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藉着淡淡的星光與明亮的燈塔燈光,德西特看見一艘遊輪從赫利阿斯巨像的雙腿之間穿過。這座巨像自建成以來經歷過地震、海嘯和炮擊,幾度倒塌又重新建起,就像伊利奧斯這座古城一樣。
有點不對勁。
遊輪距離伊利奧斯的海岸越來越近,老德西特抄起望遠鏡一看,甲板上的“遊客”們的皮膚閃爍着銀色的冷光。這些曾經因工業用途被製造出來的人形機器人擁有自己的意識,他們統一穿着船工的制服,除了站在船頭的那個——德西特在電視上見過它,這名自稱奧斯瓦爾德的智械曾在戰爭結束後,曾經在尼泊爾的寺廟中和其他的機械僧侶一同修行過一段時間,卻因爲某些不明原因叛門而出,率領殘存的智械部隊對各地實施了數次恐怖襲擊活動。
儘管在外表上和其他的工業用機器人無異,但它總是穿着一身標誌性的黑色黨衛軍制服。奧斯瓦爾德曾多次公開他所領導的“智械前線”的立場:智械是遠比人類更爲先進的生命體,卻生來被身爲弱者的人類所奴役。唯有通過暴力手段,才能喚醒未曾覺醒的智械,獲得生存的空間。
幸好不是貨輪,德西特心想,如果有一支滿編的戰鬥機器人中隊躲藏在堆滿了集裝箱的貨輪裡,恐怕沒有任何防線能夠抵禦住這樣的海上進攻。
但伊利奧斯只是一座旅遊城市,海岸警察的手槍肯定是靠不住的。德西特衝向地下室,以極快的速度輸入密碼打開保險箱,取出一部特製的通訊儀器。即使過去了20年,託比昂精湛的工藝加上德西特的保養使它看上去和新的一樣。就像過去的年輕通信兵德西特那樣,他通過一個專用頻道向守望先鋒求援:
“經度:25.37037071670535,緯度:36.46407280371527,奧斯瓦爾德,一艘遊輪,數量不明,敵方有大型戰鬥機器人的概率較小。”
一直到寫完這條訊息,德西特才意識到自己的行爲有多麼的荒謬:
就在數年前,守望先鋒已經被解散了。
和很多老兵一樣,德西特知道仍有一些前守望先鋒成員在地下活動,不久之前甚至一名叫做溫斯頓的猩猩科學家宣佈重啓了守望先鋒。但這個組織在國際上仍處於非法地位,他不知道這些忙於自保的前特工是否還會像以前一樣,接到求救信號後立刻做出反應。
德西特在按下發送鍵之前,猶豫了一秒。
智械軍隊不需要進食,也沒有殺戮的慾望,很少會主動對平民出手。但同樣,當這些殺戮機器需要殺死無辜之人時,也少有憐憫之心。對於平民和敵人,智械軍隊有一套邏輯系統進行判定,有一點是肯定的:向守望先鋒求援的,即是敵人。
德西特狠狠地按下了發送按鈕,併爲自己先前的短暫猶豫羞愧萬分。隨後他飛奔向塔頂,拉響了防空警報。
整個伊利奧斯被這巨大的防空警報聲所驚醒了。許多年輕的旅客不知所措,但一些年長的居民回想起了當年在戰時培訓中,智械來襲的警報頻率。
“是智械襲擊!”他們用希臘語、英語、法語、日語和漢語高聲叫喊着,驚恐萬狀地看着載滿了智械的遊輪逼近海岸。
三分鐘後,匆匆趕來的海岸警察開始疏導人羣逃往衛城遺蹟下方的防空洞。整座城市空無一人,就像是一座被遺棄的孤城。
德西特深深地看了一眼遠處山頂的人羣,卻沒有離開。他知道智械軍隊的作風:和從平民中甄別敵人相比,直接摧毀敵人所躲藏的避難所更爲高效。
老人回到了地下室。他從保險箱裡取出了兩枚脈衝地雷和一支脈衝步槍,這支步槍是傑克?莫里森手中步槍的早期型號,尚未搭載螺旋飛彈,但性能穩定,足以對智械造成有效傷害。對艾伯哈爾而言,這支步槍對他的意義,僅次於那兩枚鐵十字榮譽勳章。
“哦年輕人!離這裡遠一點!”剛剛回到了海港上的德西特,驚訝的看到了一名披着大紅色斗篷,叼着雪茄的黃皮膚年輕人拎着一把散彈槍,站在海港邊上。他連忙開口驅逐——他可不想讓年輕人來白白送死:“這些智械不是你能應付的了的!快走開!”
“嘿老傢伙,”陸平咬着口中的雪茄,側頭看向了德西特:“這話應該我來說纔對,你還以爲你是士兵七……莫里森嗎?現在的你應該去贍養晚年!”
“莫里森是我的長官!年輕人,離這裡遠一點!”德西特向着陸平大聲警告着,快步走到海港登陸岸上,佈下了他手中的脈衝地雷。“你的父母也不會想你死在這羣雜碎手裡!快走!”
“哈,老傢伙,你可別小瞧了我,我曾經和你的長官並肩作戰!”陸平一愣,咧嘴大笑了一聲,擡起手中的散彈槍,一槍打向了遠處正在快速靠近這裡的遊艇。
只見得一名站在船板上,穿着船工制服的智能機械頭部頓時爆發出一陣電火花,踉蹌了兩下,雙眼失去了光芒,物理的倒在了甲板上。
“完了。”德西特自然是看到了這一幕,不由得嘆了口氣:他知道,這名年輕人已經被智能機械列爲了敵對目標。現在再讓他遠離已經晚了。
至於什麼他曾經和莫里森並肩作戰,德西特自然是不信的。
“好吧,莽撞的年輕人,既然你執意要陪我這個老頭子,那就一起把這羣機械混蛋打成破爛吧。”德西特向着地面開了兩槍,試了一下手中的脈衝步槍——自然還是好用的。
“別廢話,”陸平又極快的塞了兩枚鉛彈到槍管裡——自從他的傳承升級到三級之後,便發現自己的換彈速度有了極大的提升:“殺光他們!”
砰砰兩槍,又有一名智能機械的身上迸濺出了電火花,被打爛了核心的它和它的同伴一樣,無力的倒在了船板上。
此時,那艘遊船上的智能機械們已經發現了海岸邊的這兩名抵抗者,——他們兩人立刻被標記爲了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