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裡,鴉雀無聲。
南宮火月說完,秦家衆人皆是腦中嗡嗡作響。
又是驚嚇,又是疑惑。
長公主所說的那位先生,到底是誰?
他們秦家到底誰有這種可怕的本事,竟然讓長公主親自來拜師,甚至還要跪地三拜?
要知道,長公主如今可是大炎帝國最有權勢的人物。
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有封國,有軍隊,有才能,又有諸多追隨者。
同時,她還是當今聖上唯一的同胞姐姐!
這樣的人物,竟然屈尊來到他們秦家,要拜他們秦家的某個人爲師?
正在衆人腦中嗡嗡作響驚疑不定時,屋檐下突然傳來一道聲音:“殿下折煞在下了。在下一介草民,如何擔得起殿下的跪拜?這可是大不敬之罪,殿下萬萬不可如此!至於拜師,在下何德何能,能夠做殿下的老師?此事在下絕不敢答應,望殿下收回此話。”
這時秦家衆人方轉過頭,循聲望去,看向了屋檐那名躬身拱手,不卑不亢的少年,皆是目瞪口呆。
竟是他!
蒹葭的夫君?那個看着老實文弱沉默寡言的贅婿?
怎麼會是他?
秦二爺秦四爺,和秦家其他人,皆是震驚無比。
他們做夢也想不到,長公主親自要來拜師的對象,竟是這位出生卑賤,如今依舊只是秀才之身的贅婿!
簡直不可思議,難以置信!
“先生。”
南宮火月拱手,態度恭敬道:“學無先後,達者爲師。先生如此才能,本宮敬佩不已,甘願執弟子之禮,還希望先生不要推辭。”
說完,身子微躬,就要屈膝跪下。
躬身站在她身前的秦文政頓時臉色一變,慌忙向前幾步,先一步屈膝跪下,雙手虛扶,滿臉發白地顫聲道:“殿下,萬萬不可啊!”
這要是一跪,秦家可是要立刻飛到風口浪尖上了。
哪怕是當今聖上,都當不起這位長公主的一跪,更別說是他們這些小人物了。
洛青舟見此,也立刻從屋檐下走了出來,快步來到她的面前,低頭恭敬道:“殿下,不必如此。”
南宮火月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一眼,又側身幾步,避開了跪在地上擡着雙手,準備阻止她的秦文政,雙膝一彎,又要跪下。
洛青舟慌忙上前伸手虛扶。
誰知南宮火月這一次彷彿要真的跪下,拱着的雙手剛好落在了他的手心,雙膝已經要跪了下去。
洛青舟心頭一跳,連忙用力抓住她的手,託着她的身子道:“殿下,你若是非要跪下,那未完成的東西,在下絕不會再寫。”
南宮火月頓了一下,直起了身子,看着他道:“先生,本宮是誠心的,絕無戲耍先生和威逼先生的意思。”
這他麼還沒有威逼?
洛青舟鬆開了她的手,再次態度堅決地拒絕:“殿下,這件事,在下絕不能答應。”
南宮火月站在原地沒有動,也沒有再說話,目光一直盯着他。
庭院裡,一片死寂。
洛青舟心頭暗暗嘆了一口氣,只得擡起頭來,看着她道:“殿下,故事不會斷。殿下以後如有其他困惑和不解,皆可派人來找在下,在下定當全力以赴。”
南宮火月的臉上,終於露出了笑容,似乎就專門在等這句話。
她目光灼灼,點頭道:“好,既然先生實在不願意,那本宮就不再勉強了。倘若先生以後遇到什麼困難,儘管去找本宮,本宮也定當爲先生的事,全力以赴!”
秦家衆人聽到這句話,看向那少年的眼神再次變了。
這小小贅婿,是要上天了啊!
洛青舟沒再說話。
事已至此,他還能再說什麼。
不管他說不說剛剛那句話,他跟長公主的關係,就已經無法撇清了。
對方今日當着這麼多人的面前來拜師,顯然就是這個意思。
他和秦家,現在已經被強行捆綁在對方這條大船上了,以後無論是風平浪靜,還是狂風巨浪,他們都下不來了。
除非登岸,或者,船毀人亡。
這位長公主的心機與果斷,以及能能屈能伸的強大心性,着實令他感到脊背生寒。
“月舞,把本宮爲先生準備的禮物拿過來!”
南宮火月吩咐了一聲。
“是,殿下!”
月舞答應一聲,立刻手捧一柄寶劍,走上前來,遞到了洛青舟的面前。
洛青舟凝目看了一眼。
劍柄劍鞘皆是金黃,在陽光下熠熠生輝,閃爍着尊貴迷人的光澤。
劍鞘上還雕刻着一條展翅高飛的凰鳥,嘴裡正噴吐着火焰,威風凜凜!
