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陸老爹很是採買了幾樣好茶和點心,帶着兒女去了陸謙的落腳之地,拜會老院長。
老院長是個博學又和藹之人,居然同陸老爹一見如故,兩人喝着茶,吃着點心,說道日上當空也沒罷休的意思。
小米無奈,趕緊張羅了一桌兒酒席。
老院長這些日子可是沒少得小米的吃食,自然少不了誇讚一番。他也是精明之人,陸家和皇家之事,京都傳的是沸沸揚揚,他如何會不知道。但言談間,老人家卻是沒有半點兒諂媚,完全當小米是家中小輩兒,親近又和藹,倒是讓小米一家人待他更尊敬了。
程子恆和劉不器,原本因爲小米即將轉變的身份,稍微有些拘謹,但被小米左一句“劉大哥”,右一句“程大哥”喊下來,慢慢也就放開了,倒是狠狠點了幾個愛吃的菜色。
小院裡這般其樂融融,倒是完全不知道外邊的京都已經吵得是沸反盈天。
昨夜鎮南侯用金牌敲開了京都的大門,帶了親衛快馬出城,就已經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
結果今日一早鐵夫人也是出了城,那些全副武裝的親衛,就是瞎子也認得出來。
於是就有人猜測是不是西南又有蠻族作亂,不等這話傳開,正午時候西市口卻是擺了刑場。
一道聖旨高唱了足足半個時辰,身世離奇的二皇子,蘇家老少幾十口,外加幾個蘇丞相一系的鐵桿官員,還有拜火教百餘號都坐了刀下鬼。
西市口血流成河,嚇得所有人都白了臉色。
當然這臉色也不只是爲了殺幾個該死之人,實在是聖旨的內容太過驚悚。
原來當年東海的瘟疫,死傷兩萬百姓,不是瘟疫,是拜火教引動的神罰!
原來當年皇后娘娘不是病逝,是被拜火教毒害而亡!
原來陸家姑娘不是拜火教的聖女,是拜火教爲了重複舊日計謀,故意扔出的誘餌。只等着除掉太子心愛的女子,再把拜火教教主收過房的神使捧上未來皇后的位置,企圖掌控大元!
原來先前那場謀奪皇位的慘劇,也是出自拜火教的謀劃…
這簡直是山高海深一樣的仇恨啊!
既然朝廷已經找到了拜火教的致命之處,決定出徵東海,那就徹底把拜火教碾平!
整個京都都轟動了,無數學子上了街,無處可以發泄憤怒,就聚集到了酒樓茶樓,無數戰詩鬥詞,雪花一般飛了出去。
無數商賈叫囂着捐銀子捐東西,無數兵卒開始擦抹刀箭…
整個大元,從未有過如此齊心的時刻,只因爲拜火教欺大元太甚。
兩萬性命,皇后性命,顛覆皇權,他們把大元看成什麼了,隨便捏斷脖子的雞鴨不成?
若是不把拜火教除掉,怕是他們哪日抽起風來,多發動幾次神罰,大元就半條人命都不剩了!
郭叔正好領了一衆後生們溜達到西市,即便他們每年都要進山狩獵,手下也不是沒沾過血腥,但如此人頭滾滾,還是驚了一跳。
待得聽說拜火教樁樁件件罪惡,想起陸家事,人人都是恨不得立刻報名,跟隨大軍去剷平逍遙島。
晚上,衆人直接回了小莊,見到了陸老爹父子,還有不放心父兄跟來的小米,就把這事說了一遍。
小莊裡不如侯府裡房子寬敞,英武大氣,但好在院子不小,如今又是初夏時節,吹來的風都是暖的。
飯桌直接放在院子裡,衆人團團圍坐了,也很是舒坦。
不同於侯府的山珍海味,長條木桌上放了大盤的發芽蔥,各色翠綠的小青菜,配了肉醬,還有城裡買來的烤雞撕成條,捲上烙的薄薄的麪餅,金黃色的小米粥。
衆人吃的是腮幫子都塞得同秋日屯糧的松鼠一般,人多好吃飯,小米也跟着吃得有些撐。
李五爺和陸老爹,郭大叔,畢三叔喝了兩碗老酒,臉色都有些透紅,耳裡聽着後生們意氣風發,高談闊論,好似只要他們上了戰場,立刻就能殺敵無數,封侯拜將,於是都是有些猶豫。
老熊嶺上十八家,總共才一百口,實在算不得人多。後生更是家家戶戶的眼珠子,畢竟指望他們傳宗接代,接過家裡以後的生計日子呢。
若是讓他們去東海吧,萬一有個折損,不論是哪家的孩子,老熊嶺上下都是不好過啊。
但若是攔着他們吧,又沒什麼好理由。
倒是小米猜的幾個長輩心思,待得拾掇了桌子,送上茶水時候就笑嘻嘻插話兒道。
“封大哥說,怕是不會另外在募兵呢,因爲東海侯那裡有些準備,鐵大哥又回西南調兵五萬,一個小小的逍遙島的,彈丸之地,怎麼都夠用了。”
“啊,是嗎?”
