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天狗拍打翅膀,於夢境和現實交疊的高空穿梭,快速抵達了伏兌雷公所在的那一片戰場。
此時,那隻巨大蟾蜍纔剛被瑪麗背襲了一刀,
“砰”的一聲撲進了泥潭之中。而神谷川的戰鬥指揮指令,已然傳達到式神們這裡。
“嗚嗚——”高空上,化鯨所吹奏的螺號聲又激昂了幾分。岩土構築起來的連接,再次從泥濘的大地上隆隆浮起。
而伏兌雷公剛剛被瑪麗襲中,沸騰的紅霧侵蝕進它的血肉,歡愉同激怒的情緒極大限度攪亂了它的戰場判斷。
所以還來不及反應,沒能阻止小鯨魚的行動。於是,這撲入沼澤中的大蟾蜍再一次顯露出身形。
這一次,它是直接被化鯨控制的岩土平臺給頂出來的。伏兌雷公暗綠色的皮膚光滑而又溼漉漉,佈滿了大大小小的疙瘩和膿包,繚繞黑色的蛆蟲。
身體輪廓如同一座小山包,又格外的肥大且臃腫。脫離開沼澤的瞬間,伏兌雷公便失去了安全感。
與失去依憑處的不安相比,背上燒灼一般的劇烈疼痛感似乎也不算什麼了。
“咕——!”它再度發出嘹亮的蛙鳴,試圖再次把控對地形的控制。可是,神谷川一方不會再給它任何機會了。
“哇哇!”淒厲而尖銳的烏鴉啼叫聲從高空墜落。烏天狗的背翼驟然收攏,極爲果決地席捲而下,悍勇無畏。
在雙方距離拉近到數米的一瞬間,山包大小的蟾蜍軀體輪廓,以及驍勇的天狗少年全都消失無蹤。
隨着消失的,還有連綿於荒野之上,卻又被化鯨所召喚的土石橋樑所切割開來的大片泥沼。
烏天狗強制對伏兌雷公進行了
“一騎打”。而沼澤消散之後,原本負傷較重的土震雷公也同步顯露了出來。
這頭獨腳巨牛神明尚且還有些迷茫,不清楚現在到底發生了什麼。可隨後,它就看見了——從荒原的那一側,錯亂空間的黑色狂卷,如同密集的炮彈朝它衝來。
而在黑線浪潮之中,那抹帶有金色紋路裝飾的陣羽織上下躍動,格外惹眼。
神谷川那因凝縮而顯深邃的眼眸殺意迸射,他單持着嗡鳴的童子切,浮動在身側的鬼手則是握着一把數米長的猙獰龍雷雷槍,強襲而至!
“我說了,你今天必須得留下點什麼!”旅館黑線不依不饒地再次圍堵住了土震雷公,將它囚禁於一片錯綜複雜的空間之內。
剛纔的戰鬥已經清楚表明,神谷川與烏天狗兩個
“第二梯隊”主力聯手,再加上其他的荒神配合,是可以拿下黃泉的土雷雷公的。
而現在,烏天狗雖然已經脫離了正面戰場的戰鬥。從土震雷公的角度來說,少了個強敵,但是……來了個更強的!
因爲瑪麗她們幾個騰出了手來,並且立即加入了對圍剿。現如今大蟾蜍也不在,本就陷入頹勢的土震雷公已然是神仙難救。
……轟隆!翠色的龍雷再度炸裂,猙獰而出的樹根電網纏繞上獨眼巨牛神明的軀幹。
此時它身上的土石甲片,已經被拆得七七八八了,大量崩毀的碎石墜落,又都被活魚旅館的黑線拋向了不知何處。
“在你身後。”瑪麗踩踏着血腥的紅霧,從土震雷公身後發起了背襲。
沉重無比的刀鋒凌厲地落下,如同長虹貫日,刀刃所過之處,連空氣都被裹挾的扭曲變形。
土震雷公的背部已無甲片保護,血肉骨骼被輕易砍穿,發出密集又艱澀的崩裂聲。
紅霧嘩嘩躁動沸騰,一部分隨着傷口鑽入陰神的脊骨,另外一部分則成波瀾漣漪狀朝四面八方擴散,紅霧衝擊之處,沿途任何雜物都被沖刷震盪散開。
瑪麗的這一刀砍下,受到圍攻的土震雷公回天乏術。叮鈴——叮鈴——這時候,神谷川腰間所懸掛的金球鈴鐺激盪出清脆而劇烈的響聲。
座敷童子給戰場的己方重新掛了一輪
“強運”。對於已經是荒神的敷寶而言,刷新鴻運buff並不費力。從玄學的角度來講,也算是圖個吉利,希望老父親能從即將被擊敗的敵人身上獲取到可觀的素材道具。
