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凝沉粗獷,從幽深的井口傳出帶着陣陣迴音,有一股說不出的孤傲。
剛開始陳牧還在凝神打量,思考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
但在聽到對方說抓到一隻小蛇妖準備當晚餐時,陳牧頓時急了,顧不得考慮太多,急忙跳入了井內。
井底並沒有想象中那麼窄小,反而有幾分寬敞。
光線也並沒有想象中黯淡。
即便上面密林樹冠遮蔽,但還有些許細碎的光線透露出來,將井下黑暗驅散大半。
井底空間方方正正。
粗略估量大概也有四平米的空間,周圍打磨光滑的壁上,掛滿了一顆顆鈴鐺。
仔細瞧來,鈴鐺裡竟然是一隻只人的眼珠子。
這些眼睛好似活物,全都死死盯着井底角落黑暗的陰影——那裡可隱約看到一道人影。
在鈴鐺的周圍,則是用紅線交織的符文。
紅線帶有濃重的血腥味,整體散發出一股股陰冷霸道氣息,讓人極爲不適。
“嗯?竟然還有晚餐送上門?”
陰影處,男人凝沉的聲音再次響起。
隨着鐵鏈嘩嘩扯動,一個蓬頭散發的、衣衫襤褸的老者出現在了陳牧的視線中。
老者身材並不是很高大,但走近時卻帶着強大壓迫感。
那形如枯槁的面容鋪滿了皺紋,宛若一條條溝壑,讓人聯想到油盡的即將熄滅的古燈。
可週身流動的磅礴靈力,又說明此人乃是超級高手。
只是不知被誰困在這裡。
雖然看不太清楚老頭的面容以及身姿,但陳牧隱隱感覺到有些許熟悉感。
不過陳牧注意力很快便被對方手裡抓着小蛇吸引。
青色的小蛇此時被老者捏了七寸,軟趴趴的耷拉着,腹部的傷口依舊血跡沾染。
“放開她!”
望着可憐的小巧兒,陳牧心疼無比,衝着老者怒喝道。
老者一雙精芒之眸打量着陳牧,嘿嘿冷笑道:“小傢伙,你這跑來捉妖的嗎?這小蛇妖歸老夫所有了,好長時間沒開葷,今天嚐嚐美味。”
說着,便要將其捏死。
“等等!”
陳牧額頭冷汗沁出,看了眼綁在老者四肢的鐵鏈,意識到自己態度強硬只會害死小巧兒,轉而溫和道:“前輩,只要你放了她,我便想辦法讓你出去。”
“就你?”
老者似乎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哈哈大笑起來。
笑聲隆隆振耳,驚得井外藏於樹林間的飛鳥驚起亂飛,周圍地面上的小石粒更是微微顫動。
陳牧冷冷盯着對方,悄悄釋放出‘天外之物’,準備尋找機會搶奪。
“小子,這小蛇妖是你的獵物?”
老者問道。
陳牧猶豫了一下,最終選擇老實回答:“她是我夫人。”
“啥?”
老者以爲自己聽錯了耳,臉上笑容僵住。
陳牧苦笑道:“這蛇妖的確是我夫人,因爲被敵人所害才誤撞到這裡來,希望前輩能放了她。”
老者呆了半響,見陳牧不像是在說謊,不覺吸了口冷氣:“小夥子,你這口味挺獨特啊,連蛇妖你都不放過?厲害,老夫佩服!”
老者伸出大拇指,半是嘲諷半是讚歎。
陳牧擠出笑容:“愛情這東西是不分物種的,不是也有很多人喜歡狐狸精嗎?”
“說的倒也是。”
老者倒是痛快,將手中的蛇妖甩給了陳牧。“罷了,罷了,老夫倒也不是冷血之人,既然這小蛇妖是你夫人,便不吃她了。”
陳牧沒想到這老傢伙怎麼通情達理,頓起好感。
他接住小蛇妖,檢查小巧兒還有呼吸後鬆了口氣,拱手感謝:“多謝前輩留情。”
“謝老夫沒必要了,這小蛇妖反正也要快死了。”
老者淡淡道。
“什麼?”
陳牧一怔,低頭看向手裡的蘇巧兒。
果然此時的小蛇妖似乎被抽離了精血之氣,極爲疲憊,看起來也是奄奄一息。
陳牧用天外之物進行檢查,發現小蛇妖體內空蕩蕩的,有一股死氣正在逐次瀰漫,蠶食着她的僅存不多的生機,彷彿隨時凋謝。
“這丫頭應該闖過某個上古法陣。”
老頭盤膝坐在地上,隨手拔了根青草咬在嘴裡,笑着說道。“身爲妖物,卻闖上古法陣,真是不知道‘死’字怎麼寫,能活到現在已經很不錯了。”
上古法陣?
