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得了外祖的讚賞,很是歡喜,不過走到大殿門口時候,卻是聽得裡傳來一聲破碎之聲。
“你這個逆子!那個農女到底如何迷惑你?讓你這般忤逆不孝,朕…朕…”
承德帝的怒吼,即便隔着殿門,也讓公主和等在臺階下的文武百官聽得清清楚楚。
“父皇,兒臣就是愛她品行高潔,愛她靈動如仙。若是不能娶他爲妻,兒臣活着就是行屍走肉。當年母后…”
太子的話沒說到一半,就又被一陣瓷器碎裂聲音打斷了。
公主嚇的變了臉色,很是猶豫要不要進去。
不想守在門邊的路公公卻求道,“公主殿下,您快進去勸勸太子殿下吧,在這般下去,皇上龍體的可怎麼辦?今日的藥還沒喝呢!”
公主無法,一來怕父皇當真氣壞了,二來也是擔心哥哥受懲罰,只能硬着頭皮推開了大殿的門。
“出去!咳咳,咳咳!”
承德帝怒吼一聲,卻是咳嗽連連。
封澤跪在牀邊,見此趕緊上前幫忙撫摸喂水。承德帝掃了一眼門口的女兒,到底收了三分怒色。
封澤也是扭頭示意妹妹上前,“你今日怎麼來的這麼晚?”
公主趕緊應聲,“我給父皇熬了蔘湯,庫房裡沒有好參,我去母妃庫裡尋的,耽誤了一會兒。”
果然,聽得這話,承德帝臉色好了很多,冷哼道,“好在還有一個孝順的,否則朕真是受上天詛咒了。”
公主生怕哥哥再捱罵,趕緊端了蔘湯出來。
封澤示意幾個跪在大殿角落的小太監拾掇地上的碎瓷片,小太監好似嚇壞了,抖着手,圍着他轉了好半晌纔算拾掇乾淨。
而那碗蔘湯也快涼了,公主眼見父皇神色還是不好,心裡有些生怯,就可憐兮兮望向太子。
封澤擡手摸了摸她的頭頂,半晌才道,“真要大哥代勞?”
公主聽不出其中的深意,卻是連連點頭,“一會兒涼了就不好喝了,母妃說蔘湯補身體,父皇喝了就好了。”
封澤嘆氣,擡手拿起來湯碗,“父皇,這是惠敏的一片心意,您多少喝一些。”
承德帝臉色依舊不好,但想必也不願傷女兒的心,到底張口喝了兩勺子。
“辛苦你了,回去吧,朕同太子有話說。”
承德帝推開湯碗,正要坐起身說話,卻是突然變了臉色,開口想咳嗽,噴出來的卻是大口大口的黑血。
公主正巧跪在他對面,兜頭蓋臉的都是血腥,直接嚇的她昏死過去了。
“來人啊,來人啊,皇上不好了!”
一個小太監尖聲喊了起來,瘋了一樣的跑去開了殿門。
臺階下,文武百官聽到聲音,哪裡還忍得住,都是一股腦衝進了養性閣。
偌大的龍牀上,明黃色賬幔,明黃色的錦被,原本代表尊貴,如今卻是因爲暗黑的血色,越發顯得刺目。
承德帝仰面躺倒在牀上,不知生死,但垂在牀下的手,烏黑的臉色,任誰都看出不好。
太子神色震驚的站在牀邊,身後是滿臉血污的公主…
“太醫,趕緊叫太醫!”
早有大臣扯着嗓子大喊,本來皇帝病了有些時日,太醫一直在偏殿裡等待召喚。聽得消息,幾乎連滾帶爬一樣趕了過來。
蘇丞相第一個開口,“你們不用怕,只管給陛下診治,實話實說,老夫一力擔保你們性命無憂。”
幾個太醫感激之極,趕緊上前,號脈的號脈,扒眼睛的扒眼睛,結果幾乎是人人都驚得倒退幾步,跪在地上不敢再起來。
“皇…皇上…”
“到底如何了?”
有大臣急的不成,恨不得要把他抓起來打一頓,那領頭的太醫院醫正狠狠嚥了口水,這才說道,“皇上駕崩了。”
“什麼?”
“皇上!”
文武百官幾乎瞬間暴亂起來,有人奔上前跪倒,有人大哭,有人則傻愣着不知如何是好。
倒是蘇丞相一聲喝止了衆人,“噤聲!”
他爲官多年,霸佔丞相之位,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威信可不是常人可比,這一聲立刻讓衆人收了悲聲。就是有那沒眼色的,不曾聽到,也立刻被身邊的同僚拉出了大殿。
蘇丞相同幾個閣老對視一眼,就問詢醫正,“皇上突然駕崩,又是這般模樣,可是有蹊蹺?