“先生,這柄寶劍是本宮的金凰劍,乃先帝專爲本宮鍛造,見劍如見人。先生收下,以後若有困難,可持此劍去軍中或者火月國找本宮,無人敢擋。”
秦家衆人擡頭看着,皆是睜大眼睛,震驚不已。
長公主竟把這柄,代表着她在火月國至高無上的權力的寶劍,都拿出來了,這小子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洛青舟見事已至此,也沒再推辭,雙手恭敬接過,拜謝道:“多謝殿下厚愛。”
長公主見他收下,臉上的笑容越發親切了,目光看了屋檐下那道雪白身影一眼,拱手道:“先生,那本宮就不打擾你們過年了,告辭。”
說完,伸手握住了他的手,把一張紙條塞進了他的手心。
隨即,轉身而去。
洛青舟愣了愣,這才躬身道:“殿下保重。”
沉重的腳步聲和鐵甲摩擦的金戈之聲,漸漸遠去,很快出了大門。
庭院裡,依舊靜無聲息。
直到大門外的馬蹄聲漸漸遠去後,跪在地上的秦文政方擡起頭來,看了一眼,隨即,站了起來。
誰知剛站起來,雙腿突然一軟,差點跌倒。
洛青舟連忙扶住了他。
秦文政臉色發白,擡手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一副劫後餘生的心悸模樣,顫聲道:“青舟啊,你做的對,剛剛要是讓長公主跪下了,我們這秦家上上下下,老老小小,只怕都要完了。哎……”
他又緩了一會兒,方看着地上依舊瑟瑟發抖跪着的衆人道:“都起來吧,還跪着做什麼,殿下早就走遠了。”
衆人擡頭,目光復雜地看了一眼他旁邊的少年,和那少年手中金光閃閃的寶劍。
見劍如見長公主,他們怕啊。
秦文政也瞥了一眼自己女婿手中那柄寶劍,一邊心驚肉跳,一邊心頭髮癢,好想拿過來摸一摸,然後拔出來看一看。
這柄寶劍可不僅僅代表着至高無上的權力,聽說當初先帝找了很多煉器大師煉製,其中加了很多珍稀材料,估計至少也是一件法器。
“岳父大人,要看看嗎?”
洛青舟見他目光火熱,手指頭蠢蠢欲動,立刻把手裡的寶劍,遞到了他的面前。
秦文政頓時嚇了一跳,慌忙後退擺手道:“不用不用,青舟,你自己拿好。這東西可是長公主的私人物品,是火月國的鎮國之寶,千萬不可給別人觸摸,這可是大不敬之罪!”
秦二爺和秦四爺也站了起來,圍了過來,滿臉堆笑地道:“是啊青舟,這東西可是當初先帝專門爲長公主鍛造的,不僅代表着長公主,還代表着先帝,不可不敬。趕快拿回去擺放在正廳的桌上,好好保管,每天擦拭,不可讓其落了灰塵,更不可讓人給偷去了或者損壞了,那可是殺頭的罪名!”
洛青舟見自己拿着這把寶劍,大家似乎都有點怕,只得穿過人羣,走到屋檐下道:“先幫我拿回去。”
“嗯嗯!好的姑爺!”
百靈立刻開心地伸出了雙手。
洛青舟手裡的劍在她面前一晃,遞到了小蝶的面前,道:“放我房間去。”
小蝶愣了一下,連忙顫抖着接在手裡,惶恐道:“哦。”
旁邊的秋兒連忙道:“小蝶,走,我跟你一起,千萬要拿好哦,別掉了。”
兩個小丫頭立刻捧着寶劍,滿臉緊張地離開。
秦文政連忙吩咐道:“周通,帶兩個護衛去跟着。”
“是!老爺!”
周管家立刻親自帶了兩個護衛,在後面小心翼翼地護送着兩個小丫頭離開。
這柄寶劍,可是他們整個秦家的鎮府之寶和免死金牌,容不得半點閃失。
百靈氣壞了,臉上的笑容僵了,伸出的雙手也僵硬地縮了回去,胸脯一起一伏地瞪着某個故意戲弄她的壞傢伙。
洛青舟扭過身,無視她,看向了院子裡。
這時,跪在庭院裡的其他人,都陸續站了起來。
不過臉上的震驚和驚嚇之色,依舊沒有退去。
特別是他那位岳母大人,竟然雙腿發軟,站不起來,被梅兒和另一個丫鬟給攙扶了起來。
“走吧,進屋去。”
秦文政神色複雜地看了她一眼,帶着衆人又進了屋。
“老……老爺,我肚子疼……”
“老爺,我……我也是……”
秦二爺和秦四爺正要跟着進屋時,他們那兩個夫人都雙腿發軟地捂着肚子,做出滿臉痛苦的模樣,不敢再跟着進去。
被兩個丫鬟扶着的宋如月,頓時目光一亮,連忙趁機道:“走,去我後院去……”
於是,一羣丫鬟嬤嬤,立刻簇擁着三名雙腿都發軟的夫人,顫顫巍巍,狼狽離開。
“怎麼都肚子疼,大哥,會不會是茶水和點心不對,被人下毒了?”
秦四爺頓時警惕起來,滿臉凝重。
秦文政頓時臉色一沉,瞥了他一眼,沒好氣地斥道:“大過年的,淨說晦氣話,咋不毒死你!”
秦四爺嘴角一抽,沒敢再吭聲,低着頭,跟着進屋,嘴裡小聲嘀咕着:“大哥這話纔是晦氣……”
洛青舟與秦大小姐,一起跟着進了客廳。
這個時候,秦家無論是長輩,還是晚輩,看向他的目光都不對勁了。
“來來來,青舟,快來坐下!蒹葭,你也過來坐!快來跟四叔說說,你是怎麼認識長公主的?”
秦家四爺沒敢先落座,剛進屋,立刻滿臉堆笑地道。
秦家二爺也一改之前的冷淡,滿臉慈祥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