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密的樹冠遮天蔽日,蜿蜒交錯的樹枝幹上寄生着許多不知名的蔦蘿異花,醉香襲人。
這是雙魚國都城外的一處郊野僻靜之地。
平日裡鮮有人出沒。
身穿黑色遮面斗篷的明蓉兒扯下旁邊一支瑰粉色的三瓣花,靠在樹幹上隨意把玩着,看似平靜的眼眸卻泛着複雜的情緒。
作爲王后身邊的女官,每日公務繁忙,是極少離宮的。
如果不是那張紙條……
明蓉兒腦海裡浮現出紙條上熟悉的字跡,編貝似的皓齒下意識緊咬住了紅脣,滲出些許血絲。
“爲什麼……會來找我?”
往事如浮雲,情愛如塵粒,不知什麼時候,那些涮在糖罐裡的美好愛情被篩離進了裝滿毒藥的冷瓶裡,由時間慢慢封閉,越釀越毒,只需稍稍散發出些氣味,便嗆得滿肺鑽心的痛。
愛過、恨過、報復過,也嘗試忘過……可倒頭來對方的身影反而愈發清晰的刻在她的內心。
像一柄冷漠的刀子,扎得極深。
女人輕輕捂住自己的心口,心跳很快,但每一次跳動都伴隨着撕扯似的痛楚。
“爲什麼……”
女人喃喃又自問了一句。
約莫盞茶的時間,一道腳步聲漸漸走近。
踩在落葉上的聲音在這片寂靜無聲的深林裡顯得格外刺耳。
明蓉兒眼皮一跳,卻並沒有去看來人,只是微微仰起下巴盯着從密葉裡露出的細碎陽光,似乎在努力回憶着什麼,欲將記憶裡的景象與現實重疊在一起。
男人離她兩丈距離時,停下了腳步。
隱隱間彷彿有一道無形的屏障將兩人隔離在不同的世界裡,摻雜着黑白色的單調情感。
“既然都隱居塵世了,爲什麼又要回來?”
最終還是明蓉兒打破了沉默的僵持氣氛,聲音冷得不添任何感情。
戴着面具的男人輕聲道:“既在塵世,便身不由己,隱居的再深也依舊逃不脫恩恩怨怨。”
“不怕我重新抓你回去?”
明蓉兒冷笑,捏在手裡的花卻已經被折揉成了一團,就像是她憤恨而又糾結的心態。
“怕,但我必須來。”男人苦笑。
聽出了男人口吻中的無奈,明蓉兒目光落在他的身上,皺起眉頭:“怎麼?難道還是有人脅迫你來的?”
男人沒有回答,即是默認。
“呵,想不到我們大名鼎鼎的俠客冷寒冷大俠,都已經隱姓埋名歸隱山林了,竟然還被人脅迫,看來老天爺誠心不讓你安穩過日子啊,這算不算是報應?”
明蓉兒毫不客氣的進行嘲諷。
見對方依舊沉默,明蓉兒寒聲問道:“是誰脅迫你來見我的,還是說……打算引我出來,送我進棺材?”
“你既然敢來,說明對自己的安全有萬分把握。”
冷寒說道。
明蓉兒笑了笑,走到男人面前,盯了許久,她一把掀開對方的面具,望着那猙獰可怖、被剝了麪皮的‘臉頰’,幽幽道:“是不是特別的恨我,想把我千刀萬剮?”
“如果我說並不恨你,你信不信?”男人直視着女人。
“嘖嘖嘖,不愧被稱爲大俠,胸襟就是寬闊啊,讓我這種卑鄙惡毒之人無地自容啊,哈哈哈哈哈……”
明蓉兒說着大笑了起來,笑容染有幾分癲狂扭曲。
忽然,她一把掐住男人的喉骨,雙眸好似燃着地獄裡的幽冥鬼火,恨聲道:“你真不會以爲,我不敢殺你吧。冷寒,你是不是太高看自己了,覺得我這種女人就天生犯賤會一輩子喜歡你?”
“我沒有高看自己,也不希望你喜歡我,而且……”
男人認真道。“我有喜歡的人。”
男人淡淡的語調與堅韌的語氣,就像是一把塗了鮮血的鋒利刀子,劃出了錐心又激發出殺意的死寂。
明蓉兒死死盯着對方,眼裡多餘的情緒此時漸漸凝結爲冰冷。
她的手指緩緩用力。
彷彿下一刻,男人就會耷拉在腦袋斷送最後一口氣。
“唉,這男人和男人區別就是大,如果換成那位姓陳的,現在恐怕早就讓女人化仇恨爲癡愛,左擁右抱了。”
驀然,深林裡響起一道戲謔無奈的聲音、
明蓉兒偏過螓首,望着不遠處妖冶奪目的紅嫁衣女人,捏着男人脖頸的手並沒有放鬆:“是你逼迫他來找我的?”
“沒錯。”鬼新娘揹負着手蓮步踏來。
“拿什麼脅迫他?”
“他的妻女。”
“呵,你覺得我會在乎他妻女的死活嗎?”明蓉兒好似聽到了笑話。
鬼新娘搖頭:“你當然不在乎。”
“那你覺得我在乎他的生死?”明蓉兒冰冷的視線回落在男人身上。
鬼新娘依然搖頭:“這我無法判斷,但我不在乎他生或死,我之所以找你出來,是想與你談一筆交易。”
“交易?什麼交易?”明蓉兒眼裡依然散發着敵意。
鬼新娘沒有回答,只是看着冷寒。
明蓉兒沉吟了片刻,緩緩鬆開掐着男人的脖頸,然後又很貼心的撫平了男人褶皺的衣襟,柔聲說道:“既然你自己作死出來找我,以後就別想安穩過日子了,現在你逃不出我手心的,無論你逃多遠。”
這是警告與威脅,也是篤定的自信!
冷寒苦笑一聲,轉身朝着密林外走去,留給了兩人獨處談話的空間。
“說吧,你究竟是什麼人?”
明蓉兒問道。
鬼新娘望着男人漸行漸遠的背影,輕聲說道:“我沒有名字,至於我的身份,算是朱雀使的姐姐。”
“什麼!?”
明蓉兒陡然變了臉色。“大炎冥衛四使之一的朱雀使?”
“不對!”她猛然又搖頭質疑。“據我所知,朱雀使根本沒有姐妹,你編謊話也該靠譜一些。”
鬼新娘微微一笑:“信不信由你,不過我們之間是做交易的,其他的不必在意。”
“你想要做什麼交易?”明蓉兒很好奇。
鬼新娘仰望着從樹梢間泄露的點滴碎光,清淺動人的眸子虛無的近乎透明,幽幽說道:“關於你的事情,我瞭解的很深。你曾出生於雙魚國環沄城一個頗具名望的富商家族,從小便錦衣玉食,受盡寵愛。
本該是無憂的一生,可在你十五歲那年,雙魚國宮內突然發生政變,並牽連到了你們家族,最終被抄了全部家產。
後來又有仇人找上門來,你運氣不錯,在逃跑途中被一位俠客給救了,而那名俠客便是剛纔的冷寒……隨着二人相處,久而久之,年少的你便對他產生了極深的情愫,一顆芳心繫於對方。”
聽着鬼新娘挖出自己的往事,明蓉兒明眸漸漸變冷。
鬼新娘繼續說道:“一個是英姿俊朗的俠客,一個是養在深閨的天真大小姐,雖然很俗套,但往往這樣的男人是最吸引懷春少女的。
女兒家的愛情本就堅硬時亦如磐石,脆弱時又如蛋殼。可惜落花有情,流水無意,終究他爲了自己的俠客夢,將一顆滾燙的少女心拒之門外,並決然分別……”
“你到底想說什麼!?”
殺意瀰漫於密林,就像逐次結霜的冰湖一點一點包圍住了鬼新娘,情緒明顯伏動的明蓉兒起了殺心。
畢竟被人揭傷疤的滋味,很不好受。
鬼新娘卻似乎並沒有感覺到對方散發出的殺意,依舊自顧自的說道:“分別之後,悲劇也隨之找上了你。
雙魚國一位姓趙的將軍看上了你,並強行將你納爲小妾。
其實那時候冷寒是可以救你的,但他認爲與其跟着他四處漂泊,倒不入讓你重新迴歸那種錦衣玉食的生活,至少你可以安安穩穩的過完一生,子孫滿堂……”
“你想找死嗎?”