於一陣鈴鐺搖曳聲中,神谷踩踏着土震雷公頹倒下來的軀幹,躍上了對方的脖頸。
先是鬼手握着雷槍橫掃而出。耀眼的龍雷劃開污穢的肌膚,撕咬腐朽的血肉,將潛藏於其中的黑色蛆蟲也一定燒灼殆盡,使得空氣之中充斥滿了焦糊的惡臭味。
隨後,童子切以
“雲耀”之勢斬出。金色的刀鋒順着龍雷製造的創口,砍入了土震雷公的脖頸之中。
翠色的雷霆猙獰迸射,龍吟聲呼嘯,隨後所有的光亮,所有的聲響又都倏地聚攏到童子切的刀鋒之上,使得整個空間都驟然寂靜下來。
刀鋒所向,筋骨如數崩斷。旅館空間所盤踞的更高處,原本慘淡的圓月已經完全被濃重的烏雲所遮蔽。
灰濛濛的雲間間隙,如同裂開一道道縫隙,數不清的雷霆感受到戰場上雷電氣息的號召,從這些縫隙扭曲地抽打下來,炸成一片樹根狀的閃光。
轟隆!電光之中,一顆巨獸頭顱高高拋起,又重重落下,其輪廓又被電光刺得透亮。
隨後【制燭僧的抽血泵】轟鳴着飛出。土震雷公,已被神谷一行斬殺!
獨腳巨牛神明倒下去的瞬間,神谷川感受到自己身體內出現了一絲奇異的波動感,他的心臟、腎臟、肝臟之中蘊藏的三種雷霆力量,開始歡呼躁動,似乎正在準備吸引與接納某種外來的力量。
隨後,就像是被三色雷霆所拉扯一般,從土震雷公的屍骸之中,一道土黃色,泥漿一般的電弧,伴隨着
“咚咚”的鼓點聲攢射而出。土黃色的雷弧擴散爲迷迷濛濛的沙塵,又被神谷川身上的三種屬性雷霆力量所牽扯。
且很快就被他所吸納。這股外來的雷法力量,渾厚且渾濁。初入神谷川的身體時,又極其躁動不安。
但它被身爲
“土着”的陽雷、陰雷、龍雷三股力量所驅逐封堵,最終只是走投無路地涌入了脾臟處,被另外三種雷法力量壓制於此。
而黃泉雷纔剛入脾臟,神谷川就感受到自己身體裡的血液嘩嘩流響,血脈涌動的感覺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旺盛,身體也更有力量感,更加輕盈。
這種感覺,和當初用肝臟接納龍雷的感受,有一點點類似。或許要不了太久,黃泉雷便會徹底融入神谷的脾臟,使得他獲得驅使
“土雷”的能力。要說神谷川這一身的雷法,最早依託於《五雷正法》生成。
像陽雷與陰雷,完全是靠着正練與逆練這套雷法得到的。後續容納了阿澄雷神的龍雷之後,又開始走上一條,
“用五臟孕育五行雷霆”的全新路子。是獨屬於神谷川的修習的雷法。通過實戰來看,這套雷法的效果很不錯,而且好像已經能夠抓住合適的時機,實現自我補充。
之前的龍雷,還算是阿澄雷神在消散之前所主動贈與的。而這次土震雷公所控制的黃泉雷,更像是被神谷川身上的另外三種雷霆力量強取豪奪,俘虜回來的。
如此一來,神谷的身上已經兼具有木、水、火、土,四種不同屬性的雷霆能力。
或許未來的某一天,他能將最後一種
“金”屬性的雷霆也補全,那時候大概就真是雷法大成,成爲在世雷神了。
因爲一尊A級的陰神被斬殺,《怪談物語》裡的信息不斷彈出。收穫頗豐。
神谷川此時自然還無心去查閱戰利品,戰鬥雖然取得了重大的進展,但還未徹底結束。
於是,他與手下式神怪談們,只是無比熟練又迅速地把視線範圍出現的道具素材全都捲走。
只有犬神憑藉業火燒灼,多花了一點時間,啖食起可以食用的陰神血肉。
一時間,滲人的撕咬聲與吞嚥聲不絕於耳。神谷當然沒有去阻止犬神大快朵頤。
狗子在剛纔配合圍殺土震雷公時也是負了些傷的。現在吃下神明的血肉,不但能強化它的作戰能力,還能快速癒合它身上的傷勢,確保它可以用更加強盛的狀態投入到接下來的戰鬥之中。
