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彷彿是懸浮在濁流中的泥沙,在靜止的時間中逐漸沉澱下來了。
大殿內亮起了明燈燭光。
太后依舊坐在案桌前,燈影之下窈窕修長的完美曲線勾勒出女人的風華絕代,詮釋了絕色佳人。
皇帝季珉早已經離開了。
在臨走之前,他還是堅持自己的觀點,希望將白纖羽送往天命谷。
對此太后並未直接給出迴應。
不過於情於理,她都沒打算讓小羽兒去天命谷,更沒打算讓天命谷對小羽兒進行檢測。
人到了一定年紀後,心腸確實會變軟。
擱到以前,信奉純利己主義的她不會太在乎小羽兒,只要天命谷給出的籌碼足夠打動她,一切皆可拋棄。
可現在……
連她自己也說不清爲何顧及起了感情。
身爲權勢鬥爭者,感情是最爲致命的弱點,當年她因爲足夠的冷血,纔有瞭如今成就。
所以她才更喜歡同樣心情冷血的朱雀使。
有時候覺得兩人是同一類人。
但如今小羽兒變了。
變得開始在乎某個男人,變得優柔寡斷了許多,那身體裡流淌着的血液也有了溫度。
而她,似乎也跟着變了一些。
這不是一個好現象。
在爭奪權力的最關鍵時期,決不能被感情所羈絆,否則必然會陷入萬劫不復。
這也是爲什麼她在面對陳牧時,能保持理智。
男人,只會影響她拔刀的速度。
所以她始終與陳牧保持着一定的距離,也沒讓對方佔半點便宜。
她牢牢佔據着主動權。
“小羽兒啊小羽兒,你什麼時候能真正成爲像哀家這樣的人,不爲感情所困呢。”
被小皇帝一頓攪和後,太后也沒心思看奏摺了。
單手支撐着雪膩的下巴怔怔發呆。
半響,她拿出陳牧送給她的那本故事集,隨意翻看起來,讀着已經看了好幾遍的故事。
陳牧不在的第N天,想他……
“啓稟太后,古大人求見。”忽然,殿外傳來了女官柔亮的聲音。
古劍凌?
太后微微皺起疏眉,神情頗爲意外。
身爲冥衛最高長官都指揮使,自從太后執政之後,這位傳奇人物便極少出現在朝堂上。
私底下,他也不與其他官員相互來往。
大多時候都隱居在自家小屋內。
而活躍在朝堂之上的,則是他的四個義子和義女。
雖然低調,但沒有人敢小覷這位人物。
當年太后能登上權力巔峰,便是因爲有他暗中助力的緣故,同時也將西廠壓得擡不起頭來。
然而令人想不到的是,他卻選擇在最風光的時候選擇隱退。
這沒幾個人能夠做到。
“讓他進來。”
太后欲要合上陳牧的故事集,但想了想,還是放在了桌案上,隨手拿起一份奏摺。
很快,四名護衛擡着一座轎椅進入了大殿。
轎椅之上是一個男人。
戴着青銅面具。
他並非是刻意擺弄身份,而是因爲雙腿殘疾的緣故,所以才需要轎伕擡進來。
“卑職參見太后。”
古劍凌揮手示意擡椅的護衛退出大殿,拱手朝着太后行禮,聲音溫和如佳釀的酒液,聽在耳中格外舒服。
太后擡起一雙炯炯放光的明眸,絕美的容顏一副溫婉嫺雅,笑着說道:
“古大人倒是真正的稀客啊,仔細算算,哀家好像已有七八個月沒有見到你了吧,還真怕你這老骨頭突然某天埋進了土裡。”
“朝中也無卑職需要參討的事宜,也就沒必要出來了。”
古劍凌說話的語氣很隨意。
就像是在跟一位老朋友聊天談話。
太后對此並未感到有冒犯,纖纖玉指輕翻着手中的奏摺,淡淡笑道:“你這日子倒確實過得很清閒,朝中罵你的官員現在也幾乎沒有了,估計再過些日子,就沒人會記得你了。”
“那敢情好,卑職最怕的就是被罵了。”
古劍凌笑了起來。“再者,人終究還是要埋入黃土之中,早晚都會被遺忘,沒人記得更好。”
“這是要打算遁入佛門了?”
太后望着男人臉上的青銅面具,開玩笑道。
男人哪怕是戴着面具,也難掩這位都指揮使出衆的氣質與孑然孤傲的氣魄。
他是唯一一個,可以允許在這裡不摘面具的人。
“我對佛門不感興趣。”
古劍凌說道。
太后垂下清冷的眸子,悅耳動聽的聲音淡了一些:“說吧,來找哀家是爲了什麼事情。每次你出現的時候,哀家都要頭疼。”
古劍凌淡淡道:“是爲了小羽兒一事。”
太后猛地擡起螓首,看向對方的目光極爲銳利,就像鋒利的劍刃一般,在看一個陌生人。
“小羽兒什麼事。”太后冷冷道。
古劍凌頓了數秒,才緩緩開口:“聽說天命谷想要讓小羽兒去他們那裡進行檢測。”
“不應該啊。”
太后玉般光澤的絕美臉頰上浮現出嘲諷,“你跟天命谷的交情很一般,怎麼今天也幫着他們來求情了,莫非是對方送了讓你無法拒絕的禮物?”
“我若真收了什麼天命谷的禮物,就不會來了。”
古劍凌無奈道。
太后面色陰晴不定,稍緩了幾分才問道:“說說看,你是什麼建議。”
古劍凌道:“當年你我都親身經歷過許貴妃那案子,具體什麼情況大家都清楚,這也是後來你與天命谷短暫合作的原因。”
太后皺眉:“你究竟想說什麼?”
古劍凌摩挲着椅子扶手,淡淡道:“小羽兒是不是天命女其實對你我而已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所代表生者之花,是否能驗證帝皇星的出現。”
“說了半天,你還是希望讓小羽兒去天命谷檢測她究竟是不是‘天命女’!”
太后眼裡浮動着冰冷的光芒。“呵呵,看來天命谷的人真是下了血本,又是說動了陛下,又是說動了你這位冥衛都指揮使,讓哀家真正見識到了厲害。”
一個江湖門派,卻擁有這樣的能力,無疑引起了太后的不滿和殺機。
看來真有必要敲打一下這個天命谷了。
“太后……”
古劍凌語氣極爲誠懇和溫和,“我並沒說要讓小羽兒單獨去天命谷,不過有一個人可以陪着她一起去,這樣也不會有危險。”
“陪着她一起去?誰?”太后微微側眉。
能在天命谷這種地方保護小羽兒不受傷害,這人的實力恐怕要很高才行。
“陳牧。”
“陳牧?”太后愣了半響,隨即笑了起來。“讓自家丈夫陪着的確是應該的,但陳牧能做什麼?他能保護自己的夫人嗎?簡直笑話!”
“天命谷,有他認識的一個人。”
古劍凌緩緩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