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遙醒來的時候,眼前還是一片黑暗,四周傳來狂風呼嘯的聲音,似是有什麼吹到她的身上,每吹過一次,她就感覺有什麼陰冷的東西正滲進來,身體就冷一分。
這是什麼地方?按理說師父不會把她一個人扔在這裡纔對?她試看站起來,卻發現根本動不了。全身好像被什麼束縛住了一樣,團成了一團,光線太暗,她完全看不清自己的情況,但很顯然已經不是之前的身體了。
難道她又掛了?這是新的馬甲?果然尹心那個馬甲是一次性的吧!可是爲啥這次死的時候,沒有出現重生對話框了?界靈同學終於玩膩了嗎?
她試着叫了幾聲界靈,想了解一下情況,卻完全沒有反應。到是眼睛越來越適應了這片黑暗,隱隱能分辯出一些東西,例如外面呼嘯不止的風,是一股股濃厚的黑煙形成,還帶着讓她不舒服的氣息,這種煙她見過——兩次。
魔氣!
她的周圍,居然到處都是魔氣。按理說魔氣是魔族純正的能量,像仙氣之於仙人一樣,不是魔族的人,根本不可能承受住魔氣,反而會被侵蝕成灰,爲什麼她除了覺得有點冷以外,完全沒事?
祝遙在這片漆黑的地方待了很久,一開始她還擔心會遇上魔族,可是整整十天過去了,四周除了那不休不止的魔氣以外,卻沒見到半個人影。忍不住開始懷疑,這裡是不是壓根就沒有活物?
直到第十一天,終於聽到了腳步聲,那步子很輕,但是在這個除了風聲再沒有其它聲音的地方。卻格外的明顯。祝遙心中一喜,朝着發聲的地方就……滾了過去。
沒錯,她不能走動,但她可以滾啊。還別說,滾得挺順溜的,一路暢通無阻,咕嚕咕嚕滾得飛快。祝遙一開始還有些慶幸這無師自通的高技滾技。不一會卻發現。她停不下來了!
她剛剛呆的地方好像是個下坡,所以這一滾,就越滾越快。越滾越玩,根本停不下來。她掙扎了幾下,卻完全沒有效果,k。她又不是個球,至於滾得這麼歡嗎?
半會後。全身一陣震盪,好像撞到了什麼,終於停了下來。耳邊卻傳來一聲沙啞的聲音。
“蛋。”
罵誰呢?
祝遙擡頭看去,卻看到了一個瘦骨嶙嶙的小身影。那是一個小孩。一個瘦得脫了形的小孩。他好似從來沒有好好吃過飯,瘦得只剩了一把骨頭,雙眼凹陷。臉頰沒有一絲肉感,遠遠看去像個小骷髏頭。而全身更是瘦得只剩下了個小骨架。若不是他剛剛出的那一聲。祝遙都忍不住懷疑他是不是哪個實驗室裡,那種擺設的模似小孩骨架標本。
祝遙頓時有些心酸,生活在現代的她,從來沒有見過瘦成這樣的孩子,就算是在修仙界後,偶爾見到的凡人中,也沒有像他這樣慘的孩子,看樣子,他好像不到五歲。
“蛋……”小孩又說了一遍,直直的看着她,只是那雙眼裡分外的渾濁,彷彿缺少了靈魂一般。聲音也輕得風一吹便散。
小孩呆立了半晌,突然彎下腰,雙手把她抱了起來,“蛋。”
祝遙這才反應過來,他說的蛋,是自己?她居然是個蛋!祝遙用力點頭撞了撞,果然撞到了一堵硬牆一樣的東西,是蛋殼!她還真的是個蛋啊!難怪剛剛滾得那麼快。
等等……這小孩,不會是要吃了自己吧?
祝遙頓時開始腦補,蛋類的一百種家常做法?看這小孩都餓成這模樣了,她很有可能是被生吃啊!
別這樣,小朋友,至少告訴我是什麼蛋再吃啊!
小孩本來就沒什麼氣力,抱着抱着,就有些累了,乾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祝遙現在的體積跟他其實差不多,小孩坐下後,兩隻細柴棍一樣的手臂卻仍圈着她。
那張極似骷髏的小腦袋,緊緊貼在了她的蛋殼上,一動不動,半點沒有開餐的意思。
嗯,不吃我,還能做朋友。
過了半晌,祝遙都快以爲他睡着的時候,似是夢囈般的聲音又響起,“你也被拋棄了嗎?”
拋棄?這小孩是被人扔下的?
這孩子一看就不是魔族,全身還透着一絲乾淨清爽的氣息。出現在這樣一片魔氣的地方,是有人故意爲之?聽他的口氣,好像還是親近之人。
祝遙頓時覺得心底酸酸澀澀,張口想安慰他幾句,小孩卻一點反應都沒有,只是抱着她動也不動。她的聲音都被堅硬的蛋殼擋了回來。
他就這麼抱着一顆比自己身體還大的蛋,坐了半天。
突然周圍的魔氣開始濃郁起來,剛剛還能看清四周的樣子,現在就連近在咫尺的小孩都看不清了。那陰冷的感覺卻越來越盛,連厚厚的蛋殼都抵擋不了,冷得像是針扎一樣。
小孩似是也查覺到了,剛剛還一片死靜的眼裡,頓時染上了怒氣,居然開始閃亮出紅光,“滾開!”
