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十一點的時候，人流量才逐漸降下來，王泉跟着陳福林來到店裡，打開銷售數據看了一下，陳福林咧嘴笑道：“我就說吧，雖然不是專營的肉鋪，銷量一點都不比肉鋪差。”
從正式營業到現在，也不過兩個多小時的時間，肉類銷量一百七十多公斤，副產品連賣帶送，加在一起也出了近百斤的量。
“這還只是一上午的時間，下午還會有一波高峰期，一般情況來看下午的數據肯定要比上午的還要好。”
看過數據之後，陳福林主動領着王泉從店裡出來，邊走邊說：“這家店只是針對附近小區的居民，基本上以零售爲主。我們在其他市場上的攤位主要針對餐飲行業走量批發，那些門店纔是銷量的主要渠道。”
“把今天開業的店鋪全部算進去的話，我們家每天的銷量還要增加兩成左右，你覺得咋樣？”
王泉輕輕點頭，微笑着說道：“確實不錯，批發走量，零售賺錢兩不誤。如果店鋪更多的話，那就真是躺着賺錢了。”
陳福林眼中帶笑，似乎很滿意王泉這種說話，又想張嘴說話的時候，王泉的電話響了。
王泉接通電話，幾秒鐘後詫異問道：“他們是什麼意思？行，我知道了，我下午就回去。”
掛斷電話，王泉歉意的看着陳福林說道：“家裡有事需要我回去處理，中午飯就不吃了，你送我去機場。”
說着，又對王富貴說道：“你回市場收拾行李，開車回去的時候路上慢點。”
……
下午三點鐘，王泉乘坐的航班在中原機場降落，在停車場找到自己的車子，而後直接上高速趕回洛河。
將近五點鐘的時候，與林東匯合。
“還是上次的茶樓，約的時間是六點半。”
聽到這個時間點，王泉微微有些詫異，“不吃飯？”
林東搖頭，臉上帶着一絲嚴肅，緩緩說道：“我在三匯的時候就聽說過，宋鵬飛這個人不好相與，一般情況下根本不跟別人一起吃飯。就算是三匯的年會，他也只是公事公辦，弄完就走。”
王泉聽得一愣，這是高冷還是不合羣啊？
“別管他們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咱們又不差他們什麼，能談就談，不能談他們還能把咱們怎麼着？”
王泉撇撇嘴，又是說道：“走，咱們吃飯去。”
吃完飯，王泉和林東掐着時間來到舒意茶樓，剛剛進門就有人過來問詢是不是跟鄭主任約好的？
“二樓左拐第二間。”
按照服務員的指引，推開房門，王泉的目光一下子就被坐在鄭主任身邊的男人吸引了。
他居然是宋鵬飛？
看到宋鵬飛和鄭金秋兩人，王泉腦子裡直接蹦出當初去三匯找鄭金秋的畫面，在凍品部門口遇到過他，王泉萬萬沒想到當初遇到的這個人就是三匯市場部的部長。
把心裡的驚訝壓下去，主動給宋鵬飛打招呼，坐下之後，王泉發現宋鵬飛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
微微一笑，主動掏出煙給宋鵬飛遞過去。
“宋部長不抽菸……”
鄭金秋的話說到一半，剩下的一半再也說不出來了。他從沒見過宋鵬飛抽菸，一直以爲宋鵬飛是不抽菸的，可現在，宋鵬飛居然接過了王泉遞過去的煙。
王泉愣愣的看着鄭金秋，而後又是看向宋鵬飛。
“沒事，我只是很少抽菸。”
宋鵬飛主動解釋一句，王泉這才反應過來，不經常抽菸的人是不是都不帶火機的？趕緊拿起打火機幫忙點上煙，而後給自己點上。
宋鵬飛看着王泉，眼神有些恍惚。
