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妮絲毫不給皇后臉面的“傲慢行徑”似乎震懾住了一直忽視她今非昔比的地位,拿她當昔日將軍府奴僕般輕慢的皇后、太后等人,她接連清淨了好些時日,再沒三天兩頭被那兩位宣召入宮。
鑾儀司是皇帝新設的全新機構,無舊例遵循,不過好在皇帝似乎相當看重,不管是人還是錢,都給得很大方,亂七八糟的勢力又不敢隨意摻和,黑妮這個總領辦起事來暢通無阻,很快就組建起了像樣的“領導班子”。
萬事順利,讓黑妮對她即將開展的事業相當期待,並抱有十分樂觀的態度。直到這一日,柳旭請她看了一部電影。
看着雖然官職名稱不同,但跟她所任職務十分相似的反派奉旨大肆捕殺威脅昏君殘暴統治的臣將,同時藉機羅織罪名,貪贓枉法,剷除異己……以致招權納賄、欺罔官民的惡名臭名遠播,黑妮心中的喜悅和期待一掃而空。
“沒有轄制的權利很可怕。”柳旭不想在朋友高興的時候掃興,可她很喜歡黑妮,實在不想好不容易爬上高峰的女孩兒有一天重重地從雲端跌下,粉身碎骨!
“是很可怕。”黑妮心裡沉甸甸的,“可我們就是皇帝維護權威的工具,或許有一天,我的刀真會揮向無辜之人。”而且,朝中勢力複雜,是人,就會犯錯,她尚且不敢保證自己不會辦出冤假錯案來,更何況旁人?
越想越覺得沉重,越琢磨越感覺到肩上壓力之大,黑妮忍不住佝僂了脊背。
“我覺得你應該換個角度想。”柳旭拍了拍她蜷縮的肩膀,勸解道,“皇帝永遠不會放下手中的刀,沒有你,也會有別人。但相比於旁人,你堅持正義,還有外掛幫忙,不是更有優勢,也更能造福於民嗎?”
黑妮眼睛一亮,不過,面上很快又顯現出憂慮的神色。“就算憑我一人之力能改變十幾甚至是幾十年,可我總會有力不從心的一天。”
“我看你呀,真是鑽了牛角尖。”柳旭失笑,“你只是一介凡人,何必將神仙都管不了的事攬在自己身上?這世上不平事多不勝數,你管得完嗎?”
聽柳旭這麼一說,黑妮頗有種撥開雲霧見月明的感覺。回想自己之前的糾結,也忍不住失笑。“不是鑽牛角尖,我只是這些天被榮耀衝昏了頭腦,自信心太過膨脹罷了。”
黑妮沒想到自己奉命辦的第一個案子,就是皇后親侄兒。她不知道是試探,還是皇帝真想拿外戚開刀,殺雞儆猴,但那人仗勢遺禍、草菅人命確實是事實,她下起手來毫無心理障礙。
新朝初立,老牌世家低調觀望,有從龍之功的新貴們卻志得意滿。長輩們忙着打仗,膝下子女養於後宅,成日擔驚受怕(畢竟明面上是反了朝廷的亂臣賊子之後),日子過得壓抑又憋屈。如今好不容易揚眉吐氣了,就忍不住放肆了些。雖大多數只是高調、跋扈,只有極少數弄出了人命,可終歸影響不好。皇上這帝位來的不光彩,就格外看重在民間的聲望。但那些跟着他卞家出生入死的忠臣也不好隨意斥責……
思來想去,也只有黑妮做這個“惡人”了。
經過一番整治,權貴圈的風氣爲之一清,而黑妮仗勢“走狗”的名聲,也響徹朝野。好在她從來不在乎什麼名聲不名聲的,該吃吃該喝喝,該抓抓該打打,日子過得比誰都滋潤。
倒不是沒人想報復,只是,黑妮風頭正盛,是皇帝跟前的大紅人,多少抨擊她的奏摺遞上去,皇帝都跟沒看見似的,傻子都知道這“惡女”暫時動不得。想要從她親人下手吧,偏她孑然一身,略親近的師父還是太上皇的人,誰敢輕舉妄動?
要說最恨黑妮的,就要數皇后了。她孃家是老牌世家,昔日將軍府危在旦夕時,孃家狠心跟她斷絕了關係。按說,對這樣在危難時刻放棄過她的孃家,她應該痛恨的。事實上,她確實痛恨不已。可宮中女人越來越多,小皇子也越來越多的現實告訴她,就算再痛恨,她也不能放棄孃家。因爲那是她天然的權利同盟,也是她穩坐皇后之位的重要保障。
而今,昔日曾爲她奴僕的賤婢竟敢對她孃家下手!
聽着母親毫無風度的咒罵,大皇子攬過差點被母親的長指甲刮到的七弟,壓抑着怒氣道:“母后慎言!”
皇后愣愣地看着目露不悅的大兒子,喃喃道:“那賤婢……”
“母親!”大皇子打斷皇后的話,“黑妮是聽命行事,您想過傳到父皇耳中,父皇會如何想嗎?”
皇后訥訥地住了口。她向來聰慧,如何會不明白?正是因爲明白,才格外憤怒。她的夫君,昔日與她恩愛不已的夫君,不知從何時開始,將心放在了別的女人身上,到如今,連最基本的體面都不給她留了……這讓她如何不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