見對方肆無忌憚的將她深埋在記憶裡的疤痕一點點撕開,明蓉兒終於怒了,踏前一步,地上飄落的樹葉狂卷而起。
一片片柔弱的葉片頃刻間化爲鋒利的刀刃,橫指鬼新娘。
鬼新娘怡然而立,明豔的大紅嫁衣在勁氣吹動下彷彿化爲一抹詭魅的血,絲毫不見慌怯。
“別急,重點來了。”
鬼新娘脣角勾起,緩緩說道。“在那位將軍的霸道下,你最終不幸懷孕了,生下了一個男嬰。可是,你視那孩子爲你的恥辱,於是讓貼身丫鬟偷偷將孩子給扔了。”
此話一出,明蓉兒神情被震驚覆蓋。
她好似是用一種看怪物的眼神盯着鬼新娘,嬌軀不停顫抖,原本凝聚的殺意出現了崩裂,恰如女人此刻的心情。
“你、是、怎、麼、知、道、的!!”
明蓉兒壓抑憤怒的聲音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一字一字的質問。
鬼新娘並沒有回答,揮了揮寬大的袖口,笑着說道:“我的交易條件很簡單,你幫我做一件事,我……告訴你兒子現在在哪兒。”
明蓉兒身子一震:“你說什麼!??”
隨即她哈哈大笑了起來,笑的眼淚都出來了,又像是在發泄情緒,厲色道:“你當我是三歲小孩嗎?那賤種早就死了!況且,就算他運氣好還活着,你告訴我,等於是讓我再殺他一次!那樣的雜種,活着便是對我的羞辱!”
女人的雙拳攥得極緊,掌心都被指甲刺出了血,卻絲毫不感到痛。
“你殺不殺那是你的事,我可以負責任的告訴你,你兒子並沒有死,被你那位侍女託養給了別人。”
鬼新娘淡然道。
明蓉兒胸脯劇烈起伏,她努力想要平靜下來,可小小的內心卻被翻滾的驚濤肆意衝擊,不給她半點喘息時息。
好半響,她猙獰的臉色恢復了平常,淡淡問道:“說吧,你想要什麼交易。”
“我想讓你行個方便,帶我和我的同伴進入皇宮內的觀星壇。”
“觀星壇?”
明蓉兒面露詫異。
她忽然想到了那位鬼醫先生,對方與她的交易也是爲了進入觀星壇。
難道眼前這位朱雀使的姐姐也想進去採藥?
用腳趾頭想也肯定不是。
說明那位鬼醫先生是對她說謊,觀星壇內肯定有別的什麼寶貝。
想到這裡,明蓉兒不得不認真考慮了。
假如她冒險將鬼醫先生和眼前這位女子送進觀星壇,導致裡面的重要寶貝被竊,到時候王后若查到是她引入禍害,必然不會輕饒她,這樣的交易是否值當。
她能爬到今天這個位置,全是王后給的。
她的生死完全被王后捏在手裡。
與一隻寵物沒什麼區別。
爲了一個傷自己極深的男人,爲了一個自己極厭惡的孩子,賠上一切真的值得嗎?
但話說回來,即便那男人傷她很深,可自己卻始終忘不了他。即便那孩子她視爲恥辱,可終究是自己身上掉下的一塊肉。當初她也是後悔自己憤怒下的冒失所爲,成爲內心久久不滅的遺憾。
鬼新娘也不催促,靜靜在一旁等待對方迴應。
不知什麼時候,明媚的天空逐漸被淡淡的烏色雲層覆蓋,使得陰沉沉的密林又暗了幾分。
豔紅色的嫁衣倒更刺目了一些,像是幽界燃起的花火。
思考很久的明蓉兒眼神陰鬱,看向鬼新娘:“能不能告訴我,你們想進入做什麼?”
“不能。”
“那我又如何確定,你說我兒子還存活於世的事情是真是假?”
“這個就看你願不願意賭了,當然我可以提供些線索增加可信度,比如當年受你指使扔嬰孩的那位貼身侍女名叫穎娥,她不忍心孩子被害,於是隨手交給了一對逃荒夫婦。”
鬼新娘伸出小巧舌尖潤潤嘴脣,悠然說道。
明蓉兒眸芒閃爍,片刻後淡淡道:“好,我就賭一回。不過話先說好,進去後必須立刻告訴我兒子的下落,而且我只負責帶你們進去,至於你們能不能出來,看你們的造化如何了”
明蓉兒這番話帶有兩層含義。
其一,她不想把禍水往自己身上引,所以送鬼新娘進去後便不會過問任何事,一旦發生異變,她不會幫忙救人。
其二,爲了自己不被王后懲戒,一旦鬼新娘等人被發現,她就會盡全力去擊殺,不放過任何一個活口!
“合作愉快。”
鬼新娘絕美妖嬈的臉頰露出愉悅的笑容。
…
與明蓉兒分別後,鬼新娘回到了唐胭夫婦居住的小院。
被喚爲‘楠楠’的小女孩正拉着少司命在院內嘰嘰喳喳的說着什麼,儘管對方一直沉默着,但小女孩很喜歡黏在她的身邊玩耍。
不過看到鬼新娘後,小丫頭又下意識躲在少司命身後,小臉怯怯。
“談妥了?”
白纖羽輕聲問道。
鬼新娘點了點螓首:“很順利。”
“聽唐胭說,那個明蓉兒是個十足的蛇蠍毒婦,不會輕易與陌生人談交易,你用了什麼方法讓她同意的?”
白纖羽很好奇。
鬼新娘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反而變魔術似的從懷裡拿出一個小布偶娃娃,望着明顯害怕她的小女孩,輕輕搖了搖。
小女孩雙眼立即煥發出光彩,可又害怕對方,不敢出聲。
“給你,送你的禮物。”
此時的鬼新娘就像是一個鄰家大姐姐,神情說不出的溫柔。
最終抵不過對玩偶的誘惑,在母親的默許下,楠楠鼓起勇氣上前接過布偶娃娃,脆生生的說道:“謝謝姐姐。”
鬼新娘摸了摸小女孩的腦袋,這纔回答白纖羽的問話:“任何交易都是建立在雙方有需求的基礎上,而我恰恰有她想要的,這就足夠了。”
這樣的回答,無疑是一句廢話。
白纖羽也沒繼續追問,說道:“現在你的目的達成了,就不會再爲難他們一家子了吧。”
聽聞此言,鬼新娘擡起冷冽的杏眸,冷笑道:“看來我們的朱雀使真的變成了活菩薩,要不要考慮給你建座神廟,讓老百姓們供奉您這位大德大慧的菩薩,爲下輩子修善果呢?”
白纖羽習慣了這位親姐姐對她的譏誚嘲諷,柔聲說道:“我希望你能履行承諾。”
“當然可以。”
鬼新娘笑靨如花。“反正現在那個叫‘明蓉兒’的女人已經盯上了他們,被一條毒蛇盯上好不了哪兒去。要不我跟你打個賭,冷寒或許不會死,但這對母女……最多能活一個月。”
白纖羽蹙眉:“你覺得她會找到嗎?”
“肯定能找到。”
鬼新娘望着抱着布偶娃娃開心的小女孩,說道。“以前明蓉兒以爲冷寒已經死了,未曾追查。可現在得知他活着,只要在雙魚國內,無論他們一家逃到何處,她都會揪出來!
這個女人的瘋狂超乎你我想象,甚至我可以斷定,已經有密衛潛伏在附近了,一旦我們離開……這裡就要被血洗了。”
“如果我帶他們去大炎呢。”白纖羽道。
“那就更好了,昔日的前朱雀使回來,你猜你義父會如何接待她呢?是好酒好菜端上,還是……送他們一家三口棺材?”