莫非是……
陳牧腦海中劃過一道亮芒,隱隱有了猜測。
當初娘子一行五人進入神龜島,可最後青蘿和蘇巧兒陷入昏迷,曼迦葉卻完好無損。
看來,兩個丫頭之所以昏迷是因爲她們體內有妖性存在。
“上古法陣最忌諱妖物沾染,一旦有妖物闖入,便會沾染上死氣,而這種死氣是無藥可醫的。”
老者同情的看着陳牧,用沙啞的聲音說道。“小夥子,節哀吧,你夫人是救不活了。找個人類女子不好嗎?非得找什麼母動物。”
陳牧無視對方的調侃,目光灼灼的直視着老者:“前輩,既然你一眼就能看出我夫人沾染上了死氣,也肯定有辦法救她,對嗎?”
“你小看上古法陣了,也高看老夫我了,老夫沒有辦法。”
蓬頭散發的老者搖着頭,髒污黝黑的臉頰好似乞丐一般,就差在面前擺個碗。“趕緊出去找個地兒把你夫人埋了吧,天底下女人多的是,你若實在喜歡動物,去找幾個母猴子也比蛇強。”
陳牧從儲物空間中拿出一些點心、烤羊蹄等保存的美食,放在老者面前。
“沒有,說了沒有就沒有。”
老者拿起羊蹄一邊吃着,一邊含糊不清的搖頭道。“若真留戀,趁着你夫人還有些熱度,趕緊找個地兒親熱一下吧,晚了就沒機會了。”
陳牧又拿出一壺酒,擰開瓶塞,放在對方面前。
醇香的酒液飄出,原本一副懶散模樣的老頭瞬間來了精神,兩眼射出銳利的精芒。
剛要一把去拿,卻被陳牧收了回去。
見陳牧只是盯着他,老者無奈苦笑:“小子,真沒有救她的辦法了,老夫我若是說半句謊話,天打雷劈!”
“既然這樣,我再去想辦法。”陳牧收起酒壺便要離去。
“等一下!”
老者連忙出聲叫住他。
他一副糾結的模樣,拍了拍自己的腦袋,嘀嘀咕咕自言自語說了一陣子,驀然伸出手:“把酒拿來,老夫告訴你救人的方法。”
可陳牧並未動彈,只是等待對方先說出。
老者卻也槓上了,冷笑道:“老夫既然要說,肯定會說,你威脅得了一次,威脅不了老夫第二次。”
陳牧懶得搭理他,腳尖一點,朝着井口掠去。
“回來!”
老頭低喝出聲。
陳牧旋身輕飄飄落在地上,看着對方。
兩人繼續對視。
老者攥着拳頭似乎在苦苦忍耐什麼,最終低沉道:“只有一種方法,但這種方法你做不到。”
“前輩儘管說便是。”陳牧道。
老者拽了拽鐵鏈,語氣冷漠:“聽說過‘陰陽法印天輪’嗎?”
“??”
陳牧眨了眨眼,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額頭。
他當然知道,畢竟這可是陰陽宗天君的身份標識,當時在生死門中開山祖師爺賜予的,準確說是他忽悠來的。
“怎麼做?”
陳牧隨手將酒壺丟了過去。
老者一把接過,美美喝了一口,砸吧着嘴脣說道:“此乃陰陽宗天君的身份法物,只要利用它,配合陰陽宗簡單的驅氣術,便可將這條蛇妖體內的死氣抽離。”
就這?
聽完老者話語,陳牧很無語。
他還以爲有多困難,原來這麼簡單。
見陳牧遲遲不語,老者冷笑道:“老夫說了,這夫人必死無疑。你若想救你夫人,就必須去陰陽宗找天君,祈求他出手救治。不過……”
老者譏諷道:“你這個小人物,他是不可能搭理你的。你呀,最好先磕一萬個響頭,然後發誓做他一條狗,興許那傢伙腦子一抽,好心救你夫人。”
聽老者的語氣,似乎對陰陽宗的上任天君很有怨言。
估計兩人之間有冤仇。
老者又猛灌了一口酒,乜眼瞧着陳牧:“小子,聽老夫的勸,重新找個夫人過日子吧。你長得倒也不醜,不怕娶不到妻子。”
“晚輩有很多夫人,但也一定會救她。”
陳牧語氣堅定。
老者嗤鼻一笑,擺手道:“行,那你就去救吧。老夫把話放在這裡,天君若肯救你夫人,老夫以後叫你爺爺,哈哈——”
老者笑容戛然而止。
只見陳牧很‘羞澀’的從身上拿出陰陽宗天君身份令牌,訕訕說道:“不好意思前輩,晚輩正是陰陽宗天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