第一次見到王泉的時候，王泉還只是一個小承包商，自己只是隨意提了一句，就能讓王泉陷入困境。他沒想到有一天能跟王泉坐在一起喝茶，更沒想到王泉能起來的如此之快。
鄭金秋身爲聯絡人，主動擔當起泡茶的任務，感覺到氣氛有些過於安靜，故意調笑道：“價格下調之後，睡覺都能笑醒吧？”
林東嘿嘿一笑，看向宋鵬飛，“托領導的福，確實比之前強一點。”
宋鵬飛淡淡一笑，道：“機會都是留給有準備的人的。”
說着，又是好奇問道：“我聽鄭主任說，你們九鼎商貿現在的單日屠宰量突破九萬頭了？”
林東點頭，目光從王泉臉上掃過，又是笑着說道：“主要還是場子基數大，其實單個場子的屠宰量並不多。”
宋鵬飛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不再說話。鄭金秋一一分好茶水，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又是說道：“這麼大的屠宰量，全部走鮮品的話，渠道方面有壓力嗎？”
聽到這句話，林東瞥了王泉一眼，見他沒有回答的想法，這纔回道：“暫時沒有壓力。”
鄭金秋眼角一抽，九萬頭的屠宰量沒壓力？你騙誰呢！
注意到鄭金秋的質疑之色，林東又是解釋道：“屠宰量剛開始上漲的時候確實有些壓力，只不過這幾天跟外省的幾家商貿公司達成了合作意向，壓力減輕不少。除了個別單品打成了凍品，大部分貨當天就能出完。”
外省的商貿公司？
鄭金秋愕然的看着林東，下意識的問道：“跟商貿公司合作的話，利潤不會降低嗎？”
林東輕輕搖頭，“我們的副產品品質一直保持的比較好，價格比普通貨稍微高一些，利潤還可以吧。”
林東的回答出乎鄭金秋的意料，一時間也不知道怎麼接着問了。
屋裡安靜一會兒，宋鵬飛按滅香菸，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放下茶杯的時候突然笑道：“一直以來，外面的人都說咱們洛河除了三匯，再也挑不出值得誇讚的企業了。人家都是近水樓臺先得月，咱們洛河這麼多年都沒能走出去幾個在行內比較出彩的人物。前幾年還有人說中原人喜歡窩裡鬥，這麼大的市場都沒能發展出來一家像樣的商貿公司。現在呢，你們九鼎商貿的出現，算是給咱們中原同行，特別是洛河同行狠狠的出了一口惡氣。”
宋鵬飛的笑容看起來很真誠，真的像是替九鼎商貿感到驕傲一般。稍微停頓一下，臉上笑容不減，接着說道：“前些日子我就說過，九鼎商貿的運作模式很好，只要你們能堅持不懈的做下去，肯定有更大的空間等着你們。有中原這麼大的市場基礎支撐着你們，我相信你們絕對能夠後來者先到，超越外省那些商貿公司指日可待。”
類似的話，鄭金秋已經說過不止一遍了。此時聽到宋鵬飛親口說，林東和王泉的內心很是平靜。宋鵬飛能主動約自己，肯定不是簡單的喝茶，兩人都是洗耳恭聽的樣子看着宋鵬飛。
果不其然，宋鵬飛慢慢收起臉上的笑容，表情變得認真起來，目光從林東臉上掠過，最終定格在王泉臉上。
“商貿公司跟承包商的經營思路肯定不一樣，既然做了商貿公司，就不能再用承包商的眼光看待市場變化了。你們九鼎商貿作爲目前爲止省內最大的商貿公司，對未來的市場變化有什麼看法麼？”
宋鵬飛問完，眼神緊緊盯着王泉。王泉掐滅菸頭，跟林東對視一眼，這纔對着宋鵬飛說道：“宋部長應該知道，九鼎商貿剛剛成立沒多久，很多東西都沒有完善起來。不怕宋部長笑話，我們幾個股東都是野路子出身，之前承包場子的時候，還能勉強應付。自打成立公司之後，各個都是焦頭爛額的。”