這話就是明擺着盤問太醫,皇上到底是什麼死因了,畢竟剛纔還在大聲吼罵太子,突然駕崩,任誰也不能不多想。
醫正是個老頭兒,鬍子幾乎都要埋到金磚地板之下了,但這時候,他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就是失職,別說掉腦袋,一家人怕是都要受連累。
但說出原因,必定會是軒然大波。一時猶豫着,卻是被身後的副醫正搶了先。
“中毒,皇上是中了劇毒!暴斃而亡!”
“什麼?”
衆人倒吸一口冷氣,幾個尚書這次也不等丞相發話了,爭搶着問道,“怎麼會中毒,毒從哪裡來?”
那副醫正爲了活命也豁出去了,爬起身就在牀邊尋了起來。最後指了那剩了半碗的蔘湯,說道,“就是這蔘湯,摻了紅塵斷…”
紅塵斷,斷紅塵。大元開朝以來聽聞的最烈的毒藥,但凡吃盡肚子,三次呼吸之後就要魂歸地府,斷了紅塵人世。
“不可能,”一直沉默的太子,卻是突然開了口,“這蔘湯是公主親手熬得,她不可能毒害父皇。”
衆人方纔也是親眼見得公主過來,都是聽得點頭,不想丞相又道,“除了公主之外,進屋之後還有誰動了湯碗。可是公主親手餵了皇上?”
封澤臉色不好,但依舊應道,“孤親手喂得父皇。”
衆人齊齊沉默了,心裡卻是緊緊繃了起來。既然公主提了蔘湯來,人人皆知,自然不可能希望蔘湯出問題,畢竟第一個受懷疑的就是她。但若是排除了公主,那麼毒害皇上的兇手就只剩下了一個…
二十幾年來,皇上一直把太子養在身邊,事無鉅細,如同平常農家父子一般,皇上又當爹有當娘,可謂是對太子恩深如海。即便如今因爲有些分歧,太子也不可能對皇上下毒手啊。
但事實就在眼前,難道屋子裡還有第三個人當着太子和公主的面兒毒殺了皇上。
正這樣的時候,李林實在忍耐不住,越衆而出,高聲道,“先救公主,待得公主醒了,真相自然就清楚了。”
衆人這才醒過神來,聽得這話,如同抓了救命稻草,“快救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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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不過是嚇暈了,醫治極其容易,不過是人中紮了一針,清理一下臉上血跡,嗅兩口醒神香,公主就悠悠醒了過來。
蘇丞相仗着外公的身份,上前扶了公主,溫聲問道,“公主到底出了什麼事?皇上爲什麼吐血?”
公主剛剛醒轉,想起方纔之事,嚇得一把抓了丞相的袖子,“外祖,父皇吐血了,嗚嗚,父皇喝了蔘湯就吐血了。我害怕,嗚嗚!”
“不怕,不怕,公主。”
蘇丞相拍了公主的背,神色很是心疼,卻無人看見他眼底的一抹急迫,“公主,太子殿下餵了皇上蔘湯,皇上就吐血了,是嗎?”
“是啊,父皇只喝了兩勺。”
“是太子親手喂得?”
“是啊。”
公主不明白,外祖爲什麼一直重複這個問題,但漸漸甦醒的腦子卻是突然想過來之前,母妃囑咐的那些話,她的臉瞬間白透,再擡頭去看太子的臉,那眼裡的冷意和失望,刺的她心臟一縮,想改口又不知道怎麼改。畢竟那蔘湯,當真是他親手餵給父皇的…
蘇丞相用力壓了公主的肩膀一下,起身卻是同衆人說道,“既然事情已經明瞭,就開始準備皇上的後事吧。”
衆人都是沉默,下意識掃向龍牀上的承德帝,都是深色複雜。
一代帝王,即便沒有開疆拓土的功績,總是守土明君,爲大元辛苦二十幾載,如今落得這般下場…
“不行,既然事情已經水落石出,皇上就不能這麼下葬了!”
一個吏部侍郎,第一個嚷了起來,“弒父之人,不能成爲大元的君王。”
“對,大元不能交給這樣的太子!”
好似是連鎖反應一般,十幾個官員陸續站出來說話。那架勢就好像寧死也不要太子繼位,一心爲大元捨身取義。
其餘關於有的沉默,有的神色猶疑。倒是李林大怒,伸手撥開幾個攔在他身前的官員,高聲道,“沒人親眼看見太子下毒,根本沒有真憑實據!你們這般污衊太子,實在大不敬!”
聽得這話,有幾個官員也站了出來,附和道,“就是,一國太子儲君,不能因爲莫須有的猜測就被這般折辱。”
這時候,站在太子附近的一個官員卻極爲激動,上前扯了太子的袖子,就道,“殿下,您說話啊,皇上不是您毒殺的,對不對?”
他瘋了一樣的搖晃太子的胳膊,封澤有些惱怒,擡手推開了他,卻也被他扯去了半邊袖子。
一張小兒巴掌大小的紙片應聲而落,副醫正好似得了號令的獵狗,立刻爬上前撿了那紙片嗅了嗅,失聲喊道,“斷紅塵,這是包了斷紅塵的紙包!”
“好,李林,如今證據確鑿,你還有什麼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