爲了女兒,也不能坐視不理!
盛書怡跟菲爾德醫生分頭行事,她一路小跑到姚蘊家的豪華船艙時,幾個交好的小夥伴兒已經圍着小圓桌一起喝茶了。有回讀書會,盛書怡讀了華夏古代有名的航海故事,講到喝綠茶對身體好,甚至可以預防壞血病,他們本着“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態度,每天都要喝杯綠茶。
“嬌嬌,我有點兒事,能不能帶我見下你哥?”
姚蘊雖被養得有些不諳世事,可在大家族生存,直覺還是挺敏銳的。她直覺發現今日書怡有些不對勁,如今聽她說想要見自家哥哥,更是確定了心中的猜測。經過這段時間的瞭解,她知道書怡看着柔弱,實際上性格十分沉穩,不會無的放矢,當即就帶她去了內室。
“哥,書怡找你有事兒。”將好友帶進內室,姚蘊就忙不迭地溜了。她是被父母捧在手心的掌上明珠,幾個哥哥也極疼她,可面對這個總是板着臉的三哥,她總覺得害怕,可不敢多留。
盛書怡跟姚蘊這位三哥有過幾面之緣,可每次都只是問個好而已,並沒有更深入的交流,說實話,她面對這個彷彿永遠不會笑、眼神中一片幽暗的男人,也覺得毛毛的,不敢多接觸。只是,這會兒實在沒辦法了,她直覺覺得,這人看着雖嚇人,卻是個可靠的,關鍵時候,說不定還真得指望他呢!
“我,我聽到……”盛書怡努力抑制內心的懼怕,開門見山,結結巴巴地將她剛剛聽到的一切原原本本地告訴了面前的男人。
“出去跟嬌嬌玩吧,不會有事。”姚家三哥卻不像菲爾德醫生那般慌亂,依然板着一副讓人壓力倍增的棺材臉,卻讓驚慌不已的盛書怡漸漸冷靜了下來。
盛書怡剛出去沒一會兒,就見姚家三哥出了門,見狀,她更覺踏實,沒怎麼猶豫就將事情透露給了小夥伴們。她相信,有菲爾德醫生和姚家三哥同時出馬,事情應該很快就能解決,自然不用怕小夥伴們不小心走漏風聲了。而且,她相信這幾個朋友,相信他們不會胡來,更不會做出損人不利己的蠢事來。
“天哪!”姚蘊一聽,嚇得捂住了胸口,“太驚險了!”她後怕極了,不僅爲了親身涉險的書怡,還有再早出門幾分鐘就可能會遇難的自己!
“那些人太喪心病狂了!希望只是喝醉了酒吹牛皮……”
“咱們華夏有句老話,酒後吐真言,就算真是醉後胡話,也足夠嚇人了!”
“是啊!不過要是真的能阻止一場謀殺,書怡你就是咱們一船人的恩人!”
盛書怡也希望像朋友們猜測的這樣,是幾個船員醉酒後說的胡話。可直覺告訴她,那些人雖喝了酒,卻不見得是在說醉話。從他們話中透露出的兇狠殺意,她真切地感覺到了——那些人,是真的想要殺死整船人,然後霸佔客人們帶來的財物!
怕母親掛心,盛書怡跟朋友們聊了一會兒就告辭離開了。走在回中等艙的路上,見年輕男女們依然成雙成對地談笑風生,小孩子們咯咯笑着追逐打鬧,盛書怡暗暗慶幸今天自己陰差陽錯間聽到了那些惡人的計劃,不然,措手不及之下,就算那些惡人不能得逞,也免不了會有無辜之人受傷甚至是喪命!
“怎麼樣?”見女兒回來了,盛母連忙問道。
“姚家三哥聽了我的話後就出門了,我看他做事很有章法,應該能制住那些惡人。菲爾德醫生呢?還沒回來?”
“嗯。”盛母聞言暗暗鬆了口氣,接過女兒遞過的溫水小口喝下。
菲爾德醫生這一離開就是大半天,直到傍晚天矇矇黑時,纔回到船艙。見他神色雖疲憊,卻不像離開時那樣慌張,就算被女兒勸說不用擔心,也一直懸着的盛母,終於徹底放了心。
“多虧了書兒。”餓得前胸貼後背的菲爾德醫生一面狼吞虎嚥,一面壓低聲音跟妻子說,“若不是提早發覺,恐怕已經叫那些臭蟲找到機會往水裡下毒了。……抓到了四個,不知道還有沒有漏網之魚,不過後面的事,就不用咱們操心了……”
這艘客輪上除了準備暫時避居海外的華夏人,還有不少見勢不妙回國避風頭的洋人。能跟當地豪強套上關係的,顯然都不是無名之輩——那些能把生意做到海外的精明生意人,可不是那麼好算計的。之前想不到那些窮兇極惡的船員竟會想出那麼歹毒的計劃,被人搞了個措手不及,如今有了防備之心,結果可想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