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城後,一路緩行。
晌午時分,隊伍方按照欽天監選擇的時辰,到達了內城。
內城街道,人羣熙熙攘攘,更加熱鬧。
洛青舟趁機找了個理由,下了轎子,先是跟着隊伍走了一會兒,然後趁機混進了人羣中,很快消失不見。
隊伍穿過寬敞的街道,繼續前行,很快來到了皇城下。
轎子在皇城外的橋頭停下。
在橋頭地底等候多時的洛青舟,立刻趁機鑽入了轎子。
隨即,轎子裡響起了一道聲音。
“孽徒,鑽進爲師的裙子裡了!”
“……”
“……”
洛青舟還未來得及回話,她直接玉手一伸,塞進了他的手心,滿臉冷傲與威嚴地道:“走吧。”
不然,她覺得自己沒臉出去……
房門打開。
南宮火月心頭又忍不住暗暗罵了一句,隨即眸中怒火一閃,昂首挺胸,大步走了出去。
洛青舟低着頭,恭敬道:“端王爺說,讓在下牽着陛下的手,去皇陵祭拜。”
端王爺皺了皺眉頭,還要說話時,南宮美驕來到他身旁,低聲道:“端王叔,不用管那個傢伙,陛下那裡我會去說的。”
月舞猶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問道:“陛下說的是……”
“嗤——”
秦二小姐微微笑了一下。
南宮火月目光一閃,瞥了她一眼,道:“就憑你們?她連朕都……”
南宮恪察覺到氣氛不對,連忙滿臉堆笑地道:“大家不用緊張,陛下常年帶軍,身邊一直都有這些銀甲護衛跟着的,這是很合理的,沒有其他意思。”
南宮火月頓時冷笑一聲,眸中火焰閃爍,道:“他有什麼不敢的?他連……哼,他連天都敢捅破,你太小看他了!”
月舞心頭疑惑,卻不敢再多問,沉默片刻,恭敬道:“如果陛下實在不願意,完全可以悔婚的。”
南宮火月看着鏡子裡威嚴而嬌美的臉蛋兒,以及高挑而婀娜的身姿,臉色變幻了一會兒,突然聲音冰冷地道:“月舞,你替朕穿上喜袍,與他拜堂成親,如何?”
“會有人笑話朕嗎?”
一行人簇擁着新郎官,進了皇城。
月舞恭敬道:“陛下若是想戴,也是可以的。”
宋如月聞言,連忙轉頭去尋找。
“飛揚,去瑤華宮,陛下已換上喜袍,在那裡等你。按照規矩,待會兒你在門口下馬後,要進入陛下寢宮,在門口跪地恭請陛下出來,然後牽着陛下的手,進入轎子……”
這時,秦二小姐方柔聲開口道:“楚公子,很抱歉,我家夫君臨時有事,去了別處,暫時還不能與我們一起進宮。”
洛青舟面帶微笑,微微點頭,爲了效果更佳逼真,他突然問道:“對了秦夫人,你家賢婿呢?”
“那你講的繪聲繪色,彷彿是真的一般。必須修改結局,否則你今天鑽入爲師裙子這件事,爲師要在全宗曝光!”
宋如月拉秦二小姐的手,滿臉嚴厲地低聲道:“那小子到底去哪兒了?陛下這麼看重他,楚公子路上還邀請他一同乘轎,這是多麼榮耀的事情,他怎麼在這關鍵時刻溜走了?”
南宮火月冷哼一聲,道:“是端王叔說的,還是你自己想牽?”
洛青舟這才緩緩起身,然後伸出了手。
她沒有再說下去,又沉默多時,眸中露出了一抹自嘲,腦海中不由得再次浮現出那道身影來,恨恨地道:“她早已算計好了一切,還有他,竟然……”
宋如月一聽,這才消去怒氣,嗔怪道:“青舟這孩子,有事就提前說一聲嘛,找個理由離開也行啊,哪有不聲不響突然就溜走的,嚇我一跳。”
月舞在房間裡輕聲提醒道:“陛下,楚公子來了。”
月舞一聽,疑惑道:“陛下,只要您與楚公子拜堂成親了,您自然就是正妻了。他即便有正妻,也自然會主動退下做妾的,怎麼可能與陛下您爭?而且,楚公子也不敢這般對您。”
南宮美驕道:“陛下如今正是用人之際,很多事情都需要他辦,他要是不用心,結果可想而知。”
當南宮火月戴着王冠,拖着紅裙走到門口時,突然又停了下來,目光竟然有些忐忑地看向了外面。
秦二小姐身旁,突然傳來一聲嗤笑。
“師父,只是故事而已,不必當真。”
壓力頓增。
這時,門外的走廊上,再次傳來了那道聲音:“臣凌霄宗楚飛揚,恭迎陛下!”
