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臨時改簽的機票都不容易訂,最後,問了幾個航空公司,只有一個航空公司是還剩下三個空位,普通艙。
我問陸景重:“要去山西幹什麼?”
陸景重說:“拜佛。”
“……那爲什麼不讓薇薇知道?”
陸景重說:“女人就是麻煩。”
我:“……”
不知道陸景重是在說我還是說薇薇。
我總覺得在十二月份這種天氣裡,去旅遊不是個好時候,陸景重也十分贊同,說確實不是個好時候。
但是,陸景重依舊在山西太原下了飛機,買了去五臺山景區的車票。
“去五臺山?”我不禁問道。
陸景重點點頭。
“怎麼想到去五臺山了?”
“沒跟你說是拜佛麼,”陸景重說,“五臺山是文殊菩薩道場,文殊菩薩代表智慧。你沒看很多高考考生家長都會來五臺山給孩子拜一拜麼。”
我:“……”
十二月底,去五臺山是淡季中的淡季,因爲很冷,去山上簡直就是受罪。
我和陸景重在開往五臺山景區的大巴上坐了有三個多小時,車位才坐滿了。
聽車主說,這種季節都坐不滿,只爲了幾個遊客開車連油錢都賺不夠,索性算是有一個挑冬天去爬山爲了挑戰自我的登山團,我和陸景重算是沾了光了,這麼算來,我和陸景重也是挑戰自我。
到了景區已經晚上六點多了,天都黑透了,只有一家旅店在招攬生意,天氣又冷,我本來打算就直接去旅店算了,但是陸景重帶着我去鎮上找賓館,條件還算不錯,我進了房間就先去洗了個熱水澡,才感覺身上暖和起來了。
第二天早上五六點的時候,陸景重把我從睡夢裡叫醒,我還沒有完全甦醒過來,就直接罩過來一個厚重的棉衣,差點直接把我壓垮下去,還是陸景重扶了我一把。
我揉了揉眼睛,纔看清楚,這是那種很老舊的軍大衣,綠色的,裡面套棉花,很厚實但是很暖和,我爸爸就有一件。
擡眼看陸景重,已經穿上了這種軍大衣,還戴了一頂蓋耳朵的棉帽子,兩邊翹起來好像是兩個豬耳朵。
我一邊往身上套,一邊問:“你是從哪兒弄的這軍大衣?”
陸景重將手裡的一個棉軍帽扣在我頭上:“哪兒那麼多話,走了。”
外面天才矇矇亮,天空中蒙了一層霧氣,低低的院牆,枯瘦枝幹,遠遠地看過去,像是在電視上看到過的那種鬼界,一會兒從白牆裡跳出來黑白無常。
我心裡一抖,就抓住了陸景重的胳膊。
陸景重轉過來看了我一眼,就知道了,一邊嘲笑了一句“膽子這麼小”,一邊攥住了我的手掌心,蜷進袖口中。
他的手很涼,我的手也不熱,但是攥在一起,很快就暖和了。
五臺山不算高,不像泰山華山這些“陡”“奇”以攀爬爲主的山,五臺山比較平坦,幾百座寺廟坐落在山間鋪散開來。
我想到第一次爬山竟然是大約在冬季,穿着這種最起碼重兩斤的軍大衣,不禁一樂。
陸景重跟我說:“這個就是靈鷲峰,上面是菩薩頂,我們先去參觀菩薩頂,再去白塔。”
“爲什麼叫做菩薩頂?”
陸景重說:“滿族語的叫法,意思是文殊菩薩居住的地方。”
順着路又走了一會,來到一片開闊的地界,看起來像是商業聚集地。一個個店鋪,賣的都是紀念品和當地特產。
陸景重帶着我在廣場上看了看,後面有不少佛具店,旁邊是小吃街,再往裡面則是一排一排的旅店。
這個時候天已經全亮了,除了一些晝夜營業的小店,店面都開了張,遠遠的,有一家賣薑糖的小攤位,一個老伯正在切糖,陸景重就買了一小包給我驅寒。
我剝開給陸景重,陸景重說:“我不喜歡吃糖。”
吃了當地的特色菜––大鍋飯,就是大鍋燉雞肉和排骨,然後加入麪條炒一炒,味道還可以,就是有些幹,我又喝了兩大碗湯。
吃飽了,渾身也都熱了起來,但是山上的氣溫還是特別低,熱氣一散,照樣是冷若冰霜,我感覺自己都有點鼻塞了。
一直到八點多,太陽出來了,陽光普照,霧氣才漸漸地散了。
登上菩薩頂,水牌樓前,我特意數了數,一共有一百零八級臺階,陸景重說,按照佛家的說法,就是把塵世間的一百零八種煩惱都踩在腳下了。
“真的麼?”
陸景重點了點頭。
我回頭看了一眼這一百零八級臺階,說:“那你在這兒等着我,我要再重新走一次,我剛纔走的不認真。”
我穿着棉大衣臃腫的像是個熊,跑下去再一步一步認真地走上來,身上已經出汗了,好像是一個在路上行走的會發熱的電熱水壺。
走到一半的時候,我擡頭看了一眼站在階梯頂的陸景重,霧色朦朧,讓他原本冷硬的棱角都磨的柔和,他好像在發呆,眼神沒有神,似乎在看我,又似乎在看着我身後的地方,我不禁向後看了一眼,後面沒有人。
還有一個臺階的時候,陸景重在我面前忽然蹲了下來,然後張開了手臂,低低的叫了我一聲:“佳茵。”
陸景重的眼睛很有魔力,好像是吸鐵石,而我就是那些細碎的鐵屑。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想的,看見這個伸手要擁抱我的姿勢就特別親切,直接一下子跳到了陸景重懷裡,幾乎直接把他撲倒了。
陸景重抱住我的腰,忽然湊過來吻了吻我的脣。
這個動作毫無預兆,我愕然瞪大了眼睛,霧氣氤氳着,陸景重眼睛亮的很,好像是幽翰夜空裡的星辰。
只是個蜻蜓點水的吻,落在我脣上一瞬間就移開了。
後來,我一直在想,我重新認認真真的走過這一百零八級臺階,是不是唯獨落下來最後一個臺階,只差最後一個臺階,煩惱踩了一百零七種,只差最後一種。
而這個臺階,就偏偏是……愛別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