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注,寒氣襲人。
淡暗的天畔抹上了一層塵灰色,在天際更深處,朦朧地透着一絲亮光,像是掛上一層珍珠般的色彩。
白纖羽斬殺掉了最後一隻類似於鬣狗的妖物,靠在冰涼的樹幹旁微微喘氣。
如霜的白裙上沾染着絲絲血跡,格外悽豔。
眉心處一朵金色蓮花印記隱隱閃現。
她擡頭看向悽迷詭異的夜幕,眸子裡滿是彷徨與擔憂。
算算已經是第五天了,她幾乎跑遍了這裡的所有區域,始終未能尋找到夫君的蹤影。
不過這也算是一個好消息了。
夫君不在,說明他暫時應該沒有危險,況且身有‘天外之物’,不會輕易出事。
“……救救我……嗚嗚……”
這時,森寒的樹林內響起熟悉的女人哭救聲。
聲音悽悽婉婉,哽咽詭異。
剛剛鬆了口氣的白纖羽神經陡然繃緊,脊背泛起寒意,雙指於眉心處一點,周身璀璨光華流轉。
磅礴的威壓散發出來。
與此同時,她身後出現了一尊半透明的巨大女人身影。
是許貴妃的巨大法相!
這個法相之術是她之前在無塵村時,遇到供奉許貴妃的靈位,幸運得到的機緣。
這些天便是靠着法相護佑,才一次次避開危機。
在召喚出法相之後,那哭泣的聲音停頓少傾,便帶着不甘的情緒悄然離去,明顯是有些忌憚。
畢竟之前是吃過虧的。
在白纖羽剛來到此地時,那長髮女人便視她爲獵物,結果被召喚出的法相差點隕滅。
此後一直等待時機。
確認妖物離開,白纖羽終於將提着的心放下。
她找了一處相對僻靜的安全之地,帶着滿身疲憊盤膝而坐,準備進行打坐療養,盡力恢復靈力。
雖然有法相護佑,但消耗的靈力實在巨大,必須時刻保持更好的戰鬥狀態。
夜妖世界裡,藏匿着不少妖物。
剛纔那個長髮詭異妖物就糾纏了她好幾天,簡直陰魂不散。
白纖羽從懷裡取出一個醜陋的木偶雕刻小人,眸裡藏着無數思念與柔情,紅脣兒微微嘟起,低聲埋怨:
“臭夫君,你究竟在哪兒啊,該不會又跟什麼女人卿卿我我吧。”
雖然嘴上埋怨着,但女人也知道陳牧不可能在這時候有閒心去泡女人。
況且,這地方也沒啥美女讓他去泡的。
夜色安謐如水,幾片綠葉伴隨着輕柔的風兒緩緩飄落在女人的頭頂上。
嫩葉之中有着螢蟲棲息,隱隱閃爍着綠光。
遠遠望去,這綠光格外好看。
……
太后很後悔,真的很後悔。
她終於明白有些時候,男人的話絕對不能無腦信任,不然遲早悔恨莫及。
明明對方說好了只是抱抱,併發誓絕對不會做別的事情。
於是她就迷迷糊糊的同意了。
可漸漸的……
總之,當意識到自己正式成爲女人的那一刻,太后腦子裡是懵的,失去了任何思考。
無數往日的回憶畫面如走馬觀花般掠過腦海。
從她進宮,成爲皇后,成爲太后……一步步獨掌大權。
她是大炎最爲高貴的女人。
她的身子比萬金之軀還要精貴百倍,世上沒有任何一個男人有資格去指染。
她守護了三十來年,從未想過某一天會被佔有。
結果卻是在這破敗山洞內……
後悔嗎?
倒也不是,只是……只是覺得有些遺憾,也不知在遺憾些什麼,內心空落落的。
而男人開始道歉,說自己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
女人思緒似煙霧般嫋嫋繞繞,亂紛紛一團。
這個時候她忽然想起,似乎從被陳牧擁抱、摸手……每次對方都不是故意的。
因爲不是故意的,所以她選擇原諒。
因爲選擇原諒,所以她和男人愈發的親近,直到此刻……
如果當時她能強硬一些,事情的發展會不會有些不同?