鬼新娘諷笑。
白纖羽輕嘆了口氣,也不知該提什麼建議了。
“我看啊,最好把他們帶在身邊。”鬼新娘說道。“跟我們一起去觀星壇,等我們辦完事,就順途帶他們離開雙魚國,到時候他們可以去別的國家隱居過日子,如何?”
儘管鬼新娘的提議很好,可已經熟悉對方性情的白纖羽第一時間還是意識到對方可能有什麼陰謀。
她轉念一想,頓時明白了對方的用意。
觀星壇乃是皇宮禁地,裡面兇險萬分,明蓉兒冒着極大風險將他們送進去,不代表出事後會好心營救。
可如果把冷寒帶進去,明蓉兒就必然顧慮。
那女人性格很偏激,對冷寒有多恨,便有多愛,她很難眼睜睜看着自己深愛的男人出事。
鬼新娘明擺着要把冷寒捏在手裡當人質。
白纖羽眼神複雜的望着姐姐,對方的絕情與狠辣表現的更像‘朱雀使’,處心積慮的在冷血算計,完全不把別人的生命當回事。
不過對方畢竟屬於‘怨靈’成形。
懷有極大的怨氣本就很難化解,指望她善良實屬天方夜譚。
或許唯一能化解的只有陳牧了。
雖然無法判定鬼新娘對陳牧的感情有多重,但作爲親妹妹的白纖羽能從直覺上感受到鬼新娘是喜歡陳牧的。
“你們認爲呢?是跟我們一起去,還是留在這裡?我尊重你們的選擇。”
鬼新娘看向唐胭。
唐胭自然也不傻,明白了這裡面的陷阱,苦笑道:“我們現在還有選擇的餘地嗎?”
正如鬼新娘所說,留在這裡必定會被明蓉兒所殺,倒不如冒險跟着她們,至少有白纖羽和少司命保護。
能不能活下去,一切交由天命了。
“那就這麼說定了。”鬼新娘輕輕拍手,笑道。“我會保護你們的,畢竟我可是一個很善良的……壞人。”
自從上次與於鐵頭交談過後,這老傢伙便再也沒進宮找過她,太后心中也是頗感到鬱悶。
雖然派了暗衛去調查,但線索寥寥無幾。
這一次,太后忽然意識到自己以前對於鐵頭的認知有些淺薄了,這老頭城府比她想象的還要隱藏的深。
作爲中立百官之首,於鐵頭的形象一直是剛正不阿,公正清廉。
被天下儒士奉爲精神領袖。
但如果將‘造假太子’這件事泄露出去,那於清廉的英名頃刻會毀於一旦,遭受全天下人的唾罵。
可老傢伙完全不在乎這些,就是要搞一出大戲。
“要不要同意他的計劃?”
太后很頭疼。
無論如何,她都沒想過讓陳牧去扮演一個假太子,這個計劃簡直離譜到家了。可於清廉又有十分把握說能順利進行計劃,這就不得不讓太后動心。
這老傢伙的把握究竟在哪兒?計劃又是什麼?
背後還有沒有其他人出招?
她這個太后,會不會也被當成棋子給使喚了?
不過唯一可以確定的是,於清廉的計劃再周密,也不會想到堂堂太后跟陳牧有一腿,甚至還懷有孩子
而且還是三胞胎!
或許這個會成爲未來破局的關鍵一點。
太后玉手輕撫着自己的小腹,儘管胎兒還未成形,卻隱隱彷彿能感受到生命的跳動,芳心五味雜全。
這叫什麼事兒啊,給自家娘子不播種,偏偏給我。
如果陳牧在這裡,她絕對會拿起棍棒一頓亂捶,順便附送男人一對熊貓眼,狠狠教訓。
女人握緊了粉拳,惱得鼓起了臉蛋,分外可愛。
“太后,古大人求見。”
忽然,門外女官輕聲稟報。
對於古劍凌的突然到訪,太后並未驚訝,添了一件外衫後便召見對方進來。
片刻,行動不便的古劍凌被擡進大殿。
哪怕這位冥衛都指揮使看着病懨懨的,但俊秀儒雅的外形以及氣質,讓他帶有一股獨特的魅力。
“卑職參見太后。”
“古大人倒是好久沒來看望哀家了。”
太后纖細修長的玉指隨意夾起一份摺子,慵懶道。“聽說青龍、玄武和白虎全都離開了京城,想必是有大案子了吧。”
太后這番言語顯然是帶有潛話意的。
冥衛三使都離了京,而你這個都指揮使卻沒跟我彙報半分,背地裡莫不是在搞什麼幺蛾子?
真不把我太后放在眼裡了?
面對太后的不滿,古劍凌神情淡然:“回稟太后,卑職派青龍他們去了雙魚國,的確有要事處理。卑職之所以未彙報太后,也是家中出現了些狀況,還請太后恕罪。”
“哦?原來是跑起雙魚國了啊,正巧小羽兒也在那裡,這冥衛四使倒是湊全了,可以聚聚。”
太后笑着說道,但潛話語依舊透露出了另一層含義。
她自然查到青龍三人去了雙魚國,可去雙魚國幹什麼,你爲什麼不跟我彙報?
你明知道哀家派了小羽兒夫婦去雙魚國,如今又刻意安排青龍三人去,很難不讓哀家起疑心你的目的。
古劍凌眼簾垂下:“卑職派他們前去,是爲了尋找一樣東西。”
太后並未追問,只是端起桌上的溫茶,衣袖滑落間皓腕雪白,湊着水潤潤的紅脣輕抿了一口,神色淡漠。
“最後一塊‘天外之物’!”
古劍凌主動回答。
太后端着茶杯的動作一頓,隨之又平常放下,秋水長眸泛着動人光彩,等待對方接下來的解釋。
“不知太后是否還記得丘千旻這個人?”
“天命谷的第二任掌門?”
太后蹙眉。
“沒錯,當初丘千旻推衍出最後一塊失蹤的‘天外之物’與帝皇星有着聯繫,他認爲帝皇星一旦發生異象,就表明最後一塊‘天外之物’被激活。”
“這件事哀家聽說過,不過哀家記得,當初這句預言並沒有人相信。”
“不相信是因爲還沒發生。”古劍凌淡淡說道。“天命谷雖然被戲稱爲江湖騙子,可若說它真沒本事,倒也沒那麼不堪。如今帝皇星二次出現,並罕見的給出了方位,這很難不讓人聯想到……是否是受到了‘天外之物’的影響。”
“所以你派青龍他們去,是想驗證傳言是否屬實?”
太后眼神微冷。
她最煩的就是天命谷。
當初就說小羽兒是什麼天命女,她才故意將對方留在身邊,現在又扯上帝皇星與天外之物,似乎總能瞎掰兩句。
“是,目前唯一能探查的地方,便是雙魚國皇宮內的觀星壇。”古劍凌說道。
“能進去嗎?”
太后表現出了質疑。
雖然她知道對方既然派出青龍三人去,就說明有把握,可畢竟觀星壇乃是皇宮內的重地,豈能輕易進入。
“不敢保證,但有希望。”
古劍凌也不敢斷定青龍三人真的能否進入觀星壇。
太后沉吟少許,忽然展顏一笑,支頤桌案前悠聲玩笑道:“古愛卿,你找最後一塊‘天外之物’的目的是什麼?該不會也想着要掌控它吧。”
女人側身的曲線美得難以言喻,但男人並未看她,始終低垂着眼簾:“天底下沒有人能掌控‘天外之物’,凡事嘗試之人皆沒好下場。卑職之所以找它,只是怕落入其他人手裡,給太后造成麻煩。”
“這裡的其他人,該不會是陛下吧。”
太后繼續以玩笑的口吻詢問,點眸深處透着隱隱光芒。
這話一出,古劍凌終於擡起了頭,俊朗帶有滄桑氣質的臉龐上漾動複雜情緒。許久,開口迴應道:“陛下年幼,很難辨別是非。”
顯然,古劍凌承認陛下已經派人去探查了。
可這並不是太后想要的答案。
她想起之前於鐵頭給她的那個驚駭信息,一時猶豫究竟要不要告訴眼前這位曾經是自己絕對心腹的下屬。
曾經她對古劍凌是無比信任的。
當然,也不得不信。
畢竟在爭權奪位的關鍵期,有這麼一位能力出衆的良臣願意全力輔佐支持,是莫大的幸運。
尤其在自己掌權後,對方並未進尺,反而退居幕後,不以功高奪勢。
這樣的下屬是每個掌權者喜愛的。
但退居幕後退的太深了,也會讓掌權者爲之顧忌,畢竟看不到你在背後搞什麼,心裡難免猜忌。
當初之所以強行要來白纖羽,一時爲了噁心天命谷,二來也是希望藉助白纖羽對古劍凌進行監視和掣肘。
要麼你就徹底放權,歸居養老。
要麼你就出來活動活動,讓我看到你平日裡都做些什麼。
可你既不放權,也不吭聲,就這麼整天躲在小屋裡偷偷摸摸的謀劃,你讓我如何安心去信任你。
另外上次對方爆出陳牧是龍盤山少主兒子這件事,也讓太后生出猜忌。
究竟你手裡掌握着多少秘密哀家不知道?