“自己公司還沒有捋順，哪有心思考慮其他事情啊！雖然說不上如履薄冰，但我們做事的時候一直都是謹小慎微，堅持緊跟市場變化的原則，大行情怎麼走我們就怎麼做。”
王泉一本正經的說着，側目看了鄭金秋一眼，又是苦笑道：“說實話，我們倒是希望行情平穩一些，哪怕是屠宰量少點，最起碼不用擔心市場變化太快。”
宋鵬飛嘴角一揚，玩味的看着王泉，問道：“那你覺得市場什麼時候能夠恢復平穩呢？”
“這我就不知道了，反正現在的情況就不錯，屠宰量還算可以，也沒有太大的起伏波動。”王泉故作無所謂的搖了搖頭，隨後看向宋鵬飛，嬉笑着說道：“宋部長，不是我故意吹捧，三匯身爲行內龍頭，你們對市場判斷的肯定更加精準。今天有幸坐在一起，不妨給我們透漏一點消息，如果行情真的有變化，我們也好及時調整經營思路不是？你剛纔也說了，咱們都是洛河的企業，我們儘量不給洛河同行丟臉。”
宋鵬飛飽含深意的看着王泉，簡單的幾句話，他就感覺到了王泉的油腔滑調，這種狀態有很大可能性是裝出來給自己看的。至於原因麼，宋鵬飛已經猜到了。
鄭金秋適時續上茶水，宋鵬飛一飲而盡後，輕聲笑到：“今天是私人性質的接觸，咱們不談集團的事情。但以我個人的看法，未來一段時間，行情很有可能產生劇烈的變化，價格有很大的可能要漲回來，甚至是比之前還要高。”
說着，眼裡帶笑的看着王泉，輕描淡寫道：“如果現在開始囤貨，以後肯定能賺不少。”
之前對於行情的判斷都是個人猜測，此時聽到宋鵬飛親口說出來，林東不禁露出喜色。同時也暗暗考慮宋鵬飛的話，要不要趁機囤一批貨呢？
宋鵬飛說話的時候，鄭金秋一直保持沉默，時不時的觀察林東和王泉的表情變化。看到林東的反應，鄭金秋心頭一跳，又看向王泉。
王泉微微一笑，隨後輕輕點頭，咧着嘴說道：“宋部長的提醒很好，囤貨的事兒很有必要認真考慮一下。”
看着王泉的表現，宋鵬飛微微一笑，隨後眯着眼睛看着王泉。
“前幾天你們不是去南湖了麼？聽說還找鄭主任尋求幫忙了，怎麼樣？找到合適的渠道了麼？”
宋鵬飛心裡十分肯定，王泉的表現就是故意做給自己看的。自己委婉的套話，他就不着邊際的給自己瞎扯。心思篤定之後，也不想再這麼繞下去了，直接把話題拉到南湖市場。
正題終於來了！
說到南湖市場，王泉收起懶散，坐直身體，目光也變得沉靜許多，稍微遲疑一下，這才說道：“客戶倒是找到了幾個，只不過發貨量都挺一般的。眼下我們人手短缺，準備過段時間騰出人手之後，重新考慮南湖的開發問題。”
找到客戶了？
鄭金秋心裡一突，下意識的問道：“你們沒去找南湖的商貿公司合作嗎？”
王泉轉頭看向鄭金秋，眼神裡帶着複雜的光芒。心裡卻是暗暗猜測鄭金秋的意思，他這是希望九鼎商貿找南湖的商貿公司合作？
注意到王泉的目光，鄭金秋乾笑一聲，重新開始泡茶。
“南湖市場整體來看還是挺不錯的，市場足夠大，消費水平也比較不錯，只要能夠進去，徐徐圖之的話，銷量必定可觀。”
宋鵬飛淡淡的說着，“只不過，每個市場都是它獨特的一面，南湖市場自然也不例外。地域差異性是我們做市場時需要克服的最大問題，如果不能解決這一點，不管是誰，不管公司實力強弱，都會如同無頭蒼蠅一般徒勞無功。”
宋鵬飛這句話說的還是比較中肯的，王泉贊同的點頭。
