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獨陸謙如今走了仕途,又是探花出身,以後這岳家要慎重選擇。門第高了,陸家沒有根基,她不想自家哥哥在岳家受到一點兒輕視,門第低了又怕尋到的女子太小性子,不夠大氣,不足以做陸謙的賢內助。
這麼想來,倒也真是頭疼。
她正胡思亂想,結果卻是被旁邊包廂裡突然響起的驚叫嚇得回了神。
“快看,來了,來了!”
“哎呀,探花郎,好俊啊!”
“看這裡,看這裡,探花郎!”
小米趕緊擠去了窗邊,只見道路盡頭,迎着爬上半空的初夏豔陽,三匹高頭大馬緩緩行來,馬上騎着三個男子,都是胸前繫着紅花,脊背挺直。
周圍無數百姓舉手歡呼,不時有人往馬上拋着零碎東西。
待得越來越近,那馬上人就看得越發清楚了。
當先一個男子年歲有些大,想必就是個隔壁那些女子口中的狀元了,他的左手邊的榜眼,確實個子不高,又穿了個紅色長衫,顯得更是有些矮戳。
但他們這般,倒是成全了一側的陸謙。
原本他有七分俊朗儒雅,這會兒也生生襯成了十分。
早起小米幫忙選了高藍色的長衫,藏藍的腰帶,頭上玉冠束髮,腰背挺直,墨眉星目,高鼻紅脣,沐浴在日陽下,當真是耀眼之極。
別說旁邊包廂的女子喊得喉嚨沙啞,就是小米都忍不住看得忍不住不停揮手。
陸老爹扒着窗子偷偷抹了眼淚,手裡攥了一隻泛舊的荷包,不必猜也知道必定裝着白氏的骨灰。兒子有如今的榮耀,想必做孃親的在九泉也是歡喜之極。
許是感受到了家裡人的殷切歡喜,陸謙行到樓下就扭頭看了過來。
小米心有靈犀,擡手把腰上的荷包扔了下去。
陸謙一探身接了過去,反手掀開後背的揹包,把荷包塞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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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妹倆配合的行雲流水,好似排練過好多次一般。
看的衆人有那麼一瞬間的安靜,但轉而卻是越發喧鬧了。
“啊,探花郎,看這裡,接我的荷包,接我的!”
“我的,我的!”
原本把扔了荷包帕子做樂子的女子們,眼見探花郎當真會收下,哪裡還忍得住啊。更何況,他後背的那個方方正正的褐色書包,足夠大,怎麼可能只裝一個荷包。
於是,道路兩側的荷包帕子,雨點一般就飛了出去。
什麼東西,都是物以稀爲貴啊,若是多了,就是荷包帕子也同雪花雹子沒什麼區別啊。
被殃及池魚的狀元和榜樣,眼見這荷包不是他們的,還要“陪揍”,就趕緊扯了繮繩,加快了腳步。
陸謙同自家人擺擺手,也追了上去。結果旁邊包廂裡的姑娘們更是以爲她們得了探花郎的青睞,差點兒又吵起來。
“哎呀,探花郎對我揮手了。”
“不,是對我!”
“纔不你呢,是我,是我!”
待得她們終於後知後覺想起探花郎塞到揹包裡的荷包來自旁邊包廂,想要一探究竟的時候,小米早就有先見之名的帶着家裡人撤退了。
御宴果然如同小米預料的那般,很是豐盛,但能入口的卻是不多。
陸謙的書包又出盡了風頭,實在是等在側殿的時候,太陽曬的厲害,早起都沒有吃飯的各位新晉進士們,又渴又餓。
而陸謙則悄悄從揹包裡摸出了點心,麻將塊大小,正好一口一個,鬆軟的小蛋糕,配着大顆的葡萄,吃的不要太歡喜啊。
想起,入宮時候,負責搜身的侍衛打開揹包後的臉色,他忍不住眼底都是笑意。
其餘有那個三四個荒原學院的同窗,包括吊了車尾擠進進士隊伍的程子恆,都是湊了過來。
到底是科舉如同千萬人過獨木橋,從來沒有容易的。劉不器止步在舉人上,沒有資格同兩個好兄弟一起來享受御宴,但他很是心寬,這般也很是歡喜了。
程子恆一把搶了陸謙手裡的擔心就塞到了嘴裡,小聲嘀咕道,“早說小米給你準備了吃的啊,餓死我了,肯定有我一份,你還想私吞啊。”
陸謙笑眯眯也不說話,反倒又掏了幾塊出來遞給同窗。
幾個同窗也都沒客氣,雖然先前在學院,或者在京都這些日子,他們私下不免也會怨怪先生偏心,但如今陸謙當真一鳴驚人點了探花,他們也是服氣。畢竟都是荒原學院出來的,以後又同朝爲官,多個朋友總是多個敵人好啊。