於本心而言,太后很不願意失去這麼一位得力助手,但她明顯感覺到,兩人之間不知什麼時候隔了一堵無形的牆,一點一點磨去信任。
“這幾日興許是哀家思念過甚,夢見了陛下……”
這裡的‘陛下’自然是指先帝,太后幽幽道。“回想當初陛下佳麗無數,卻未能產下子嗣來繼承大任,只能過繼元親王之子來延續大炎皇室血脈。陛下臨終前囑託珉兒於哀家,希望哀家能細心教導出一位明君,可惜如今卻未能完成陛下心願,心中難掩愧疚。思來想去,或許是哀家管的太緊了,讓珉兒無抱負之地,想着要不哀家學你往後退退。”
太后的這番話可謂藏有很深的玄機。
畢竟以她和先帝的那點破感情,真要是能因爲思念而夢見對方就怪了。之所以扯出先帝,無非就是想進行一個警戒性的試探。
試探古劍凌知不知道,當初爲什麼皇帝擁有那麼多後宮,卻只有許貴妃一人產子。
要說皇帝專寵許貴妃而冷落其他嬪妃那就太扯了。
在先帝還未登上帝位之前,就已經有了側妃小妾,總不能那時候就提前爲了許貴妃而冷落吧。
雖然這個謎團困擾着很多人,但太后此刻忽然提出,顯然認定古劍凌有事瞞着她。
今天你若不說,往後你與我再無任何信任!
當然,試探歸試探,後面的話纔是真正表達了自己的顧慮擔憂。
當初先帝把孩子交給我,希望我將他培養成爲一名合格的皇位接班人,但現在我因爲野心而打壓小皇帝。
所以我扮演了一個純純的惡人。
然而如今你這位都指揮使似乎有了對我不忠的跡象,莫非你投靠了小皇帝陣營?
畢竟朝堂之上,只有我和小皇帝兩方勢力。
這是太后的第二層試探,試探古劍凌是否叛節。此外,太后的最後一句話,多少有些誅心了。
潛話語就是:你若真投靠了小皇帝,那我唯一想到的理由,就是你打算學我,在幕後當一個真正掌權者。
淺白些說,
你的野心變大了!
古劍凌不是傻子,自然是聽出了太后話語背後的誅心之言,脣角多了些許苦笑:“卑職年輕時行事莽撞,先帝頗爲不喜,幸得太后垂青,方纔有所成就,一展抱負,此番恩德劍凌永生難忘。可惜卑職一身殘軀,難再回報。至於陛下,尚且年幼,不知國事艱難,若太后置身於後,恐對大炎無利。”
古劍凌把話已經說透了。
我年輕的時候,先帝壓根瞧不上我,所以他有什麼秘密我不併知道。
另外你覺得我投靠了小皇帝,那你純粹多想了,就小皇帝那點能力,投靠他能掀起什麼浪花?
你認爲我野心大了,但你看看我現在這副模樣,覓盡天下神醫依然還是半癱瘓,我還能做什麼?
古劍凌的迴應很真誠,但依舊顯得很虛緲,沒回答根本。
一切都看太后信與不信。
太后玉指輕輕敲打着自己的臂彎,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麼,但話語溜到嘴邊最終成爲笑意:“你覺得,雨少欽這人如何?”
“極有城府。”
“識時務嗎?”
“……”這古劍凌不知該如何回答了。
皇權更迭這麼多代,無論各方勢力如何轉變,但唯一不變是西廠始終是皇帝最爲可靠的勢力。
然而現在,形勢卻變了。
雨少欽身爲西廠都督,雖然表面爲小皇帝做事,但並不盡全力輔佐,始終站在較爲中立的一方,同時也不投靠太后。
人們不知道他在想什麼,‘識時務’這一塊兒確實令人難以琢磨。
可不管怎麼說,雨少欽確實是一位傑才。
“西廠冥衛自古以來便是皇帝的左膀右臂,但相比於外出辦事的,總難跟身邊的人親近,這也是西廠的生存根基。你說雨少欽是傻子嗎?哀家現在才明白,有些事情想的太簡單了。”
太后蔥尖般的玉手輕輕捏住衣袖,淡淡說道。
古劍凌若有所思,想了想依舊以官方式的回答說道:“雨督主興許是等陛下成長,此人性子頗是謹慎,不過背地裡再如何打算盤,在太后面前也興不起太大的浪,卑職一定會盡責防範。”
聽到這番回答,太后微微閉上了眼睛,深眸裡的失望一併被掩蓋。
到現在,古劍凌還是不願坦誠心跡。
太后沉默良久始淡淡的道:“陛下背後究竟是誰?”
這句話問的很突然,並沒有如剛纔那般打啞謎,而是直接了當的詢問,小皇帝背後是誰給他撐腰。
古劍凌正猶豫時,太后猛地抓起桌案上的一疊摺子扔了過來,怒喝道:“說!!”
古劍凌低頭道:“卑職也不敢確認,好像是……觀山院。”
“觀山院?”
“是,不過並非是觀山院的人修,而是妖修。”
古劍凌說道。
觀山院作爲大炎頂級宗門,天下第一聖地,其內部鬥爭也是頗爲厲害。
派系大體分爲兩個宗系:人修與妖修。
人修一宗是以現觀山院院長慕長穹爲代表的一方,講究天地自然以人爲本,視妖爲惡,以人爲修,方成大道。
與朝堂緊密合作的,便是他們一方。
妖修一宗則是以大長老玄夜真人爲代表的一方,講究萬物更迭皆有因果,不可盲目遵循舊規,應以妖爲輔,視妖爲果。簡單說,就是從妖身上探尋不一樣的修煉之道,進行融合。
雖然院長慕長穹在觀山院地位最高,但論名望,玄夜真人才是最受崇敬的那一個。
當初狸貓太子一案發生後,正是玄夜真人證明許貴妃乃是人身貓魂,皇帝才下令將許貴妃放入火爐活活燒死。
太后執政後也曾打算拉攏這位尊者,但遭到了對方婉拒。
後來慕長穹跑來示好,太后才決定與觀山院合作,算是拉攏了一個重要夥伴。
只是沒想到,現在玄夜真人這王八蛋竟然背地裡與小皇帝勾搭到一起了,太后心中的殺意瞬間便涌起。
“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意思就是說,你既然都已經早早調查出來了,爲何到現在哀家問起時纔回答。
“卑職一直在調查,只是不敢確認。”
“呵,呵呵……”
太后莫名笑了兩聲,想要繼續再笑,可嬌媚的玉靨全然被陰雲覆蓋,玉手緩緩抓緊茶杯,毫不客氣的扔在古劍凌的身上。
半盞茶水如斂起的雨滴灑落出去,有些許濺到了女人的衣袖和手上。
古劍凌閉上了眼眸依舊沉默,不爲自己辯解。
“也是,你古劍凌身爲冥衛都指揮使,整日公務繁忙,哪來的閒情去理會其他雜事。”
太后臉色忽然恢復了平靜,凝視着指間微微溼潤的水色,輕聲說道。“從今天起,偵案法刑事務交由刑部與六扇門,也算是減輕些你的負擔,免得你在背後埋汰哀家不體恤你這勞苦功高的大功臣。朝堂內製監察交由都察院及明正司暫管。另外等小羽兒回來後,讓她將朱雀堂置於刑部之下。玄武堂也進行裁減,百戶以下歸於鎮魔司玄天部……”
太后不帶任何感情的冷淡聲音在大殿內顯得格外銳利,也讓殿外那些近侍太監們面面相覷。
明眼人都看得出,太后這是要對古劍凌進行削權了。
冥衛這個機構……怕是要重組了。
此事一旦放出,必然會在朝野上下引發一番震動,到時候肯定會有勢力暗潮涌動。
面對太后的懲戒與態度,古劍凌倒依舊顯得很鎮定,似乎早就料到會有這麼一天。在對方說完後,只是回了一句:“卑職明白了。”
“還有,再過半個月陛下的生辰要到了,你準備些禮物親自給他送過去。”
這又是一步陰險之招。
剛被太后打壓,就拿着禮物去找小皇帝,這讓那些大臣怎麼想,讓小皇帝怎麼想。
太后明擺着是要下套。
即便古劍凌說是太后讓他去的,又會有幾人願意相信?