“有些事，我不想說的太過直白，相信你們心裡都有數。特別是林總，你在三匯做過業務，應該聽說過南湖市場的狀況。”
宋鵬飛語氣變得沉重起來，目光也比剛纔真切許多。
“關起門來沒有外人，有些話說出來也不怕你們笑話。這麼多年以來，三匯在國內大部分市場的銷售渠道一直在不停的拓寬壯大，唯獨南湖市場一直沒有突破性的進展，不可否認南湖市場已經成了三匯的一塊心病。”
“這其中有競爭對手的奮力抵抗，也有一些不適合擺到明面上說的溺愛保護，不管怎麼說，結果就是三匯在南湖的處境越來越難。”
宋鵬飛說的東西，確實是大家都能看到的。他能自揭傷疤講出來，王泉和林東都是一臉嚴肅的看着宋鵬飛，等待他接下里的話。
“你們或許會疑惑，我爲什麼會找上你們。”
王泉很是坦然的點頭，目光炯炯的看着宋鵬飛。
“如果我說，因爲你們是洛河人，因爲九鼎商貿是洛河本土企業，你們信嗎？”
林東愕然的看着宋鵬飛，眼神裡帶着疑惑。
不知道怎麼的，王泉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內心裡居然出現一種‘宋鵬飛沒有說謊’的感覺。
“做生意，肯定少不了競爭，其他競爭對手暫且不提，咱們就拿南湖市場的競爭對手來講。三匯在南湖的困境，有一大半因素來自於唐人集團編制的關係網絡。如果說，南湖市場把三匯當成外來戶產生抵抗心理，勉強還能說得過去。”
“但現在，唐人集團已經開始在中原佈局了，你們有心的話，可以去了解一下唐人在中原的動作。”
說到這裡，宋鵬飛眼神變冷，語氣中的冷意也是毫不掩飾。
“中原是三匯的大本營，也是省內同行在市場生存的最大依仗。他們明目張膽的在中原佈局，往小了說是挑釁三匯，往大了說是蔑視中原同行。南湖市場不對中原同行開放，他們還要到咱們的地盤肆意索取。打個不太恰當的比方，咱們去他們家，他們冷臉相待，只給咱們喝白開水。他們來到咱們家，就想大魚大肉的吃香喝辣，他們憑什麼？”
宋鵬飛的比喻確實不太恰當，但卻是事實。特別是王泉和林東親身瞭解過南湖市場的情況，此時隱隱生出一股同仇敵愾的感覺。
你不讓我吃你碗裡的飯，反而想從我鍋裡撈菜吃？
“唐人集團不弱，這是不可否認的事實。咱們中原，有能力跟唐人硬碰硬掰手腕的只有三匯，如果三匯不主動擔起這個責任，以強硬的姿態對待這件事，以後怕是會有越來越多的外來戶進入中原市場。”
“所以，打開南湖市場的意義就變得大爲不同。不單單是爲了賺錢，也不單單是爲了出氣，更是爲了告訴外面那些傢伙，中原市場只能中原企業安身立足，一切敢於闖入中原市場的外來戶，都將面臨中原企業的報復。”
說到最後，宋鵬飛眼裡再次浮現出狠厲瘋狂的神色，鬢角的肉瘤輕微跳動着，似乎在響應宋鵬飛。
宋鵬飛說完之後，屋子內靜悄悄的。
林東和王泉都是驚疑不定的看着宋鵬飛，之前只是以爲三匯想要利用九鼎商貿的名義把貨賣到南湖市場，說白了就是暗度陳倉。誰也沒想到宋鵬飛是這樣的打算，背後居然隱藏着這樣的野望。
鄭金秋的表情比起林東和王泉好不到哪裡去，一直以來都是宋鵬飛吩咐，他跑腿做事，真的是第一次聽到宋鵬飛說出內心真實想法。
不管心思有什麼不同，三個人都有種熱血澎湃的感覺。
王泉甚至能夠聽到心臟急速跳動時的聲音，強行安奈住內心的激動，直勾勾的看着宋鵬飛問道：“宋部長準備怎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