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
洛青舟走到窗前，把窗戶全部打開。
月光如水，灑落進來。
傍晚時，他已經收了兩滴深藍靈液。
現在的鏡面上，靈液還未出現。
但他明顯的感覺到，鏡面上的氣息，發生了一些變化。
待他來到近處時，鏡面上只有潔白的月光，那一絲若隱若現的雷電，已經消失不見。
他決定等明早液體出現時，再來查看。
秦二小姐見他神色不對，安靜地來到了他的身後，目光也看向了桌上的銅鏡，卻並未打擾他。
洛青舟又觀察了一會兒，方轉過身，握着她的手道：“微墨，你最近感覺身子怎麼樣了？”
秦二小姐柔聲道：“自從喝了那藥後，就很少在咳嗽了，感覺身子好多了。不過……依舊沒有什麼力氣，感覺走幾步就累。”
洛青舟彎下腰，把她嬌弱無力的身子抱了起來，走向了裡屋，道：“那就在家好好休息，好好養身子。等下個月，我再去青雲觀一趟，弄點新鮮的朱厭血回來。”
秦二小姐柔若無骨地躺在他的懷裡，蹙着柳眉道：“青舟哥哥，你每晚回來，都是渾身汗水，滿身疲憊，一定很辛苦吧。”
洛青舟把她放在牀上，幫她脫掉了鞋襪，道：“修煉哪有不辛苦的，不過我覺得還好。”
秦二小姐緊緊抱着他，滿臉心疼道：“青舟哥哥，等這裡的事情都了結了，我們就離開，去找個沒有人認識我們的地方，好好生活，再也不要這麼累了，好嗎？”
“好，都聽二小姐的。”
洛青舟輕聲答道，溫柔地幫她取下了髮簪頭飾，褪下了外衣。
然後自己也脫了衣服，上了牀。
帳幔拉下，燈火熄滅。
兩人躺在被子裡，緊緊抱在一起。
洛青舟輕輕撫摸着懷裡少女柔順的秀髮，想着來到京都後發生的一切。
如今他已經進入到了鬥爭的漩渦，想要抽身離開，談何容易。
除非放下一切，遠離大炎。
然而天大地大，哪裡沒有危險？
只有自身強大，才能無懼一切。
母親的仇必須要報，洛家必須要滅，而他也必須要繼續努力，變的更加強大。
懷裡的少女，只有兩年的時間。
他必須要放手一搏，絕對不能放棄！
兩人在黑暗中沉默着，感受着彼此的溫暖，想着各自的事情，都沒有再說話。
不知過了多久。
秦二小姐終於進入了夢鄉。
洛青舟又等待了一會兒，方低下頭，親吻了一下她的臉頰，然後神魂出竅，飛上了屋頂。
在半空中謹慎地觀察了一番四周，見無異常後，他方飛往西湖。
“唰！”
飛在半空，拿出飛劍，開始練習。
來到西湖後。
閣樓上無人，月姐姐還沒有來。
不遠處的荷花叢裡，龍兒一襲水綠衣裙，赤着一雙雪白玉足，正站在一片荷葉上，對着水裡的倒影沉思，不知道在想着什麼。
當洛青舟飄落下去時，她方回過神來，輕聲道：“公子，你說龍兒以後會變成龍嗎？”
洛青舟飄落在了她的身前，道：“那伱說我以後會長生嗎？”
龍兒搖了搖頭，道：“不會。”
洛青舟微怔：“爲何這般確定？”
龍兒臉上露出了一抹笑容，道：“因爲公子好色，捨不得兒女情長，捨不得七情六慾。爹爹說，無慾無求，方能長生。”
洛青舟道：“像月姐姐那樣嗎？”
龍兒想了一下，道：“姐姐並非無慾無求，她還沒有到達爹爹說的那個境界。”
洛青舟沉默了一下，道：“你覺得無慾無求，活着還有意義嗎？”
龍兒搖了搖頭，道：“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大家都夢寐以求，追求長生。至於長生以後會怎麼樣，誰能知道呢。”
洛青舟看着她，突然又問道：“誰告訴你我好色的？”
龍兒道：“姐姐，姐姐告訴我的。”
洛青舟：“……”
龍兒看着他道：“難道不是嗎？姐姐說，男人都好色，你更好色。”
洛青舟嘴角抽搐了一下，問道：“月姐姐什麼時候跟你說的？”
龍兒道：“白天天快亮的時候。”
洛青舟聞言一愣，道：“月姐姐昨晚來過？”
龍兒道：“天快亮時纔來的。”