“是。”
古劍凌苦笑點頭。
“另外前日從煜州送來一份參折,說煜州布政使兼按察使沈石覃搜刮民脂達百萬兩,你去調查此事,如有屬實,當即判審。”
太后這不單單是削權,順便把人都給趕出京城了。
當然,古劍凌的身份畢竟特殊,在朝堂起到一定的制衡左右,若直接給打壓下去,朝堂也不會安穩,所以太后又補了一句:“限定十五日之內必須調查清楚。”
也就是說,把你趕出京城半個月,之後你就回來。
不過那時候冥衛早已經重組完成,回來就算職位不變,權力也會大大消減拉低。
“卑職遵命。”
古劍凌的臉色在這一刻終於有了變化,但很快又平靜如常,恭敬領命。
太后擡起下顎,寧靜而清貴的眉目刻滿了威嚴:“古劍凌,哀家再問你一個問題,你覺得當初先帝爲何會選定哀家作爲皇后,真是爲了與百官置氣嗎?”
“卑職無法揣摩先帝心思。”
“你覺得,許貴妃對先帝的感情如何?”
“咳咳咳咳……”
古劍凌剛要回答,卻因體弱又咳嗽起來,病懨懨的模樣在空曠寂冷的大殿內透出幾分蕭索孤獨。
太后輕嘆一聲,揮手道:“下去吧。”
“是。”
得到傳令的侍衛連忙進殿,將古劍凌擡出殿門。
目視古劍凌身影模糊消失,太后雙肘撐桌,下巴擱在交疊的手背上,眼神又狠又嬌:“都覺得哀家不喝血了嗎?有些人呢,很家養的寵物沒什麼區別,給了好臉就把尾巴翹上天了。”
嚴格意義上來說,陳牧並不是一個足控。
無論前世或今生。
即便身邊的娘子、芷月及夏姑娘等衆女擁有着一對惹人憐愛的秀巧纖足,但也難激發起他太深層次的特殊慾念。
頂多偶爾牀笫調情時曖昧一番。
畢竟在他看來,對於美人可賞玩的部位太多了,且不談禁區,便是腿……可玩性也是十足。
不過眼前這雙精緻小足,倒是真勾起了他的火。
足背圓渾瑩膩、渾不露骨,足弓細滑,就像以絕佳的羊脂玉磨就,還撲有胭淡色的霞暈,這是陳牧從未有過的悸動,真的有了一種藝術品的觸動,忍不住想捧在手裡。
“大哥,口水都快流出來了。”
見陳牧完全以一副癡態盯着好閨蜜紅竹兒的小腳,曼迦葉不免有些醋意,忍不住揪了對方大腿一下。
陳牧回過神來,下意識擦了擦嘴角,意識到是女人故意耍他,沒好氣道:“就看看怎麼了?又不會掉塊肉。再說,是紅姑娘主動讓我看的,你瞎操心什麼。”
“主動個錘子,還不是你突然闖進屋裡?”
曼迦葉攥起粉拳。
也幸好她睡覺時都穿着內衫,不然正讓這王八蛋給過了眼福。
陳牧呵呵冷笑:“以你們的修爲,在我闖入屋子之前恐怕早就感知到了。再說,就算闖了進來,人家也沒遮遮掩掩。”
“想打架是不是?”
女人明白鬥再多的嘴也說不過男人,索性動武。
看着鬥嘴的兩冤家,紅竹兒咬脣輕笑,故意扯下些許領口露出一小截玉潤香肩,魅惑道。“陳爵爺說的沒錯,人家就是故意讓看的。”
“狗男女,都不要臉。”
曼迦葉翻了個俏白眼,冷聲道。“行,那你們好好在屋裡呆着,我這個多餘人去外面吹涼風。”
“好,很有覺悟。”
陳牧露出了滿意的笑容,伸出大拇指。“出去把門關上。”
對方無恥賤賤的模樣差點沒將曼迦葉氣炸,索性一屁股坐在牀邊不走了:“差點忘了白妹妹讓我一直看着你,我倒要看看,你準備怎麼辜負她!”
陳牧摸着鼻子笑了笑,才步入正題:“明蓉兒答應後天就帶我去觀星壇,我想到時候你們先留下,畢竟那地方有什麼兇險也不知道,留下了至少會”
“我不會留的,我也要進去看看。”
未等對方說完,曼迦葉冷聲道。“我要救出那位真王后,詢問我孃親的事情,她肯定知道里面隱藏的真相。”
女郎性格倔強,自然是無法勸動的。
陳牧目光轉向紅竹兒:“那你……”
“唉,把我一個人留在這裡,豈不是更危險?”紅竹兒橫波斜睨,略帶幽怨。“反正奴家現在是你的人了,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葬唄。”
“能正常說話嗎?”曼迦葉捏了一下對方的臉蛋。
紅竹兒欲要再裝腔嗲氣,見曼迦葉瞪起了好看的杏眸,才莞爾一笑,認真說道:“如果你們在觀星壇真遇到了危險,王后肯定會查到這裡,到時我還不是一樣陷入險境。我們三人還是一起進去吧,至少相互有個照拂。反正都已經掉進深潭裡了,生死由命。”
“行,那就這麼決定了。”
曼迦葉點了點頭,對陳牧說道。“不過你既然和明蓉兒做了交易,相信她應該會在危難關頭救你,不然這交易對她也虧。況且你還要爲……爲我孃親驅魔治病,一旦出事,她也得擔責。”
陳牧搖頭:“不好說,到時候再看吧。”
曼迦葉的這番分析還是有道理的,果然第二天驅魔結束後,明蓉兒便給了陳牧三隻翡翠手環。
這手環孕有靈氣,功能類似於定位器。
“曾經我去過觀星壇,一旦機關開啓,那裡面就會變成一個很大的迷宮,若沒有指引很難出來。這法器可以應急時用,明日你們戴上,若陷入困境,它有可能會幫你們出來,而且我也可以及時找到你們。”
明蓉兒主動給予法寶,一方面確實不希望陳牧他們遇難,一方面也是進行監視。
她現在已經明白陳牧在說謊,自然想知道對方的目的。
陳牧不傻,但也沒拒絕對方的好意,將翡翠手環收了起來:“多謝明大人,等採藥出來後,老夫會立刻圓你的夙願。”
明蓉兒脣角劃過一道諷意,也懶得揭穿對方的謊話,淡淡道:“想進入觀星壇的不止你們,如果有遇到其他人,還是儘量避免發生爭鬥。我可不希望你們把動靜鬧大,招惹來王后。”
“其他人?”
陳牧皺了皺眉。
明蓉兒沒有進行解釋,轉而幽幽問道:“鬼醫先生,你有沒有什麼藥物,可以讓一個男人移情別戀,死心塌地的去喜歡另一個女人。”
陳牧愣了一下,輕捋着鬍鬚笑道:“有倒是有,但得到的不過是一具行屍走肉而已。感情由心而養,非外力可以左右,既希望對方移情別戀,又希望對方死心塌地,這不自相矛盾嗎?”