他們這裡分吃的鮮甜,倒是看得別人眼熱,有人蠢蠢欲動要上前湊個熱鬧,卻有小太監在門前探頭探腦。
於是,立刻所有人都變成了正襟危坐,好似方纔搶點心神馬的都是錯覺一般…
封澤放下手裡的筆,聽了小太監的回報,忍不住也是牽起了嘴角。他心愛的姑娘,從來都是這個樣子,任何時候,都不會讓她在意的人吃一丁點苦。許是哪日他們一起掉進無邊的沙漠,她也會割了刺掌給他炒了吃…
一邊桌案上,同樣剛剛合上奏摺的李林,擡頭瞄了一眼太子,神色很是有些複雜。
誰能想到他當初不過是一屆小小的巡查御史,處置了一起縱親與民爭利的案子,怎麼就認識了陸家人。
更沒想到,陸家之後站着的高人居然是太子殿下。
自此平步青雲,加者之前宮變的時候,立場站的分明,就有了如今入主內閣的榮耀。
要知道,若是一年前有人同他說起這些,他怕是要把這人當瘋子攆出去。
一切都好似做夢一般…
想起昨晚接到的請託書信,他忍不住心裡又有幾分期待。那個成爲了他們整個李家貴人的姑娘說要送廚子上門,負責到家裡拜訪他這個座師的學子宴席。
那個姑娘實在是個神奇的,就是家裡如今日子如此衣食無憂,也大半是仰仗她當初贈送的一張房子。
家裡的老母親和髮妻,昨晚開始就念叨不停,就開始盼着明日的宴席了。
“李大人,明日的謝師宴,聽說喜洋洋派人主廚?”
封澤不知何時望了過來,隨口問了一句。
李林趕緊應道,“是,承蒙陸姑娘照料,臣的老母和髮妻不必擔心招待不週了。”
封澤點頭,也沒有再說什麼,卻是讓旁邊幾個閣老掃向李林的眼神越發羨慕。
待得封澤去了乾坤殿,他們就笑着放了筆,紛紛開口道,“李大人不厚道,明日家裡有喜洋洋的廚子上門,都不曾開口邀請我等去湊個熱鬧?”
“哎呀,各位大人實在誤會了。我也是昨晚才接到陸姑娘的帖子,今日過來就開始忙碌,也沒來得及開口邀請。”
平日都是擡頭不見低頭見,李林又在太子跟前紅的發紫,衆人哪裡敢當真爲難,說笑幾句,約好明日一起上門也就罷了。
這世上,傳的最快的不是遇敵烽火,而是消息。
李閣老家裡的謝師宴,有喜洋洋廚子主廚,幾位閣老都要駕臨,據說要試吃一種新吃食,皇帝和太子都試過了,很是美味。
這消息,幾乎是長着翅膀就飛出了皇宮,很快穿的人盡皆知。不知多少閒人,想要去嘗試一下。
但謝師宴,顧名思義,是學子爲了感謝座師特意拜訪的酒席。除了榜上有名進士,旁人也沒資格進門啊。
不過,進不去門,卻不妨礙在門外看看熱鬧。
於是第二日傍晚,李家院子所在的衚衕,簡直擠得水泄不通。
天色漸漸暗沉下來之後,陸續有人坐了馬車或者轎子前來,自然手裡都要提了謝禮。
不過,李林是有名的清官,謝禮貴重必定不回收,於是大半人準備的都是些點心茶葉之類。
陸謙同程子恆兩個,到的不早不晚,程子恆在街上買了一套文房四寶。算不得貴重,但很是整齊,實用。
陸謙則拎了一盒點心,都是小米親手所做的,看上去也是平淡無奇。但卻沒有人知道,這盒子裡還放了幾樣點心的方子。
李家女兒比小米小不了幾歲,也快到了談婚論嫁的時候,出嫁時候,嫁妝裡若是有幾張點心方子,對女子來說在婆家是很臉上有光的事,代表了孃家的底蘊和對女兒的看重。
李家院子不大,堂屋裡坐了李林和幾個閣老,新鮮出爐的進士們紛紛行了禮,送上謝禮,也就分散到院子各處,說些閒話,喝着茶水。
陳信今日親自出馬,站在院子角落,盯着酒樓的接大廚手腳麻利的生火燒炭。各色肉串準備的很多,早就串好放在了桌子上。
當燒烤獨特的香氣傳出去的時候,別說腹中空空的進士們,就是幾位閣老都停了話頭兒,把目光挪了過去。
很快,陳信就把第一批烤串送到了堂屋。
衆人也不是沒去過喜洋洋,免不得寒暄幾句,待得陳信退出去,就紛紛動了手。
但凡男子,很少又不喜歡肉食的。
這會兒正好風清月明,擼着肉串,配着小酒,雖然有些妨礙裝斯文,但卻別樣的自在。
一時間,屋裡屋外說話聲音都小了,全都成了美食的俘虜。
李林吃了半飽,眼見自家小廝在外探頭探腦,就示意他上前,小廝趕緊跑到跟前低聲說了幾句。
李林點了頭,趁着同幾位閣老出外走動的時候,就喚了陸謙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