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國慶和中秋趕在一起, 沈佳佳和林源航早早地就搶了回家的車票，張陽沒回家，大概是因爲李靜柯也留在了學校。
李靜柯家裡太遠了。
下午四點的車, 沈佳佳和林源航逃課趕車, 中午在車站附近吃了飯, 然後去逛街。
沈佳佳買了好多小禮物打算帶回家裡, 都是一些小女生才喜歡的東西, 家裡人會喜歡纔怪。
林源航看着也是很無奈。
唯一高大上的是她看中了一款手鍊，很細，但是是真漂亮, 也是真的很貴。
沈佳佳隔着透明的玻璃窗，眼巴巴的望着。
“喜歡？”
沈佳佳聽見自己耳邊好聽的詢問聲音, 連忙點頭：“嗯嗯嗯！”
回答完了, 纔想起來擡頭看看說話的人。
噯？這不是司慕？
他怎麼會在這裡？
沈佳佳擡頭呆呆地看着他, 轉過頭是林源航和大芬哥站在一旁不知交談着什麼。
林源航這個小叛徒！
司慕微微低頭看着她，眼裡有笑, 嘴角也有笑。
他的表情終於能稱得上是溫和了。
偏冷峻的長相此刻是滿滿的溫情，對着沈佳佳，只對着沈佳佳。
多少年了？
——六年。
之前六年的時間裡，司慕都不曾對她有過這種表情，沈佳佳看得發愣。
回過神來, 是司慕爲她戴上那條手鍊, 輕輕拉起她手的時候。
沈佳佳骨架小, 身上有肉, 還不會顯得胖, 摸上去軟軟的，滑滑的, 皮膚白嫩，搭配上手鍊，好看的不行。
“你幹嘛呀？”沈佳佳轉了眼睛，滿臉通紅。
她的手腕被司慕虛握在大手中，傳來的一陣陣溫熱感覺，讓沈佳佳徹底紅了臉。
此刻，可不同於小的時候了，哪怕兩人以前再親密，終究還是不懂男女之情，如今的情形是從前從來沒有過的。
司慕沒有回答的她的話，把手鍊取下，讓店員包起來。
“哎——”
司慕擡起一隻手，搭在沈佳佳肩膀，制止她接下來的行動。
“既然喜歡，就拿着！”
喜歡，就拿着。
他一語雙關。
物，人。
*
因爲那條手鍊和司慕微信的好友請求，沈佳佳在假期的愉快，大打折扣。
每天晚上的時候，偷偷把手鍊拿出來，很漂亮，越看越喜歡，可……好像還是有哪裡不對勁。
琢磨着，琢磨着，沈佳佳在假期的最後一晚，終於鼓起勇氣點擊了發送信息。
手指按下去的那一瞬間，她把手鍊扔進了行李箱。
小佳妹：【如果我沒理解錯的話，你現在是在追我？】
沈佳佳在等回覆的過程，翻了一遍他的朋友圈，什麼東西都沒有。
一直到很晚，司慕都沒有回覆，沈佳佳卻一晚上輾轉反側，第二天頂着微微腫起來的雙眼，拖着行李箱去車站。
好巧，找座位的時候，那個昨天晚上不回她微信的人是自己的鄰座。
沈佳佳裝冷漠，也不看司慕，坐到座位上就開始玩手機，刷微博，實際上卻一個字一張圖片都看不進去。
直到火車發動，兩人都沒有說一句話。
沒有耐心的那個人從來都是沈佳佳，有些彆扭的收起手機，一側頭，司慕不知什麼時候睡着了。
沈佳佳有些氣，這真的是追人的態度？
氣呼呼盯着他，強忍住把他搖醒的衝動，卻在他的眼睛下方看到了疑似黑眼圈的東西。
他也一夜未睡？
大概也許是昨晚真的有事吧，可再累總不會連回個微信的時間都沒有。
嗯，她覺得不回微信也是可以稍微諒解一下的。
火車微微顛簸了一下，閉着眼睛的人皺緊了眉頭，他額頭抵着窗子，接觸的皮膚被磨紅了，頭髮有些亂。
他的膚色比一般的男生要白一些，卻從來都是正常的、健康的顏色，如今，沈佳佳發現他的臉上是有一些蒼白的，脣色很淡。
