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透過玉蘭花枝葉映在地面上，留下深深淺淺斑駁的陰影，我尷尬地站在原地，不敢再擡頭看墨秋漓的眼睛。
若是能重新選擇的話，也許我真的應該換個更委婉的方式，也好過現在兩個人相對沉默，彼此無言。
恍然中竟有了種不知從何而起的罪惡感。
手還停留在半空中，那串海藍寶就安靜地躺在我掌心，墨秋漓卻始終沒有接過的意思，終於，我禁不住這樣沉鬱的氣氛，上前一步將手擡得更高些。
“七爺，屬下實在受不起這麼珍貴的東西，還請您……”
“楓塵。”
“在。”
他輕聲道：“今後在我面前，不必再自稱屬下了。”
恭謙謹慎的自稱，隔開不肯交心的距離，就像我和他只能是王爺和侍衛的關係，無關心動，連坦誠相待都是奢侈。
他也在嘗試着做出努力，然而，卻無非是過客而已。
“是，七爺。”
他修長手指覆上我的掌心，溫度微涼，而後，緩慢而隱忍地收攏，緊緊攥住了那串海藍寶：“楓塵，在你心中，我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什麼樣的人呢？完美到不真實，直教人可望而不可及。
我低聲回答：“七爺丰神凌俊，文武雙全，幾乎是沒有缺點的。傳言中，全天都的女子都在愛慕着您。”
這些話句句屬實，但他聽後卻無奈地笑了：“全天都的女子……都愛慕着我嗎？”
“對啊，她們都想嫁給您。”儘管這話怎麼聽怎麼欠抽，但確實是我的真心話。
“可惜那全天都
的女子中，卻不包括你阮楓塵，對吧？”他擡起手，海藍寶就掛在他的指間，寶石迎着陽光分外刺眼，“給我一個原因，可以嗎？”
我遲疑好久，終是嘆了口氣，小小聲道：“七爺，其實我不是不想嫁你，只是……時間錯了而已。”
時間不對，地點不對，所以就連相遇也是錯誤的，在認識他之前，我已經習慣了墨雲堯的存在，而那是任何人都代替不了的存在。
但這句話到底是昧了心，只有我自己知道，即使再重來一次先遇上他，我們依然沒有可能，他太美好，美好到我承受不起。
或許他是對的，全天都的女子都愛慕着他，而那裡卻不包括我。
墨秋漓的手指在我發間停留片刻，驀然深深嘆了口氣：“因爲九弟麼？”
我沒回答，算是默許。
“沒想到他那天說的話是真的。”墨秋漓自嘲地笑了笑，“九弟好福氣。”
這話頓時讓我負罪感更重了，猶豫好久，只得模棱兩可地低聲回着：“七爺言重了，其實……比我好的女子多得是，譬如綰菁姑娘。”
我盼得他對綰菁有感情，也由衷希望他能和綰菁在一起，我也是一個女人，我知道綰菁看他的眼神是什麼含義。人們總是以爲自己得不到的東西纔是最珍貴的，卻常常忽視已經擁有的。
這世上還是不要有太多失意人爲好。
“可你要明白，並非所有美好的事情都一定有結果。”
我微微一怔。
一聲琴音突兀地截斷了我倆的談話，甚至還驚飛了樹上的兩隻鳥兒，我和墨秋漓對視一眼，同時向後
望去。
轉角處現出一抹柔媚杏色，而後便見到綰菁抱着一架古琴款款走了出來，儘管她在盡力僞裝成平靜的樣子，卻依舊掩飾不住秀致眉眼間的落寞光影。
剛纔的話，她怕是都聽到了。
半晌靜默，我有點尷尬地望向墨秋漓。
沒想到綰菁卻先開了口：“前些日子說要拿新做的琴曲聽聽七爺意見，沒想到來得不巧了……綰菁並非有意打擾二位談話，望七爺和楓塵妹妹不要見怪。”
“他們不會見怪的。”魅惑含笑的男聲驀然從不遠處響起，我下意識一個激靈，擡頭見墨雲堯正揹着手從轉彎走出，一襲白衣氣勢凌人，“本王是碰巧遇到綰姑娘，這才拉着她偷聽一會兒的。”
靠，他還真找到這來了！估計古往今來能把“偷聽”二字講得如此理直氣壯的，也就只有他一個了。還說什麼碰巧遇到，該不會是別有用心想和綰菁單獨接觸吧？
我默默用眼神控訴他，誰知他似有感應朝這邊投來一瞥，隨即便悠悠然走過來，很自然地牽起了我的手：“走，回去了。”
“現在就走？”
“難道你還想再陪七哥多待一會兒？”語氣頗爲不善。
我縮起脖子認慫：“回去回去，現在就走。”
他滿意一笑，劍眉微揚，挑釁般看向沉默的墨秋漓：“那我們就先告辭了，二位慢聊。”
墨秋漓沒有回答，卻目光淡淡地轉向我，黑眸深沉，蘊含着太多叫人看不懂的情緒，有那麼一瞬間，我甚至覺得自己失去了和他對視的勇氣。
只能如此，我只能辜負他的好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