洛青舟頓時一僵。
天快亮時，他正與郡主同牀共枕，正在被郡主……
他突然心頭一驚，月姐姐昨晚不會進入內城，看到他……
不對，他當時沒有神魂出竅，月姐姐就算去了，也不知道他是誰，更不知道他在哪裡。
可是，月姐姐怎麼會突然說他好色呢？
就因爲他收了小月的襪襪，以及幫眼前這位龍兒姑娘取腳上的紅繩嗎？
這也太武斷了吧。
“那個，龍兒姑娘，月姐姐怎麼突然會跟你說這些話呢？她向來很少說話吧？”
洛青舟很納悶地問道。
龍兒道：“我先誇獎公子很好，姐姐就問我哪裡好了，我說公子心好，天賦好，性格也好，人品也好，我誇獎了很多呢。然後姐姐就說……”
“說什麼？”
洛青舟立刻問道。
龍兒笑道：“姐姐就說了三個字，他好色。”
洛青舟：“……”
龍兒道：“我說男人好色，天經地義，可不止男人，任何雄性都好色。爹爹說過，如果雄性不好色，物種就無法繁衍壯大，就會慢慢滅絕。只有雄性好色，纔會更加努力和競爭，以此獲得交配權，才能促進每個物種的優勝劣汰和延續……”
洛青舟道：“龍兒姑娘，你爹爹說的真好。”
龍兒笑道：“然後姐姐就說，男人的確都很好色，不過他更好色，來者不拒。”
洛青舟有些無語，有些不敢相信：“月姐姐真這麼說我？她對我的印象就這麼差嗎？”
龍兒笑道：“公子覺得姐姐說的不對嗎？”
洛青舟道：“當然不對，我哪裡是來者不拒了。如果我真的來者不拒，哼，別說是你和小月，就連她……”
“她怎麼了？”
龍兒笑吟吟地問道。
洛青舟停住話，轉過頭，看向了旁邊。
不遠處的荷葉上，一道月白身影正靜無聲息地站在那裡，冷冷地看着他。
“龍兒姑娘，今晚的月亮真圓。”
洛青舟說了一句，身影一閃，飛了過去，飄落在了月白身影的身前，面不改色道：“月姐姐，我也是剛來，見你還沒有來，就跟龍兒姑娘聊了一會兒。我們在聊物種間的雄性和雌性的事情，月姐姐想聽嗎？”
誰知月白身影看着他，淡淡地道：“想。”
洛青舟：“……”
不遠處的龍兒，掩嘴偷笑。
氣氛格外尷尬。
洛青舟僵了僵，道：“時候不早了，還是趕緊修煉吧。月姐姐，你要聽經法嗎？我講經法。”
月白身影沒有再說話，又盯着他看了一會兒，身影一閃，飛上了半空，忽地化作一縷潔白的月光，形成一道透明漩渦。
整座西湖的月華之力，快速聚集而來。
洛青舟仰頭望着，心頭忽地泛起一股莫名的滋味，有感動，有感激，有愧疚，也有一些其他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在心頭流淌。
龍兒連忙提醒道：“公子，快修煉。”
洛青舟這才清醒過來，立刻盤膝做好，閉上眼睛，穩定心神，揮去腦中繁蕪雜亂的情緒，很快進入到了修煉的狀態。
一股股精純的月華之力，從頭頂的漩渦流淌下來，鑽入到了他的體內，聚集在了他的魂心和丹海，開始被快速煉化着。
他的神魂，開始閃爍着光芒。
頭頂之上，烏雲密佈，開始閃爍着雷電。
一條條粗大的雷電，從翻滾的烏雲中落下，打在了那道模糊的身影之上。
逆天而修行，必經雷劫。
她承受着上天的懲罰，只爲把原本屬於整座西湖的月華，聚攏到這裡，全部灌輸於他的體內。
他吸納月華的速度，越來越快，修煉的速度，成倍增長。
而她的身體，則在承受着一次又一次的雷擊。
湖面被照亮，夜風在嗚咽。
龍兒在雷電出現的一瞬間，已經嚇的躲進了湖中，透過湖水，默默地看着這一切。
自始至終，她都無法理解，她爲何要這樣犧牲自己。
一開始，她以爲她城府極深，是故意這般，想要討得這少年的感激與好感，然後趁機與他在一起，藉助他的雷靈之根修煉和渡劫。
但漸漸的，她發現她好像想錯了。
她在不停地付出，並沒有要求任何回報，雷電傷害着她的身子，撕裂着她的神魂，她每晚都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甚至會留下永久的傷害，但她卻從未對他說起過，也讓她不要對他說。