長長的睫毛垂下來，看起來好可憐呀。
他睡夢中難受了哼了兩聲，是不是在生病？
意識到這一點之後，沈佳佳的氣突然間就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幾個小時的車程，沈佳佳無心玩手機，很快也無聊得睡着，迷迷糊糊之間，也不知道喊她名字的聲音到底是不是真的存在。
距離到站還有二十分鐘的時候，司慕把沈佳佳叫醒，沈佳佳迷瞪着雙眼看眼前心上人，好幾分鐘分不清是夢還是現實，是小時候還是現在。
司慕雙手握拳，掩在嘴邊，咳嗦兩聲：“醒醒，快到站了！”
沈佳佳揉揉眼睛，看了一眼手機時間，才發現自己已經睡了這麼久。
她輕輕‘哦’了聲。
“佳佳……”
他叫她的名字，卻不肯再說一些什麼。
也不知是不肯還是不知道說什麼。
沈佳佳實在不忍心看司慕低聲下氣。
明明他是天上月，高貴無比，這樣的語氣，太傷自尊，哪怕他是對着自己說，她也不忍心。
“我昨晚給你發了微信的。”沈佳佳看着他深邃的眼睛，一字一句告訴他。
司慕的眼睛亮了幾秒，很快恢復正常，拿出手機，卻沒有立刻看。
他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又看了一眼沈佳佳：“手機一直沒開機，抱歉。”
手機正常開機的那一秒，他首先看的不是沈佳佳的微信，因爲彈出來的是一通電話，練採研三個字諷刺的出現。
沈佳佳真沒想偷看，可是那三個字太刺眼了，她想要忽視都做不到。
一瞬間，沈佳佳覺得自己像是一個傻子。
火車到站，沈佳佳起手就走，司慕在後面及時拉住她的手，被她一把甩開，回過頭看他的那一眼，失望又冷漠。
刀子一般刺在司慕心上。
沈佳佳似乎明白了一切。
昨晚不回微信，只怕是好事上頭，春宵一度，哪有時間管她的一條微信。
可笑的是她還因爲他昨晚過度勞累的後遺症憂心。
沒有比沈佳佳更傻的人了。
可笑的，他勾勾手指，她歡天喜地地就想要跑過去。
她緊緊抓着記憶中的人不放，可卻沒有意識到，記憶中的少年，早就不是以前的模樣，而她也不是會把所有的情緒都展示給他的那個人了。
大概還是需要這樣的刺激，她才能徹底放棄。
他們之間只是少了一句告別，所以讓彼此都念念不忘了六年，如今這樣也好。
更何況，更何況……
中間還有六年的時間，六年的時間裡，隔了很多人。
有練採研，有陸星沉。
沈佳佳眼圈都紅了，卻憋着，不讓眼淚流出來，看起來可憐得不行。
也不知道司慕有沒有追過來，但是她此刻連回頭偷看的心都沒有了，因爲實在是一瞬間，有關司慕的任何想法都沒有了。
沈佳佳怕他追過來，走了一條小路，在路上卻自嘲，也許人家根本就不會在意自己什麼的。
她走的是另一條小吃街的路，裡面有家火鍋店，好吃得不行。
其實她印象之中開始愛上火鍋和麻辣燙還是因爲司慕。
學生時代，司慕帶她去吃了麻辣燙，那個時候她還不是很能吃辣，要的清湯，老闆卻弄錯了，給她放了很多辣椒。
那天她被辣的嘴都是麻的，真的都快哭了。
是司慕在一旁第一次對她發了脾氣。
“你不喜歡，你不能吃，你就告訴我呀！”他把筷子狠狠地摔在桌子上，起身，回來的時候卻帶了一瓶溫水。
沒好氣地擰開，遞給快要哭了的某個人。
那是他第一次那麼生氣對她吼。
一個別扭但是很善良、很單純的人。