洛青舟騎在馬上,點點頭,沒有說話。
那個卑鄙的女人,此時也一定正看着吧!
又過了許久。
月舞臉色微變,不知該如何回答。
月舞道:“陛下可以暫時不用戴,畢竟還先去祭祖和祭天,等拜堂時再蓋也不遲。”
難怪說,即便是雷劫高手,在數量足夠多的軍隊面前,也無法抗衡。
想到此,她再無畏懼。
宋如月一路叮囑,目光不忘四處觀賞宮中的建築。
秦二哥和那些丫鬟們,也都到處尋找。
“可是,朕想現在就戴……”
宮門打開,一條嶄新的紅毯從門口一直延伸到裡面的寢宮。
隨即又生氣道:“關鍵是走的時候連我們都不通知,越來越過分了,哼!”
宋如月疑惑道:“怎麼伺候?”
南宮火月聞言又陷入了許久的沉默,目光再次看向了鏡子裡的自己。
洛青舟瞥了一眼,沒有理睬,對着衆人拱了拱手,隨即撥轉馬頭,向着城門走去。
隨即他連忙對着裡面大聲道:“新郎來了!”
“孽徒,你要……”
南宮火月眯了眯眸子,正要繼續爲難他時,目光突然看向了他的胸口,沉默了一下,伸出玉手,冷着臉道:“朕是皇帝,你若是碰了朕,從今以後,你就是朕的人了,以後要爲朕自牛做馬服侍朕,你可要想好了。”
門外立刻傳來月影冰冷的聲音:“是!”
洛青舟單膝跪在地上,低着頭,看着她的紅裙與裙襬下若隱若現的纖秀小腳,也沒有說話。
強大的士氣與勇氣,血氣與殺氣,混合在了一起,就會組成勢不可擋的氣勢漩渦,任何神魂高手遇到,也是未戰先衰,本身實力,難以發揮一半。
端王爺南宮恪親自牽着白馬走了過來,滿臉笑容道:“飛揚,來,騎上馬,威風一些。”
月舞低着頭,臉頰微紅,沒有吭聲。
南宮恪蹙起眉頭,看向她道:“美驕,陛下可是親口說了,要邀請青舟來參加婚宴的。”
“咱們要先去北邊的皇陵祭祖,祭天,然後再回來拜天地……”
大門外的樂隊,再次奏樂起來。
她方語氣威嚴地道:“起來吧。”
宋如月一聽,臉色頓時一沉,正要開口詢問時,洛青舟點頭道:“無妨,洛兄才情蓋天,灑脫不羈,詩詞歌賦更是無人能及,好友遍天下,估計是遇到好友,或者一時有了靈感,就先離開了。我們先進去吧,等到時候洛兄有時間了,在下再邀請他喝幾杯。”
吳有子聞言,一臉我懂的表情,笑道:“昨晚是激動的睡不着吧?沒事,等拜天地後,你再去休息。”
“記得修改結局,紫霞不能死,最好不要讓紫霞喜歡上一隻臭猴子。”
南宮火月又猶豫了一下,突然下定了決心,轉過身道:“走吧,不戴!”
向來果斷的女皇,這一刻,竟然再次猶豫不決起來。
南宮美驕又看了秦二小姐一眼,方轉身走到了前面。
她拖着長裙,停在了他的面前,故意離他很近,讓他像是跪在自己的紅裙之下,隨即居高臨下,滿臉冷傲地低頭看着他,並未立刻讓他起身。
宋如月突然在不遠處興奮地招手道:“楚公子!楚公子!”
洛青舟停在門口,並無猶豫,單膝跪地,低頭拱手,對着裡面恭敬道:“臣凌霄宗楚飛揚,恭迎陛下!”
月影心頭越發疑惑,卻不敢多問。
剛一進入庭院,他便感受到了那些鐵騎身上自然而然散發的冰冷殺氣,這些殺氣聚集在一起,不僅氣血旺盛,還帶着一股勢不可擋的強大氣勢。
洛青舟正要回答,她又冷冷地道:“你最好想好了再回答。”
南宮美驕與秦二小姐對視了一眼,點頭道:“是。”
而且,他也不知道她是那個丟臉的小舔狗……
月舞立刻道:“陛下當然漂亮!只要是見過陛下的人,都會在心裡誇讚陛下漂亮。”
月舞恭敬道:“楚公子家的娘子,自然會知曉輕重的。若她不知輕重,屬下和月影自會去找她。”
南宮火月突然轉過身來,冷眼看着她道:“你不願意?”