女人嘆了口氣,也知道自己這個想法很是荒唐,苦澀道:“愛而不得,得而不愛,真是諷刺。”
落日淺沒於雲海,亦重新透涌出另一側雲海,拉開新的一天。
陳牧原本以爲明蓉兒會在深夜時分找個機會將他們送入觀星壇,畢竟黑夜裡可以掩人耳目,可沒想到正午豔陽高照時分,明蓉兒卻突然前來,直接帶着他們來到了觀星壇。
明蓉兒帶他們走的是一個狹長的暗道,裡面無任何守衛,即便有,也早早調走了。
“王后每到正午時會閉關一個時辰,這是最好的時機。她的神識與法器相連,如果到晚上,我們根本逃不過她的監視。”
明蓉兒簡單解釋了兩句,
約莫十分鐘後,幾人出現在了一扇白玉石門前,左右佇立着兩隻鷹頭蛇神的石像,纏滿了血色的紋路。
門上則雕刻着一月一陽,遙遙相對,散發着神秘氣息。
明蓉兒推開大門,落入衆人視野裡的是一座浩瀚巨大的圓形高臺,足有三十丈之寬,邊緣處擺滿了鑲金的蠟燭,至少有上千只,不過這些蠟燭全都是熄滅狀態。
四面浮凸不平的石壁上鋪着血紅色的綢布,綢布下隱約有白光散發出來。
“登上高臺,機關就會啓動。”
明蓉兒輕聲囑咐。“整個觀星壇星羅棋佈,會讓你們置身於蒼穹虛空之內,成爲一個巨大的迷宮。你們或許會被強行分離,處於不同區域,哪怕一直拉着手也不行。
能不能會看你們的運氣,當然,無論你們分離多遠,最終還是會找到出口。而且有時候若運氣不佳,你們會看到一些類似於幻境,亦或者曾經過往的回憶畫面,或者會顯示出一些發生在你們身上,但你們自己不知道的一些畫面。
如果不想讓別人知道自己的秘密,最好別亂想,放穩心態。
此外,觀星壇內有幾處禁地極爲兇險,如果沒把握,最好不要硬闖。你們想找什麼東西隨意,但應該提前掂量一下自己的本事。如果真落入絕境,就激活給你們的法器手環,我會想辦法救你們……”
明蓉兒說的極認真,陳牧三人也聽的認真。
囑咐完畢後,陳牧道了聲謝,便帶着紅竹兒和曼迦葉踏進了空曠的大殿,徑直登上了圓形高臺。
從視線觀望,三人腳下的圓形高臺由理石鍛造而成。
可當陳牧他們踩上去時,才發覺腳下竟軟綿綿的,就好像抹了一層軟膠,同時亦伴有幾分寒氣。
“要是我們被分開了怎麼辦?”
曼迦葉神色擔憂。
他們可事先沒料到觀星壇竟然還有這樣的作用,一旦運氣不好三人各處一方,遇到危險相互也難幫應彼此。
“看運氣了,若真遇到危險就激活明蓉兒送的法環。” wωw.ttka n.Сo
陳牧無奈道。
說話間,圓臺邊緣的鑲金蠟燭忽然依次燃起,竟透出了青色的光,將整個圓臺包裹其中。
與此同時,陳牧腳下出現了一顆顆微緲的星辰飛速運轉流動,美輪美奐。
圓臺開始輕微顫動,好似發生了小地震。
最爲離奇的是,他們身上原本的僞裝竟直接消失不見,露出了本來面目,也幸好現在明蓉兒看不到。
“感覺我們可能真的要被分開。”
陳牧直覺很不妙。
他忽然從儲物空間取出了一把改良過的火銃遞給曼迦葉,沉聲道:“拿着防身。”
原本還有些緊張的曼迦葉看到這火器,忍不住笑出了聲。
好傢伙,堂堂一流高手還需要火器?
“大哥,就你這破玩意,殺豬倒是可以用用,你還是自己留着吧。”曼迦葉心情舒緩不少,玩笑道。“也就你這種低手用得着。”
紅竹兒也是抿嘴輕笑,被陳牧逗樂了。
“拿着,這件火器我已經改造過了,可以連發兩顆霹靂彈。”
陳牧不由分說,硬塞進了女人的懷裡。“有總比沒有好,我也不知道該怎麼保護你,沒啥法器給你,天外之物你也沒法控制……也就這麼一樣東西稍微起點作用,至少可以讓我安心一些。”
聽着男人後面的關心話語,曼迦葉笑容慢慢收起,貝齒輕輕咬住香脣,陷入了沉默。
“答應我,一定要保護好自己,前往別冒失陷入險境。”
陳牧無先前輕挑,語氣說的極是深切認真,就好似對自己深愛的妻子囑咐安全,讓曼迦葉莫名臉烘耳熱,芳心泛起點滴漣漪。
紅竹兒品出了些味,看向陳牧的眼神有無語與讚賞。
這小子,總能找到時機去撩撥女人情懷。
“迦葉……”
男人輕捧着女郎美豔的臉蛋,指肚感受着對方那股潤澤如水的膩滑肌膚,柔聲道。“等辦完雙魚國的事情,我一定娶你。”
女人嬌軀一震,下意識偏過了螓首,縱然曾經心思聰慧,此時也被撩亂了些情緒。
而這時,陳牧輕輕俯下臉頰。
曼迦葉似乎明白對方要做什麼,下意識想要避開,但也只是緊緊握住了陳牧給的火器,一動不動的呆站着,呼吸帶有幾分絮亂。
直到男人輕輕咬住了她的下脣,她才如觸電般的彈開,惱羞的瞪着陳牧:“你找死啊!”
可話音剛落下,腳下的星辰萬圖忽然裂開一道道細密的縫隙,無數青光透射而出。
“要開始了……”三人心頭一驚。
曼迦葉下意識揪住了陳牧的衣袖,儘管明蓉兒說一旦被真的分離,便是拉住手也無用,但她還是想要嘗試,順勢也抓住了紅竹兒的手腕,生怕兩個重要的人就此永遠分別。
嗡
千萬道青光交織於一團,瞬息間便將陳牧三人吞沒,消失於圓臺。
門外的明蓉兒看到圓臺恢復了之前的景象,便關上了石門,又去跟鬼新娘他們接頭。
……
“他也要一起去?”
當明蓉兒看到鬼新娘身邊的冷寒後,臉色陡然變得難看起來。
這不在她的計劃之內。
她還想着等鬼新娘幾人離開後,便私下去抓冷寒,沒曾想鬼新娘竟帶着男人一同欲進入觀星壇。
“沒辦法,他還有些用處。”
鬼新娘嫵媚一笑,指着少司命旁邊的唐胭母女:“另外,他的家人也會跟着我們一起去觀星壇,所以還得多勞煩明大人了。”
家人……
這兩個字如尖錐一般扎進了明蓉兒的心口。
她陰沉着臉,走到唐胭母女面前,端詳着對方的容貌,冷笑道:“我以爲長得有多漂亮,原來跟妓院裡那些沒人寵幸的老女人一樣啊。冷大俠的眼光,也不過如此。”
面對明蓉兒的羞辱,唐胭默不作聲。
她知道這女人對丈夫是由愛生恨,屬於最極端的那種,若出言迴應,反而更會惹得對方發怒。
明蓉兒又將目光挪移到了叫楠楠的小女孩身上。
興許是感受到了面前女人身上的陰冷殺意,楠楠下意識躲在了少司命的身後,小臉浮現出畏懼之色。
明蓉兒想要伸手去觸碰,被少司命擋住。
看着眼前清純如青蓮的少女,明蓉兒眯起秀目打量了一番,看出對方的修爲極高,便沒動手。
“你女兒?”明蓉兒詢問冷寒。
冷寒點了點頭。
明蓉兒眼裡殺機一閃而逝,隨之笑道:“觀星壇內兇險難料,不如把你妻女留在這裡,我來照看。談妥一旦被觀星壇強行分離,這個小丫頭可就沒人保護了。”
“不必了,我會照顧好她們的。”冷寒婉拒。
若真把妻女留在這裡,以明蓉兒惡毒的心腸,出來後恐怕連屍骨都沒了,倒不如賭老天是否願意護佑。
“行,你們想找死那我就不攔着了。”
明蓉兒冷哼一聲,帶着衆人從事先準備好的另一條暗道來到觀星壇前。
進入皇宮,白纖羽心情起伏難平。
畢竟前些天陳牧便和曼迦葉她們僞裝混入了宮內,也不知道夫君那邊現在情況如何了,一切順利於否。
如今夫妻二人同在宮內,也算是天意巧合了。
路上好幾次她想跟明蓉兒詢問‘鬼醫’的情況,但明白自己一旦冒然詢問,勢必會給夫君帶去麻煩,也就一直忍着。
“把這戴上。”
來到石門前,經過一路內心算計的明蓉兒拿出六個翡翠法環,遞給了衆人,並解釋了法環的功能。
鬼新娘笑着對冷寒說道:“看吧,你還是有作用的。”
白纖羽終究擔心夫君,於是忍不住旁敲側擊的詢問:“明大人,聽說國王病重了,現在如何了?”