其實早在高中沈佳佳就已經發現他不是她心裡的樣子了。
他也有了藏在心底的人，他也會和別的女生的名字綁在一起，他也會把衣服給別的女生……
沈佳佳終於還是忍不住哭了出來，眼淚滑落，世界都變得模糊。
就連火鍋店裡的兩個非常熟悉身影出現，她都沒及時認出來，下意識的蹲下身子。
她縮在牆角，雙手抱着雙腿，頭埋進雙臂之間，連哭都不敢大聲地哭出來。
很久很久，她像是下了多大的決心，緩緩站起來，活動一下麻木的雙腿。
火鍋店裡的兩個人還沒有走。
李靜柯率先發現沈佳佳的身影，張陽轉過頭看她，隔着厚厚的玻璃，看不清她的表情，招了招手，沈佳佳回以同樣的動作。
這世界很大，大到有專門屬於沈佳佳的人。
她招招手，像是對着張陽，又像是對過去說再見。
張陽一笑，並沒有發現沈佳佳的不正常。
*
十月一假期期間，張陽帶着李靜柯吃了火鍋，李靜柯吃了一口之後就愛上了北方的麻辣味道，一直吵着再次，張陽被鬧得沒辦法，只能帶她去學校附近的火鍋店吃火鍋。
老闆過來問這對小情侶要不要放辣，李靜柯笑意盈盈看着張陽說：“可以要超級辣嗎？”
那可愛嬌小的勁兒連老闆都忍俊不禁，更別說張陽了。
張陽只能點頭，溫聲對老闆說：“多放點辣。”
由於在假期，火鍋店只有張陽和李靜柯兩個客人，不小的店面，更是顯得冷冷清清的。
老闆是東北人，爲人爽朗，年紀三十多歲，火鍋做的地道好吃，很受B大學生的歡迎，生意越做越好，這幾年擴充了店面，招了十多個服務生，到了現在已經是這附近很有名的火鍋店。
正值假期，店裡的小姑娘，小夥子都回家，只剩他一個人。
似乎每年節假日，哪怕過年都不見他回去，至少在張陽來B大之後，他就沒看見這家火鍋店關過一天的門。
李靜柯一小口一小口吃的熱火朝天，張陽吃了幾口，放下筷子，很少有人知道他的胃不好，不能吃太辣。
老闆站在門口抽菸，目光看着只有零星車輛的車道。
他的身材高大，很給人安全感的身材，臉部硬朗有餘，帥氣有餘，這麼多年也有B大不少小姑娘對他芳心暗許，可偏偏，這麼多年，也不見他和哪個女生走近一點。
具體出於什麼原因，張陽也不知道，或許是隻有男人之間才能感受到的惺惺相惜，張陽突然想和他說幾句話，說什麼都好。
感受到目光，老闆轉過身子，對着張陽一笑，把煙暗滅，走進，坐在張陽旁邊。
他問道：“怎麼，不好吃？”
張陽搖搖頭。
四目相對，相對無言。
“剛纔對你招手的那個是你妹子吧？那姑娘長得可精神。”
張陽想了一秒鐘，笑了：“每天來你店裡那麼多人，還記得？”
老闆像是聽了什麼笑話：“來過我店裡的，哪怕沒來過的，只要是我見過的，我都能記住。”
很自大的話，張陽卻聽得出，他不是吹噓，他真的可以。
老闆的眼神變得有些迷離，眯縫着眼睛，像是在回憶：“叫什麼來着？你叫她佳佳？”
張陽點點頭：“沈佳佳，不過你可別想了，你都多大了，再說她應該很快就有男朋友了。”
老闆聽了哈哈大笑，錘了張陽肩膀一下：“你小子，胡說八道什麼呢！”
一直到大學唸完，張陽才零零星星，從同學的嘴裡聽說過有關一些他的真真假假的傳言。
他的身份遠遠不止一個火鍋店老闆，而後來發生的很多事情，也都證明了這一點。而他注意到沈佳佳也絕對不是偶然，更不像是他說的那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