即便他如今已是宗師境界,也頓時感到心頭一顫。
月舞滿臉疑惑。
南宮美驕聽到聲音,走了過來。
半晌後,她問道:“月舞,你說朕漂亮嗎?”
走廊兩邊整齊站立的銀甲護衛,皆是女子,此時都目光冷酷地看向他。
說完,立刻又有些得意地低聲道:“美驕,看來陛下對咱家青舟很看重啊,是不是?”
南宮恪神色一動,沒再多說,立刻擡頭看了四周一圈,朗聲道:“啓程!進宮!”
“新郎喜袍!”
“師父,衣服還沒有脫!”
“沒有人敢。”
這時,外面突然傳來了大長老吳有子的聲音:“飛揚,該出來了,要騎馬進去。”
南宮火月袖中的拳頭,忽地緩緩握緊,看着鏡子裡的自己,眸中有火焰燃起,暗暗咬牙道:“朕堂堂一國之君,怎麼可能給他……做妾!”
南宮火月沒有回答,又盯着鏡子裡的自己看了一會兒,突然問道:“待會兒朕的頭上,需要蓋東西嗎?”
“哼!”
洛青舟沒有再猶豫,微微低頭,走了進去。
“騙子!”
當她走出門,看到走廊單膝跪着,低着頭,滿臉恭敬的身影時,心頭越發毫無畏懼起來。
洛青舟拱了拱手,先是對着護城河對岸聚集的百姓低頭作揖,又轉身對着皇城裡面拜了拜,這才翻身上馬。
洛青舟立刻換上衣服,戴上面具,又拿出鏡子仔細整理了一番,方掀開簾子,走了出去,伸了個懶腰道:“好睏,剛剛眯了一會兒。”
如果當時對方早已察覺到了他的心思,以及真正的實力,估計是無論如何都不會那麼輕易讓他近身的吧?估計至少也要讓一些真正上過戰場,殺過人的士兵站在外面保護。
他這般想着,很快穿過猶如小型廣場一般的庭院,登上了臺階,來到了走廊上。
洛青舟的目光看了過去。
這裡是她的地盤,她怕什麼?
現在是他跪在地上低着頭,連看都不敢看她一眼,她怕什麼?
她現在可是他的女皇!他的主子!
南宮火月目光憐憫地盯着她看了一會兒,突然自嘲一笑,嘆氣道:“你可真傻,跟朕一樣傻,竟然被那個騙子耍的團團轉。”
他嘴裡的話突然打住,笑着看向前面。
南宮美驕看了前面騎着白馬的某人一眼,道:“沒事,他去給陛下辦事去了,等辦完事了,自然會自己進宮的。”
宋如月滿臉堆笑道:“楚公子,恭喜你今日大婚!我們秦家今天都來了,專門來參加你與聖上的大婚的。”
洛青舟翻身下馬,看了裡面一眼,又轉頭看了一眼秦二小姐。
“爲師走了,你好自爲之。”
一路上,南宮恪把規矩都細細說了一遍,怕他記不住,又道:“待會兒本王就跟在你身後,會提醒你的。你是武者,有些規矩可能不太習慣,但這是皇家的規矩,今日這麼多人看着,你若是不做,那些大臣們又會說三道四的……”
“多謝王爺。”
敲鑼打鼓的聲音再次響起。
宋如月連忙低聲問道:“美驕,青舟是去幫陛下辦事去了嗎?”
吳有子滿臉疑惑道:“你剛剛不是還在跟我討論,宗門內哪個女弟子最漂亮嗎?這麼快就睡着了?”
紫霞仙子很快脫下了新郎的衣服,身影一閃,鑽入地底,消失不見。
走廊上,寂靜無聲。
南宮火月的目光,又報復般地看向了瑤華宮外面。
一行人很快來到了瑤華宮。
月舞恭敬道:“陛下,祭祖,祭天,拜堂,這些禮儀下來,那纔是真正的成親。您若是逃避這些,那麼,你與楚公子就不算是真正的夫妻……”
南宮火月秀眉挑了挑,故意問道:“幹嘛?”