她不理解，她到底是爲了什麼？
是爹爹說的那種愛嗎？
但又不像。
男女之間的愛，不是相互的嗎？就算不是相互的，也該讓對方知曉吧？
而從她平時對他的態度來看，也不像是那種愛。
所以她很疑惑。
以她如今的修爲境界，以她的天賦，明明可以過的很好，明明可以更進一步的，爲何卻要偷偷摸摸犧牲自己，而成全這名少年呢？
人類的感情，果然好複雜。
不像她，有什麼話就直接說，即使想要跟那少年交配，她也直接當面說了。
等下次有機會，她還要跟他說說，跟她交配的好處。
她還要把他帶進自己的龍宮去，給他看看她收藏的珍寶，只要他願意跟她交配，那些東西都是他的。
這樣直接點多好，免得浪費彼此的時間和感情。
“轟！”
天空上，一道震耳欲聾的雷鳴聲響起。
龍兒嚇的一顫，慌忙沉入到了湖底，躲避起來。
對於任何妖族來說，天雷都是最可怕最恐怖的，是刻在骨子裡的恐懼。
而半空中那道月白身影，依舊在狂暴的雷電中，聚攏着四周的月華之力。
洛青舟坐在荷葉上，神魂中的力量，已經開始飽滿。
一夜時光，悄然而過。
天矇矇亮時。
洛青舟睜開雙眼，緩緩吐出一條長長的白氣，感覺整個神魂更加凝實，魂心更加強大。
整座西湖，已是風平浪靜。
明月不在，星辰隱去，只餘一縷秋風，撥弄湖面，蕩起漣漪。
龍兒已經離開。
那道月白身影，此時正站在不遠處的閣樓上，望着遠處朝陽正要升起的方向，一動不動，不知道正想着什麼。
洛青舟從荷葉上站起，怔怔地看了她一會兒，方身影一閃，飛了過去。
飄落在她的身後，看看她朦朧而熟悉的身影，心頭油然而生出一股溫暖的親切之感，洛青舟不禁有些恍惚。
兩人都沒有說話。
一前一後，安靜地站着。
洛青舟猶豫了一下，突然走上前，站在了她的身旁，與她並肩站在了一起，別過臉，近距離看着她。
最後的夜色退去。
一縷朝陽從遠處的山頭升起，橘紅色的光線，染紅了天邊的雲彩，也染紅了她那朦朧的臉頰。
洛青舟突然開口道：“月姐姐，可以撤下光暈，讓我再看看你嗎？”
月白身影看着遠處的朝陽，沉默了一會兒，道：“我很醜。”
洛青舟道：“不，在我心裡，月姐姐很漂亮。”
月白身影轉過頭，看向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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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都站在飛檐上，離的很近，這般相互面對面看着，幾乎貼在了一起。
洛青舟怔了怔，道：“那我先讓月姐姐看我的臉，雖然月姐姐已經看過。”
說完，他斂去了身上的光暈，露出了一張普普通通的臉頰來。
他擡起手，又揭開了臉上的面具，露出了一張英俊的臉頰來。
他握着柔軟的面具，輕聲道：“月姐姐，雖然我們彼此間，還有很多秘密，雖然我連你叫什麼和住在哪裡都不知道，但我相信你。你是這個神魂世界中，我唯一可以放下任何戒心，也是我唯一願意親近的朋友，真正的朋友。所以，我願意以後與月姐姐坦誠相見。”
月白身影安靜地看了他一會兒，道：“我不願意。”
洛青舟僵了一下，又看了她一眼，突然想起了龍兒昨晚的話。
他解釋道：“月姐姐，我知道你對我某些方面的印象，可能不太好，其實我……並沒有你想象的那麼好色……還有，我發誓，我並不是來者不拒……”
月白身影別過蒼白的臉頰，看向了遠處升起的朝陽，淡淡地道：“不用跟我解釋，回家跟你娘子解釋吧。”
說完，身影一閃，飛上半空，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