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電梯行至16樓,梯門打開後就見霍泉在外面靠着牆站。
他眼皮一垂一擡,將程心從頭看到腳,問:“你有無搞錯?這幾天行程緊密成這樣,居然還有心情約他來談情說愛,懂不懂分主次輕重?”
程心木着臉往平叔房間走,沒有應話。
霍泉跟在她身後,眼睛盯着她的背影研究什麼。
過了會,他兩步跨上前與她並肩而行,戚起一邊嘴角笑問:“跟他吵架了?”
程心依舊沒應話,不快不慢的腳步踩在厚厚的地毯上,整個人安靜得無聲無息。
霍泉卻好興致地問:“爲什麼吵架?他變心出軌了?”
程心眨眨眼,保持沉默。
霍泉很熱心地說:“讓我幫你分析分析,是不是他這個人未見過世面,有女的主動送上門就把握不住,然後偷偷摸摸拿對方跟你比較,再漸漸流露各種各樣的嫌棄你厭倦你,是不是?”
意料之內他沒有得到任何回覆,但他欣賞到一些有趣的臉部表情,想發怒又死死忍住那種,糾結極了。
他壞心地繼續:“嘖嘖,看你這委屈樣,百分百被我猜中了。也難怪,他年紀小,性/衝動,加上做點小生意就自以爲事,對誘惑自然難以抗拒。再者你跟他相識了十幾年,就算你不厭他,不代表他不厭你。男人都貪新厭舊的。”
喋喋不休的一席話功夫,平叔的房間到了,程心握緊拳頭一下一下沉沉地敲門,無視門鈴。
門裡頭有應門而來的急促腳步聲,霍泉抓緊時間說了句:“我就不一樣,我抵得住誘惑,也不會厭你。”
……
各路人馬聚集在平叔的房間就着今天的工作行程做備忘,結束之後程心返回房間,已經將近凌晨。
奔波了一天疲憊至極,洗涮後精神了些,又捧着筆記本電腦繼續加班。
忙得七七八八後,鼠標停在企鵝圖標上遲疑。
之前大妹給她發短信,說郭宰在網吧給她企鵝留了言,希望她閒下來後能去看看。
她當時就回復大妹:忙成狗,無時間。
估計大妹已經把她的意思轉達給郭宰了,他會不會還在線上等?
程心對着電腦屏幕發愣,幽靜的房間突然冒出手機的響動聲,她驚了驚,“可能是大妹來短信”的念頭也隨之而起。
猶豫着拿起查看,內容卻竟是:心情不好,最適合飲酒解悶。
她:“……”
滑動指尖操作刪除,可“確認”之前心思涌動,想到了許多,也改變了主意,不刪了。
她關閉筆記本電腦,熄燈躺下,逼自己閉上眼睛。
可究竟睡得不沉,不知何時輾轉而醒,聞見手機響,迷迷糊糊翻看,見有幾個未接電話,以及兩條短信。
一條:我把一瓶XO飲完了,你還不來。
另一條:大姐郭宰還在網吧等你你上Q吧!