隨即又很理解地道:“可能是陛下交代的事情太急了吧。”
這讓來到門口的一羣人,皆是心頭一顫,安靜下來。
該害怕的是他!
而此時,大炎第一女皇南宮火月,依舊穿着喜袍,站在房間裡的鏡子前,正安靜地看着鏡子裡的自己,不知在想着什麼。
南宮火月挑了挑眉,道:“如果是那位洛先生呢?”
洛青舟頓了一下,不卑不亢道:“是端王爺吩咐的,他說這是規矩。”
長公主今日來這一出,是想先給他一個下馬威嗎?
即便是宗師,在本宮的面前,你也不夠看的,你也要老老實實,知道嗎?
洛青舟不由得想到了那個被他刺殺的皇帝。
兩排穿着粉色衣裙的宮女,站在紅毯兩邊,手裡抱着花籃,低頭恭立。
南宮美驕挑了挑眉,道:“那可不一定。殿試雖然是陛下出題,陛下宣佈結果,但還需要其他大臣一起打分。而且,他那性子,若是沒有伺候好陛下……”
秦二小姐低聲解釋道:“孃親,聽美驕姐說,陛下交給青舟哥哥了一個秘密任務,不能對別人說的。青舟哥哥要去辦完了,才能進宮的。”
南宮火月的臉上,卻沒有露出任何喜悅的表情,她看着鏡子裡的臉蛋與身段,語氣複雜地道:“那是你們還沒有見到她……”
秦二小姐笑道:“孃親放心,微墨會好好跟青舟哥哥說的。”
南宮美驕輕輕哼了一聲,道:“當然,可不是一般的看重。”
說完,立刻對身旁的洛青舟道:“飛揚,下馬,你一個人順着紅毯進去,在走廊上停下,恭請陛下出來。記住,一定要跪下,要恭敬,等陛下出來後,要主動起身,過去牽着她的手,切忌偷看和隨意說話!”
此話一出,宋如月頓時一愣:“真的?”
宋如月一聽,立刻神色凝重道:“等回去後,我再好好跟他說說,讓他一定要聽陛下的話,一定要把陛下伺候好,要對陛下言聽計從,千萬不可鬧脾氣。”
宋如月頓時滿臉喜色,低聲道:“那今年的春闈,應該沒有任何問題了吧?以咱家青舟的才華,估計最低也是前三甲,榜眼探花,甚至是狀元,都有可能,對不對?”
“哦……轉過身去!”
宋如月越想越不放心,拉着自家閨女的手低聲道:“微墨,回去後你也要好好勸勸青舟,文人傲氣是對別人傲氣,可不是對陛下傲氣。以後他的前途,可都是陛下說了算,讓他一定要好好伺候陛下,把陛下哄開心。”
月舞突然跪下地上,低頭道:“屬下不想嫁人,想永遠伺候陛下。”
身後的月影看着這一幕,眸中露出了一抹驚訝之色,連忙道:“起駕!”
不遠處的走廊上,兩隊身穿銀色軟甲的女子守衛,排列整齊,滿臉冷酷地站在門口兩邊。
南宮火月又沉默了一下,眸中滿是怨氣道:“朕只是不想跟他走這些規矩而已,朕不想在某些人的眼裡,再繼續像個小丑一般,在戲臺上自我陶醉地演出,朕不想再被她恥笑……所以,月舞,你只用幫朕拜堂,真正與他成親的,還是朕。”
洛青舟輕輕握着大炎女皇柔軟滑膩的小手,嗅着她身上的芳香,踏着紅毯,踩着花瓣,慢慢向外走去。
隨即滿臉威嚴,語氣森寒道:“誰敢笑,斬了!”
隨即又低聲道:“必須要休息好,養好精神,畢竟今晚還要與新娘……”
秦二小姐對着前面輕聲喊道:“美驕姐,你過來一下,孃親有事找你。”
洛青舟頓時一僵:“……哦,是啊……昨晚沒睡好,今天又起來的早,所以困了。”
聲音不大,卻在整個瑤華宮傳蕩着。
整個宮殿中,不僅有着紅色的喜氣,還有着冰冷的殺氣。
“吱呀……”
兩邊的庭院裡,竟然還無聲地站着數百名騎着戰馬,披甲執銳的冰冷鐵騎。
大門外,秦家人的目光,很快看到了他們。
洛青舟低着頭,手心微微緊了一下。
旁邊的南宮火月似乎察覺到了他的緊張,看了外面一眼,目光落在了那道雪白的身影身上。
而此時,那道身影的目光,也正安靜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