後生們有些失望,彷彿秋日的茄子被霜一打徹底蔫吧了。
幾個長輩卻是大喜過望,乾咳兩聲勸道,“你們啊,翅膀還沒長硬呢,就想着飛了。家裡有鏢師,整日裡也不知道多學些本事。都給我打起精神來,回去以後不能偷懶。眼見家裡的生意越來越大,將來用到你們的地方多着呢。”
後生們也不是傻子,聽了這話悄悄掃一眼小米,果然又開始興奮起來。
長輩們說的沒錯啊,若是小米真坐上了那個位置,以後老熊嶺簡直就是雞犬升天,他們只要有本事,怎麼也不可能埋沒?
倒是陸老爹臉色有些不好,他是真疼閨女,一點兒沒有用閨女給兒子鋪路,或者指望閨女帶着孃家飛黃騰達的意思。只盼着閨女嫁的順風順水,日子也過得可心舒暢。偏偏命裡定數,兒子當初隨便帶個受傷的路人回來就是大元太子…
否則,他們一個農家人,怎麼可能同皇家扯在一處?
這般想着,他就狠狠瞪了三兒子一眼。
陸謙自然也清楚老爹這兩日在氣惱些什麼,趕緊低了頭做老實鵪鶉的模樣。
李五爺琢磨這京都繁花,後生們喜愛也無可厚非,但陸家如今還算不得外戚,除了一個主人都不在的鎮南侯府,幾乎沒有任何依靠。反倒是京都裡不知道多少人家背地裡等着抓陸家小辮子,看陸家的笑話呢。
這般,後生們若是有一個行差踏錯,甚至被有心人引誘做了錯事,都可能給陸家,給小米添了大麻煩。
於是,他就開口道,“家裡活計那麼多,京都這裡既然已經事了,不如早些回家去吧。我在這京都也住了小半年了,很是惦記,這次我領着後生們一起回去。”
郭大叔人到中年,玩心兒沒有後生們重,家裡也是一攤子活計,就點頭應和道,“五叔說的對,遊玩幾日,給家裡人帶些東西,就回去最好了。”
陸老爹想了想,就對陸老大說道,“你也同你二弟一起回去吧,別讓你岳丈一家跟着擔心。我留在京都,總要等到你三弟殿試之後,再回去。”
陸老大一向孝順憨厚,老爹說是什麼哪裡有不答應的。倒是陸老二很是不滿,他性子跳脫,今日干脆脫離大部隊,同高仁不知道去哪裡逛了,這時候怎麼可能捨得回去。
但陸老爹卻是不肯聽他辯解半句,氣得他掉頭出門就沒了影子。
衆人也不擔心,京都可能臥虎藏龍,但陸老二的本事,就算打不過,總能逃回來。
當晚,衆人都歇在了小莊。
小米同翠蘭嫂子住了一處,其餘都是男人,倒出一座房子,兩鋪大炕也就都睡得四仰八叉,鼾聲震天響了。
待得睡到天明,小米同畢三叔回了侯府,一老一少扎進侯府的藥庫就不出來了。
刀嬤嬤倒是不心疼府裡的東西,但好奇小米要折騰什麼。
小米頂着滿身的藥草味道,抱了滿簸箕的藥材同畢三叔出來,聽得刀嬤嬤問起來,就笑道,“出征在外難免有傷亡,我想琢磨着給每個兵卒都做個藥包。若是受傷,軍醫一時不在跟前,隨手幾下就能止血或者自己包紮。這樣,興許能多救回幾條性命,少受些痛苦。”
“呀,這可是大好事!”
刀嬤嬤身爲侯府內院大管家,貼身伺候了鐵夫人多少年,怎麼會不知道戰場兇險。別說每個兵卒都佩戴了藥包,就是多一瓶止血藥,關鍵時刻都能救下一條性命呢。
“小姐儘管放手施爲,若是家裡藥材不全,我親自去藥行採買。”
“嬤嬤放心,家裡藥材足夠呢。若是真琢磨出來了,近水樓臺先得月,第一個就給咱們鎮南軍配上。”
小米擺擺手,笑的更是燦爛。
她雖然住在侯府,平日吃喝穿戴多有鐵夫人照料,但她在飲食上也是盡心盡力孝順鐵夫人,賺錢的生意也拉上侯府合夥。而且有她和封澤這層關係在,將來鎮南侯府起碼三代內的富貴不必擔心了。
所以,她行事絕對不會畏畏縮縮,擔心侯府奴僕們會如何議論。
而世事往往如此,你越是小心翼翼,反倒要招惹人家的非議,越是大大方方,反倒毫無猜忌。
畢三叔是個醫癡,有了侯府藥庫這個大後盾,那簡直就如同老鼠進了糧倉。若不是小米監督,怕是吃飯睡覺都要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