其實在來的路上,明蓉兒一直有暗中觀察這位赫赫有名的朱雀使,但發現對方並不像傳聞中那般冷血,對小女孩也是頗多照顧,像個溫柔大姐姐似的,溫婉嫺靜。
反倒對方那位穿紅嫁衣的姐姐,似乎更符合‘朱雀使’這個煞名。
此時聽到對方問話,還以爲朱雀使要借她的口打探情報,便簡單迴應道:“還好。”
見對方不願多透露,白纖羽也就絕了繼續追問的心思。
明蓉兒又單獨將鬼新娘叫到一旁,低聲問道:“交易已經完成了,現在該告訴我,那個小雜種如今在哪兒了吧。”
“嘴上喊着雜種,可心裡還是在乎自己兒子的,對吧。”
鬼新娘笑道。
明蓉兒那張並未被歲月侵蝕的漂亮臉頰上出現了些許不自然,寒聲道:“不需要你來揣測我的心理,告訴我,他現在在哪兒?”
鬼新娘也不再繼續刺激對方,附到女人耳旁說了幾句。
聽完後,明蓉兒神色變得極其複雜,被咬破的脣瓣滲出了些許血絲,澀澀的腥味在舌尖瀰漫而開,化爲苦澀,流入了胃裡,攪的有些生疼。
“你所說的,是真的嗎?”女人眉目疲態。
鬼新娘一斂調侃,誠心道:“我沒必要騙你,究竟是不是,你可以自己去驗證。”
“罷了,罷了……”
明蓉兒擺了擺手,聲音越來越輕,眼眶裡似有霧氣縈繞。“你進去吧。”
在衆人進入大殿時,明蓉兒忽然叫住了冷寒,沉默了良久,只冷冰冰的丟下三個字:“小心點。”
聲音雖冷,可飽含着的情緒就如烤在火爐裡的心。
即便傷焦了,也努力燃燒着。
冷寒輕輕點頭,自始至終都沒與她說過話。
凝望着衆人的身影在高臺上緩緩消失,明蓉兒關上石門,獨自蜷坐在石像下,一滴滴淚珠兒落入土中……
……
偌大的觀星壇就像是一座迷宮,雖然有邊界盡頭,但被放置於其中,還是會有一種孤身渺粟於宇宙的孤寂畏懼感。
白纖羽運氣不錯,在進入觀星壇後並沒有與少司命和鬼新娘分離。
與她們一起的還有唐胭和楠楠。
唯獨冷寒不在,不知被放置在了何處區域。
看到了唐胭憂慮的神情,白纖羽安慰道:“放心吧,這不會是明蓉兒搞的鬼。況且……就算你夫君遇到危險,明蓉兒也會救他的。”
唐胭笑容苦澀,這句獨特的安慰之語卻也讓她安心了一些。
“真美……”
一直未曾開口的少司命,此時忽然朱脣翕動,清澈絕美的雙目凝視着天空,光彩流溢。
傳聞中的觀星壇確實很震撼。
此時所處在白纖羽幾人腳下的是一面無邊界的巨大冰鏡,光滑可鑑,鏡下有一道道七彩流光緩緩遊離,如置身於仙境。
而在她們上空,則是一幕浩瀚星空。
一顆顆宛若寶石的星辰點綴在純墨色的幕布上,一閃一閃,很難用言語形容這幕壯觀的景象。
“不愧是觀星壇。”
鬼新娘美眸熠熠,精緻絕倫的臉蛋被蒙上了一層淡淡的星光,多了幾分瑰麗魅色,襯於豔紅色的嫁衣,彷彿鬼域深淵裡走出了絕美女妖。
她輕輕揮動大紅衣袖,無數拖着長尾的熒光投入到星空之內,氤氳成一道霞光。
白纖羽扭頭看着鬼新娘:“你在做什麼?”
“當然是尋路啊。”
鬼新娘玉蔥似得手指指向那道霞光,只見霞光崩裂,化爲一粒粒光點灑落而下,鋪成了一條長長的路。
白纖羽看到這一幕眼裡浮動着莫名的情緒,深深看了鬼新娘一眼:“你有很多事情瞞着我。”
“當然,但我沒打算告訴你。”
鬼新娘玉手撫在白纖羽的秀頰,將對方一側柔發撩過頸背耳後,柔聲說道。“不過,我不會害你的,至少暫時不會。”
白纖羽垂落的濃睫輕顫,回以沉默。
幾人順着白點鋪就的路走着,明明看着路並不長,可走了大半天依舊不見盡頭。更奇怪的是,幾人並沒有感到身體疲憊,包括小女孩楠楠也是一副活力滿滿的模樣,不感到飢餓口渴。
“你知道我要找什麼嗎?”鬼新娘輕聲道。
白纖羽眉梢挑動:“難道不是關於太子以及雙魚玉佩的線索嗎?”
“對,但也不對。”
鬼新娘脣角翹起好看的弧度。“我不關心太子的死活,也不關心雙魚玉佩的秘密,我來這裡只是想找一樣東西,順便……當一回純純的大惡人。”
“什麼東西?”白纖羽問道。
嫁衣女郎眯着眼抿着笑:“到時候你就知道了,其實你更應該關心我,如何當一個大惡人。”女郎的笑落在白纖羽的眼裡,只覺像是沾有毒藥的冰錐子,隨時刺過來。
又約莫走了半日時間,衆人終於走到了盡頭。
所謂的盡頭是眼前出現了一面水瀑,水瀑倒流,滾滾霧粒灌入星空,看不清另一邊是什麼。
“走吧,希望運氣不錯。”
鬼新娘將手輕放在倒流的水瀑上,剎那間水瀑忽然停滯,整個天地也彷彿在這一刻凝固。
鬼新娘率先進入水瀑,其他人相互看了眼,也相繼跟上。
穿過水瀑,映入眼簾的是一片綠。
地面依舊是光滑的冰鏡,踩在上面並不會滑到,反而下方有些許吸力黏着她們的腳。
唯一不同的是,偶爾可見一朵朵冰花綻放於地面。
這些冰花溢彩晶瑩,映照着天上傾瀉而下的星空光輝極是美麗,讓人不敢去觸碰,生怕破壞了一切。
但又折射出純綠色的光,讓整個世界處於一種盎然亦詭異的氛圍。
偶爾有風吹過,會又一片片冰雕似得綠葉飄零於空中。
“不對,怎麼會有人的氣息?”
鬼新娘忽然駐住蓮步,神色狐疑的打量着四周。
而白纖羽心中似有感應,扭頭看向左側不遠處的冰花叢,頓時瞪大了美眸,驚訝無比。
翠綠的冰花叢裡,孤獨婷立着一道纖美身影。
女人身姿優雅,氣質尊貴,滿頭青絲在柔風中柔逸飄舞着,飾以飄零如霧的綠葉,如嫋娜之煙,惟秒蹁躚。
乍一看,恍若天女降世。
“仙女姐姐?”小丫頭楠楠徹底看呆了眼,一張可愛的小臉漲的通紅,抓住母親的手使勁搖着。“孃親快看,有仙女……有仙女……”
“熱鬧啊,連神女都偷偷跑進來湊熱鬧了。”
鬼新娘臉色陰沉,目蘊寒芒。
白纖羽根本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神女,想起之前明蓉兒的話語,皺眉道:“會不會我們看到的是幻境?”