但已經發生的事情,終究是無法改變的。
“算了,原諒他吧。”
太后緩緩閉上了眼眸,昂着頸子微微顫抖。“反正……他也不是故意的。”
洞外的天色已經泛起了亮光,晨曦襲來。
不過這裡的白日更像是在黑夜星空上蒙上了一層白布,雖然看着敞亮,卻依舊令人感到陰沉。
光線折入洞內,將女人豐潤婀娜的身子沐浴其中。
益發襯出膚肌之白,猶勝新雪。
“你是不是一直在騙我……”女人迷朦的眼眸中帶着迷茫,幽幽開口。
陳牧伸手將女人黏在面頰上的溼濡髮絲輕輕撥開,柔聲道:“沒錯,我一直都在騙你,而且,我打算騙你一輩子。下輩子也騙,下下輩子也是。”
可這樣的情話在此時並沒有讓女人的心境泛起波瀾。
當她失去一切的時候,昔日陷入愛情的低智商大腦此時卻開始漸漸清醒過來。
就好像感情方面成長了一般。
女人微微仰起玉致的下巴,張嘴咬住了陳牧的手臂。
咬的很用力。
當鬆開時,可以明顯看到男人皮膚上有着兩排深深的牙印,甚至都已經滲出血來。
陳牧並沒有阻止,臉上依舊帶着笑容。
看着留下的傷痕,女人眼裡又浮現出了心疼:“如果有一天你討厭我了,會不會直接離去。”
“有可能,到時候你可得緊緊抓住我。”
陳牧開玩笑道。
女人沒有說話,將螓首埋在男人寬厚的胸膛前,似乎在享受着着溫馨美好的餘韻。
陳牧撫摸着對方的臉頰,感嘆道:“我還是第一次看到這麼厲害的易容面具,膚色的變化、貼合程度、觸感、溫度、毛孔……太精細了。”
“你想要嗎?我可以給你做一個。”
太后輕描淡寫。
陳牧笑着搖頭,摟緊女人在懷裡:
“不需要,我若想僞裝直接蒙面就行了。而且我有個朋友,易容僞裝也是頂級。”
“是女的?”
“……”
“我不會吃醋的,至少現在的我還沒資格。”女人柔柔笑了笑。“但以後……可就說不準了。”
“無論多少女人,在我心裡,夫人都是獨一無二的。”
陳牧語氣包含着深情。
女人內心甜蜜,不由嬌嗔道:“恐怕每個女人在你心目中都是獨一無二的吧。”
時間在雙人運動中悄無聲息的流逝。
不知不覺,已經過去了五天時間,距離下一次光明金烏出現還剩下兩天左右。
閒暇時,陳牧也開始思考這些天得到的一些線索信息。
比如蓁蓁的母親。
按理說對方只是一個普通的農婦,爲了救自己的女兒獨闖活死人林,她是怎麼進去的?
她爲何會知道神明花可以驅除孩子體內的魔性?
這背後肯定有人在‘幫’她。
此外觀山院的二師祖爲什麼要跟他們說謊,說死去的那個是姐姐?
身爲雙胞胎的她們,當年一個生,一個死。
從棺材裡的屍體來看,死的那位是被砍了頭的,這並不符合無塵村祭祀巫女的形式。
當年只是一個普通小女孩的二師祖,是怎麼逃出去的?
又如何加入了觀山院?
最離譜的是,後來竟然成爲師祖級別的人物,這樣的經歷未免太賦有傳奇色彩了。
陳牧將這些線索全都記在了小本子上。
以後若是有機會去觀山院,或許會用到這些,挖掘出一些秘密來。
思緒再轉移到飛瓊將軍身上。
既然當年她並沒有背叛許貴妃,那麼又怎麼能眼睜睜讓秦錦兒把太子抱出宮去。
當時她在幹什麼?
身爲許貴妃的貼身護衛,這樣的安保能力未免太差了。
況且以她的能力,即便最後陛下要處罰她們,也應該可以找辦法救自己。
畢竟她曾經是南乾國的巾幗大將軍。
結果就被斬首了。
斬了首之後,她又奇蹟般的‘復活’,出現在活死人林中。她看起來對活死人林很熟悉。
這些問題只能詢問她自己,纔會知曉答案。
可按照飛瓊將軍的性格,估計是不可能告訴他的,除非太子有明確的下落。
再說說秦錦兒這個人。
很遺憾未能親眼看到小紫兒的母親,但從太后的講述中可以提煉出一些新的線索信息。
比如當年陰陽宗的天君暗中參與了狸貓太子一案。
原本秦錦兒是要把太子給他的,結果女人半道變卦,導致幕後人的計劃出現意外。
那麼太子又會去哪兒呢?