磨刀不誤砍柴工。而此時,烏天狗還未將伏兌雷公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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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騎打”空間之中釋放出來。除去還在抓緊時間囫圇進食的犬神以外,神谷等人的下一個目標便很明確了——大仙桃神。
……阿坡岐原上的另一處戰場。充當主力的八咫鳥與大仙桃神的戰鬥還在繼續。
協助八咫鳥作戰的,是閻魔香月薰、化鯨所控制的諸多骸骨鯨魚……以及,最開始支援神谷川,後續又很快轉戰入此片戰場的勞模金熊童子。
即便是這樣的友方戰鬥力配置,戰鬥就已經打得難捨難分。後續,神谷川與瑪麗,協同一衆荒神們切入了這片戰場。
緊接着,活魚旅館的黑線也纏繞而至。由於八咫鳥同樣不熟悉旅館的空間結構,所以這一次旅館的黑線只覆蓋住了大仙桃神的一半樹幹以下。
用以影響祂的樹根活動。現在【雲外鏡】的運行時間,差不多還能持續個三四分鐘的樣子。
由此無論是人數戰力,還是地形,全都是神谷一方佔優。事實上,在神谷集團退治土震雷公,實現了黃泉陰神的減員以後,勝利的天平就已經朝着他們這邊傾斜了。
大仙桃神自然是抵禦不住這樣的攻勢,瞬間便落入下風。鏘!神谷川的鬼手,此時已經重新握上了鬼切。
兩柄斬鬼名刀在手,凌厲斬擊如同冷冽星光墜落,那些阻攔他的枯樹枝條,全都摧枯拉朽的敗退。
此時,瑪麗正陪同着神谷並肩作戰。刀劍和鳴,雷霆與血霧沸騰交融。
他們兩個的協同作戰,放在整個己方勢力裡,也是默契程度最強的一對。
當然了,神谷與瑪麗的協戰,表面上看是兩個人的默契,實際上也還有般若的功勞在。
與神谷川一體同心的般若同樣在出力。如此朝前突進,大仙桃神無法抵擋住攻勢,很快便裸露出了核心的樹幹。
枯死的桃樹之前,樹枝已經所剩無多,殘存的枝椏也只是無力扭曲擺動。
但樹幹的中央,那張由木紋扭曲出來的面容依舊猙獰,雙眼赤紅如火,口中不斷髮出低沉而恐怖的咆哮。
“阻攔我與伊邪那岐大人……該死,你們都該死!”
“抱歉,你的夢該結束了,桃仙。”神谷川不帶任何猶豫,挺刀向前。大仙桃神已經被黃泉的力量完全侵蝕,讓這裡的一切都結束,對祂而言應該也算是一種解脫。
鬼切與童子切嗡鳴交響,斬破污穢。桃仙則是延展出最後的枝椏,癲狂地試圖阻攔住神谷川與瑪麗。
而這時候,一道黑影從枯死的巨大桃樹背後徑直落下。八咫鳥抵達了桃仙的背後。
而負傷過重的後者,似乎已經完全沒有了警覺性與防備。八咫鳥手裡那柄寒芒湛湛的長柄鐮刀倒掛上挑,於空中劃出一道醒目的銀色弧線。
此時,她的兜帽已經被狂卷的疾風所吹開,長髮如黑夜般濃郁,隨風輕輕飄動,帶着一絲詭秘的韻律,迎風飄揚。
飄蕩的髮梢之間,顯露出八咫鳥眼眸來。她的雙眸深邃如夜空,閃爍着幽冷光芒,像一片即將消亡的星屑,美麗,但又陰沉死寂。
大仙桃神的樹幹輪廓,不斷在八咫鳥的視線之內擴大,已經清晰無比。
而在鐮刃即將劃開那尊腐朽樹木軀幹的一瞬間,八咫鳥那對麻木的眸子,終於流動出一點生動的光彩來——那是明顯的不忍。
可即便如此,她手中的動作卻並未停滯分毫。枯朽的木質崩裂聲於鐮刀的刀鋒之上響起。
緊接着,八咫鳥感受到手中長柄鐮刀上,那種砍進硬物裡的手感陡然發生了變化,她所砍中的東西,正在崩壞,變得柔軟,變得脆弱,變得徹底失去生命力……在這一個瞬間,她聽見了那種熟悉的,屬於瀕死魂靈的哭號聲。
無助,惶恐,又悲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