鬼新娘冷笑:“你覺得呢?”
這時,神女也看到了她們,絕美的臉上同樣出現了短暫的驚愕,隨即又恢復了平淡,平淡中似乎還夾雜着一絲抗拒。
少司命觀察甚微,注意到了神女的異常。
她拉了一下白纖羽的衣袖,示意白纖羽看神女的腳下。
即便有冰花隱匿,但白纖羽在刻意觀視下,還是看到有一朵巨大的彼岸花於神女腳下搖曳拂動。
更詭異的是,原本屬於血紅色的彼岸花此時有些許黑霧纏繞。
“魔氣……入魔?”
本就是怨靈的鬼新娘一眼便診斷出了此刻神女的狀態。
她神情有些不可思議,但又恍然,笑着說道:“生於黑暗中的彼岸花竟然也沾染上了魔氣,看樣子,這地方你是來錯了。”
“我知道你。”
被對方窺破了自己的情況,神女也不再掩飾,強行將彼岸花收回,走到鬼新娘面前,銳利的鳳目好似要直戳人心。
鬼新娘眸光含笑:“我是不是應該喊你一聲姐姐呀,畢竟咱們也算是同母異父的姐妹。”
神女又看向白纖羽:“你終究還是來了。”
“我沒想到在這種地方見到你。”白纖羽好奇。“你一個人來的?”
神女沒有回答,擡頭看了眼浩渺星空,喃喃道:“我剛闖了一座禁地,有些低估了它的兇險。”
鬼新娘眼皮一跳,但沒有開口。
白纖羽面對這位同母異父的姐姐,一時也不知該說什麼,看到對方稍稍隆起的小腹,莞爾道:“你這肚子倒是越來越明顯了,知不知道你孕育的造化是什麼。”
神女輕撫着自己的小腹,搖了搖玉首:“不知。”
她又擡頭問道:“陳牧呢?”
白纖羽苦笑:“我也不知道夫君現在如何了,希望一切安好。”
“以對他的瞭解,現在身邊應該有女人陪伴。”神女道。
白纖羽聽出對方言語裡對自家丈夫的諷刺,本想否認,但又想到曼迦葉和紅竹兒兩人,頓時沒了言語。
神女冷如冰霜的眼睛浮現出失望之色,眺望着一望無際冰鏡雕花,輕聲說道:“你終歸是我妹妹,我不希望你把自己幸福交給一個浪蕩卑劣男人,那種人……不值得。”
“這是我的事,與你無關!”
白纖羽最容不得別人詆譭她的男人,剎時來了火氣。
神女欲想再勸,忽然腳下的彼岸花殘影柔柔閃現,其內好似燃起一層淡淡薄霧,夾雜着的黑霧鑽入了她的嬌軀。
神女漆色的雙眸裡,點出些許墨色霧氣。
她閉上眼睛,強行祛離了體內的魔氣,恢復了清冷清明,但畢竟受了些影響,情緒變得急躁,說話也凌厲了幾分:“那麼一個卑鄙無恥的小人,也值得你如此深愛?你在這裡苦苦思念他,他卻摟着別的女人歡喜談情,這樣的人渣就不該活在世上!”
“閉嘴!”
白纖羽氣的胸脯起伏。
上一次與對方在一起時候,神女也說過夫君的壞話,但都是溫言告誡,並未過激言語,沒想到此刻對方竟直接辱罵自己的夫君,這如何忍?
“我夫君再如何不是,也輪不到你來說他!”
白纖羽瓷白的臉上頓顯怒容,視線落在神女隆起的小腹上,冷笑道。“你罵我夫君卑劣無恥,你也好不了哪兒去,誰知道你肚子的東西是所謂的造化,還是跟別人孕的種!”
白纖羽氣話一出,立刻後悔起來。
畢竟對方是自己的姐姐,如此辱人之言確實太傷人。
白纖羽的這番惱言觸碰到了神女的忌諱,此時她玉白色的肌膚彷彿變得暗淡了一些,眼裡的黑霧亦濃郁些許。
她努力想要讓自己的情緒平復下來,但做不到。
體內的魔化有些不受控制。
焦躁的情緒也讓神女失去了一概往昔的清冷淡然,寒聲道:“放心,就算我肚子裡的是與別人孕的種,也不會是你夫君那種爛貨色的!”
“哼,我夫君也瞧不上你這種貨色!”
白纖羽索性也撕破臉皮了。
反正只要是侮辱她夫君的,她都會狠狠回擊,如果對方不是她的姐姐,現在恐怕都已經刀劍相向了。
此刻旁人皆是無語。
本來好好的兩姐妹,突然就成仇人了。
劍拔弩張之時,異變突現,或許是受到神女體內彼岸花魔氣的影響,周圍的一株株冰花毫無徵兆的開始凋謝,化爲一粒粒細碎的冰塊。
而這些冰塊環繞着神女周身一圈後,漂浮在半空中,如畫卷一般扯開了一幕空白幻境影像。
“這是……”
鬼新娘一怔,想起明蓉兒的述囑,瞬間明白了什麼,一臉玩味的看着神女。“運氣不好啊,觀星幻境出現了,應該是會展示出你曾經的一些回憶,或者發生在你身上的事情。”
神女俏臉一變,連忙安撫自己的情緒,試圖將幻境祛除。
畢竟不是每個人都希望把自己的秘密袒露給別人。
但魔氣侵襲後的心境已經難以平復,神女緊緊攥着粉拳,默唸靜心訣,效果甚微。
天空中的幻境畫軸中逐漸開始出現景象。
這是一間密室。
而密室之內,渾身赤果的神女正靜靜的躺在青玉寒牀上,周圍佈滿了彼岸花,往她的身體注入靈氣。
女人的身子極美,像是白玉胚子雕琢出的,線條一氣呵成。
這是神女閉關修行時的畫面。
鬼新娘看了眼神女隆起的小腹,若有所思:“運氣倒也不錯,應該是會告訴你,你腹中的造化是如何來的。”
聽到這裡,神女微微一怔,擡頭凝視着天空。
一直困擾她的謎團沒想到在這種情況下要揭曉答案,心中不免五味雜陳,若沒有白纖羽她們就好了。
當也幸好這裡都是女人和小女孩,被看到身子倒也不那麼牴觸。
白纖羽怒氣未消,口吻帶着三分嘲諷:“正巧,我們看看聖潔高上的神女大人是跟哪位野男人苟且偷情的。用夫君的話怎麼說來着,哦對了,我們呀,現在就當吃瓜羣衆,呵呵。”
當然,嘲諷歸嘲諷,白纖羽並不相信神女會跟男人苟且偷情。
畢竟她可是神女。
但如果真有,反倒是好事,至少不擔心夫君跟這女人勾搭上。
神女的美貌、氣質和身材,這世間的任何一個女人都會感到極大壓力,沒任何信心守住自己的男人。
陳牧是個有潔癖的人,縱然神女再美,只要懷了別人孩子,他便不會去招惹。
這也是陳牧始終沒認真調戲神女的原因。
唐胭不想自己的女兒看到這些限制級畫面,連忙將楠楠抱在懷裡,將整張小臉埋在自己懷裡,順勢捂住耳朵。
畫面裡僅僅只是神女修煉的情形,並沒有任何異常。
可接下來的景象讓在場所有人爲之震驚。
只見那寒玉冰牀之上,竟憑空出現了一個男人……沒錯!就是憑空出現的,沒有一絲一毫的預兆!
而且還是一個光着身子的男人!
而神女卻全無察覺。
甚至因爲男人出現,不小心被彼岸花枝刺劃破出的些許血跡,也瞬間被花給吸收殆盡
“這人……怎麼看着好熟悉啊。”
吃瓜羣衆白纖羽仔細分辨着幻境畫面裡的那個光身子男人,看着看着,她臉上的表情僵住了。
冰花漫天飛舞,折射出的綠光籠罩在她的身上,格外的好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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