他拼命揮着兩隻小木棍一樣的雙手,揮舞着驅趕蛋周圍的魔氣,發狂似的想要把蛋藏起來,“滾開,別碰它。滾開……”
可他的動作和聲音卻半點作用都沒有,那些魔氣非但沒有散開,反而越來越盛,祝遙整隻蛋都被魔氣裹了起來,彷彿還有一股大力把她從小孩懷裡拉出來一樣。
小孩更加的瘋狂起來,眼看着四周的魔氣越來越多,他突然張口朝着自己的手臂咬了下去,咬得極爲用力,似是發了狠,頓時就血流如注。他卻揚手就把自己的血朝着祝遙灑了過去。血灑落的地方,魔氣像是遇到剋星一樣,瞬間消了個乾淨。
祝遙重新落回了小孩的懷裡,他雙手緊抱着蛋,一邊輕輕撫摸着,一遍遍的呢喃着,“別怕,別怕……”不知是說給她,還是自己聽。
祝遙心底一痛,從來沒有想到會被一個小孩保護,而且還是剛剛見面,瘦得只剩一口氣的小孩。突然有些明白,他一個孩子,是怎麼在這個魔氣四溢的地方活下來的。
其實她心底清楚,小孩只是把它當成了一種精神寄託,所以纔會這麼拼命的護她。他估計在這個地方很久了,也明白自己活不下去。所以他眼底纔會一片的死氣。自己怕是他遇到的第一個,可以稱得上是活的生物,所以他不自覺的就把她當成了唯一的精神寄託。人在絕望的時候,總要找個繼續活下去的理由。她就是小孩的理由。
祝遙頓時覺得心酸。他纔多大啊,這麼小的一隻,就連自己這顆蛋,都比他要壯實幾分。如果是現代,他該是父母掌中寶,什麼都不必想,肆意妄爲的年紀。想想她這個年紀的時候在幹嘛?忙着調皮搗蛋,上房揭瓦,連吃個飯都要父母抱着哄着。而他,卻已經體驗過絕望到連活着,都找不着理由的地步。
祝遙覺得自己該做些什麼,至少不能眼睜睜的看着小孩死在自己面前,他眼底的光彩已經越來越暗了,就連抱着她的手也慢慢的鬆懈下來,相信撐不了幾天,他就會永遠的閉上眼睛。
怎麼辦?這麼暗的地方,她連方圓幾米的地方都看不清,別說是離開了?這麼暗,有點光也好啊。
像是迴應她一般,她突然覺得蛋殼在發熱,之前因爲魔氣入侵而殘留的那絲陰冷,瞬間消失無蹤,而且越來越熱。有零星的光亮,自她體內散發出來,瞬間她整隻蛋都亮了,像個……燈泡一樣!
“蛋?”小孩也愣住了,在祝遙的照耀下,四周都亮了起來。似是給這死寂的地方,注入了一絲生氣一樣。他原本渾濁的眼底,也開始透出了點光,不再是剛剛的死氣沉沉。果然光明能帶給人希望。
很好,這是第一步,有了希望就行。祝遙頓時鬆了口氣,心底關於變成燈泡的維和感也消失了。接下來就是要離開這個鬼地方,祝遙就地一滾,掙脫出了小孩的懷抱。
“你去哪?”小孩一急,手腳並用的快行幾步撲了過來,一把又抱住了蛋,像是極怕她扔下自己一樣,眼底都是恐慌。
他聽不見自己的話,祝遙只好又往他懷裡安慰似的滾了滾,然後又滾出幾步,停了下來。如此反覆!
“你讓我跟你走?”小孩這才明白她的意圖。
祝遙圍了他,打着轉滾了一圈,選了個方向繼續往前滾。這回不用它等,小孩自己跟了上來。
路是走出來的,不管這是什麼地方,總得要試着走出去。
可是半個時辰之後,祝遙絕望了,因爲怎麼走,眼前都是一片同樣的昏暗,無邊無界的樣子。根本沒有類似於出口之類的地方。而且也沒有半點像是陣法,或是其它法術的波動,這到底是什麼鬼地方?
“蛋……”小孩跟了上來,見她不走了,乾脆坐下來,繼續抱着她。
難怪小孩會這麼絕望,連掙扎的都沒有,這地方就算是有地圖,也根本走不出去吧。
叮!
突然她聽到一聲熟悉的聲音。
眼前一片昏暗的空氣中,突然出現了一行白色的字體,宋體加粗,加大號的。
“三界任我行”導航系統爲您服務!請輸入您的目的地。
祝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