按照之前的推論,秦錦兒嫁給了天庭殺手組織的前陰冥王,於是太子也被天庭殺手組織得到。
後來呢?
太子又怎麼到洪府那裡去了,被誰送去的?
而且秦錦兒在嫁人之前,應該是跟太子生活在一起的,這幾年裡沒其他人照顧嗎?
還是說……秦錦兒把太子安置在了某個地方。
這一個個謎團就像是一枚枚銅錢,被一條細繩串在一起,埋在幽深的木箱裡,被一直塵封。
只待某一天將其揭開。
陳牧想的有些頭疼,見女人剛剛給嬰兒餵養完,便涎着臉湊上前:“夫人,今天要不再附送一次吧。”
夏姑娘沒有說話,輕輕合攏上衣襟,將嬰兒替換下的尿布晾在旁邊的石頭上。
暗影氛圍中,女人烏黑的青絲遮住了些許面容。
儘管與男人魚水歡好了很多次,但那股子高貴端莊的氣質卻愈發顯得迷人,魅力加成不小。
愛情前的女人和愛情後的女人,終究是有天壤之別的。
陳牧猶豫了一下,上前摟住對方的腰肢。
女人嬌軀微微一顫,羞惱道:“你能不能別整天就想着……總該做點正經事吧。”
“現在就是正經事!”
陳牧指着洞外義正言辭道。“你看看外面,天都已經黑了,所以就該到了睡覺的時候。”
女人說不過他,故意板着臉:“那你去睡覺吧。”
“可我想摟着你睡。”
陳牧厚着臉龐。“好歹也是夫妻,這不過分吧。”
夏姑娘細長的柳眉輕輕一挑:“夫妻就一定要摟着才能睡着嗎?你以前總不可能天天摟着你娘子睡覺吧。”
儘管女人拒絕,可男人卻始終軟磨硬泡。
最後實在沒轍了,女人半推半就着被陳牧摟在懷裡……
此時另一邊,深林內白纖羽疾奔前行。
她手中的長劍在月光下泛着森冷的寒意,上面的血液雖已經乾涸,但依舊紅豔。
身後不時響起簌簌之聲,似有妖物追來。
氣氛在肅殺中帶着極致的緊迫。
白纖羽聽聞,忙加快了腳步,連夜的打鬥消耗了不少精力,漸漸深濃的疲憊攫取了她,精神也變得萎靡起來。
眉心處,金色的印記徹底黯淡下去。
這幾天雖然又遇到了不少妖物,可都驚險的避開,但唯獨今晚遇到的妖物尤爲恐怖。
她甚至都沒看清楚對方的模樣。
僅僅只是過了兩招,便差點死在對方鋒利的爪子下。
如果不是法相及時救助,恐怕現在連逃跑的機會都沒有。但危機並沒有接觸,她只能四處亂逃。
只要捱到白天,或許情況會少一些。
畢竟白天的妖物大大減少,很多都蜷縮在自己的洞內,生怕被白日陽光給沐浴到。
不多時,白纖羽忽然看到了一個山洞。
山洞外有着光華隱隱閃爍,看起來像是一道防護結界。
本就體力不支的女人見到這洞口,面色陡然一喜,也顧不得裡面有什麼,咬了咬銀牙,直衝過去!
她的速度極快,幾個呼吸的功夫便掠入了光華之中。
可剛到洞口,便聽到有奇怪的聲音傳來。
有妖物?
白纖羽心下陡然一沉。
但聽着聽着,神情變得奇怪起來,尤其有女人的聲音傳來,這情形對她而言再熟悉不過了。
哪來的狗男女,在這種地方苟合?
白纖羽紅着臉啐了一口。
這時,遠處兇悍的煞氣滾滾而來,白纖羽來不及多想,忙掠身進入了山洞內。
而聽到動靜的陳牧抱起女人警戒。
一時間,三人全都愣住了。
兩眼瞪四眼,就這麼相互直勾勾的看着,腦袋冒出了無數問號。
“娘子?”
陳牧傻眼了。
他萬萬沒料到,竟然在這種地方見到了自己的老婆?
而且還是在這種情況下!
搞錘子啊!
白纖羽同樣懵然。
她費勁精力找了這麼多天,結果就這麼碰面了。看到眼前這一幕,眼眸涌現出無數冰寒。
“額,如果我告訴你,這都是幻覺……你信不信?”
看到對方提起了長劍,陳牧嚥了口唾沫,乾巴巴的說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