程心茫茫然,在暗黑的房間裡睜着眼看空虛,意識又亂又累,半晌後無力地放下手機,拿手腕搭住眼睛,躺着不動至天亮。
往後幾日,郭宰連續在樓下大堂等她,她沒有避而不見,相反每次都會跟他說:“我真的很忙,你走吧。”
郭宰不走,求着:“你放我出黑名單,或者上Q看看我的留言。”
程心不應話,低頭上車往下一個工作地點出發。
如此幾次,隨行的同事都看得出程心與郭宰鬧矛盾了。
平叔挺看好郭宰的,作爲男性,這後生仔比自己的侄子在外型方面優秀許多,作爲東澳城的傢俱供應商之一,他管理的達揚傢俱出品也向來令採購部放心。
程心選他,無可厚非。
而據他所知,程心的父母對這準女婿早已認可,如無意外的話,不久的將來這倆人會有美事一樁。
所以平叔出於長輩的思想,替郭宰說話。
“程心,別怪平叔八卦,小情侶之間吵架平常過夏天打風下雨,只要不是太大的錯誤,見好就收,不然越拖越心淡,分分鐘把感情拖出問題。”
他在私下與程心說。
程心回他:“也許本身有問題,纔會吵架。”
平叔:“不要將事情演變成先有雞還是先有蛋那麼複雜。”
程心:“感□□本來就很複雜,最複雜。”
平叔:“……”
他一把年紀,還是不參與年輕人們最複雜的事比較省心。
霍泉那邊則每天邀請程心“去看電影”,“去吃甜品”,“去聽音樂會”,彷彿這趟出差是專程來旅行放鬆的。
他也找了機會在私下與她說:“他做初一你做十五,與其被他嫌棄,不如你自己灑脫些。”
“與其你在這裡廢話,不如回去通過我們的建議方案。”程心忍無可忍,終於開聲懟他。
霍泉樂了,懷着成就感笑眯眯說:“過過,給你過,你的都過。”
後來程心與同事回到省城,馬不停蹄又忙碌了近半個月,精神處於高度集中的狀態,沒法抽出一刻幾分來考慮感情問題,變相地竟感覺輕鬆了些。
這日晚上,難得九點前就完成了當天工作,她慶祝一樣特意去超市買了個西瓜回宿舍享受。
大妹沒睡,跑來廚房等着分吃。
程心站在竈臺前,一手按西瓜,一手拿果刀,研究着是橫切好還是豎切好。
決定了,試試橫切!
下刀時,身後的大妹問:“大姐,你手機還是拉黑郭宰嗎?”
西瓜皮薄且嫩,刀一切就自行沿下裂開一條不規則的縫,脆亮地“卟卟卟”叫。
“哇,正!”見到紅色果肉,程心顧着低嘆,沒回答大妹。
大妹早從郭宰那裡知道答案,便不追問大姐了,改說:“你們很奇怪,要麼不吵架,要麼吵得這麼厲害。”
“正常啊,”程心接茬了,“像有些人好幾年都不生病,一旦病起來,就算傷風感冒也能要他們半條人命。病菌積聚,一次過爆發出來,不是誰都頂得順。”
西瓜切好,她往大妹遞了一塊。
大妹接過,不吃,問:“那你氣他什麼?懷疑你跟霍泉?吃李嘉仟的乾醋?”
郭宰好早之前就將事情的始末向大妹坦白了,盼着她助攻求情。
程心站在竈臺前拿着西瓜吃,搖頭,“那些只是導致我跟他吵架的原因,不是導致我不想理他的原因。”
大妹靜靜看着她,知道離下文不遠了。
程心吃完兩塊西瓜,擦擦嘴再不緊不慢說:“講出來你可能會笑我,他介意我和霍泉,有時候我反而會覺得高興,覺得他這是因爲緊張我,我心裡會有種沾沾自喜的驕傲。所以如果前提環境不是太過火,我會有耐性去解釋,也會哄他。把他哄好了,我會特別安心,好像有什麼東西十拿九穩。”
例如那天在鄉下吃宵夜,他因爲霍泉而生氣,她哄他親他,迎合他。聽他抱緊她說相信時,她身心滿足。
“至於他照顧李嘉仟,於情於理不是難理解的。那天他試探我對懷孕的看法,私下翻我的藥,又懷疑我刪短信,似乎要將我講成玩感情的水性楊花牆頭草,我氣過頭,纔將李嘉仟搬出來反擊。”
大妹說:“他當時認爲你敷衍他,不是認真對待倆人的將來問題,才氣得口不擇言。”
“不是口不擇言的,肯定心裡有想法的基礎纔可以脫口而出。比如他跟李嘉仟,我可以理解,但不代表我不吃醋,之前只是忍着而已,那天有缺口了,計較就自然趁機全吐出來了。”
“那你之前爲什麼忍着?理解也可以反對的。”大妹說。
程心低頭看着竈臺,緩緩道:“因爲他之前給我的安全感夠我忍下去。”
她說不準他進女生房間,他就覺悟地主動與李嘉仟拉開距離。郭父有心撮合他與李嘉仟,他不配合,對着幹。他跟去香港照顧李嘉仟前,向她保證他是她的,誰也搶不走。
他儘可能地給她安全感,那她不介意再忍一忍。
但那天爭執時他所說的某些話,暴露了他給的安全感原本並不是很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