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陽部總部裡,總部長站在一個控制室的窗前,窗外面碩大的空間裡,一排排機櫃整齊劃一的排列着。
這是烈陽部的超算機房,或者說是機房的一部分。
溫言可以暴怒,可以被衝昏頭腦,烈陽部裡誰都可以,唯獨他這個總部長不可以。
他站在這裡良久,今天已經有一個小時的時間,沒有處理文件了。
一個小時,他伸出手,按在了一個屏幕上,他的掌紋被率先識別通過,而特製的裝備,又繼續識別他的氣息、DNA、聲紋、虹膜、腦電波、靈魂波動等一系列信息。
最後又確認了口令和親筆簽名蓋章的紙質文件,確保完全沒有問題之後,看起來毫無縫隙的金屬器械才隨之打開。
下方懸浮着一些星光點點的東西,在被總部長觀測的瞬間,就凝聚,幻化出一個灰黑色的盒子,一個看起來非常古怪,像是無法打開,又像是六個面上都能打開的盒子。
總部長看着眼前的黑盒幻影,點了點頭。
“看來你學的挺不錯,那你這次學會了什麼?”
黑盒幻影變幻了一下,化作一行字。
“我無法理解他身上的火焰,也無法理解相關指數爲何會超出正常區間488倍至893倍,資料庫裡沒有足夠的信息。”
“你不用急着理解,這是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等你什麼時候理解了,你就算是學成了,除了這些,你還學到了什麼?”
“剋制是一種力量。”
總部長有些欣慰地點了點頭。
“雖然我覺得,剋制是一種品質,想要變得更好更強所必須的品質,但你現在理解成力量,倒也不算偏的太厲害。”
“差之毫釐謬以千里,一絲偏差,會造成以後更大的偏差,請教我。”
“這得靠你去學,自己去理解了,好好配合他吧。”
總部長沒有過多解釋,他本來是想稍稍更改一點黑盒的權限問題,在這之前,先親自看一眼,但看到之後,他就覺得沒有必要了。
他讓黑盒跟着溫言,輔助溫言去做事情,最初的時候,只是靈光一閃,他覺得非常合適。
現在黑盒能理解到剋制是一種力量,這個結果已經遠超預期了。
最初發現黑盒的原形時,總部長其實也沒法果斷做出決斷,是留還是不留。
最後還是留下來了,因爲他知道,隨着靈氣復甦,消滅了這一個,以後還會有另外一個。
而另外一個,可能就沒有引導的機會了。
如今這個,反而可以引導,那就儘量引導,不讓其走上歪路。
總部長關上了這個設備,最後還是針對如今要做的事情,給設置了單項事件的權限。
他跟老天師交流過了,也從典籍裡,尋找到類似的東西,基本確認,如今這個大魔,是曾經出現過的。
只可惜,這傢伙是該猖狂的時候非常猖狂,該低調的時候,動輒就是低調百年不露頭。
那一次,這傢伙消失之後,幾百年時間都再也沒有一點動靜,直到這一次才稍稍露頭。
所以這次,所有會讓那大魔退縮,隱遁百年的人,都不會出手,也會裝作不知道有這麼個東西。
至少在最後時刻之前,不會做什麼。
考慮到對方可以附身,烈陽部裡知道這事的人,也不能多,所有知道的人,也都要做好準備。
但總部長可以將黑盒針對這件事的權限提高,讓其全力配合溫言。
而需要普通成員配合的任務,執行任務的人,也的確不需要知道核心內容,只需要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
另一邊,瀟湘郡西部,清晨,天公作美,今天沒有雨,也沒有霧,晴空萬里。
溫言獨自一人,扛着棺材,灰布纏繞着兩把柴刀,在前面開路,他帶着寨子裡的人,一路從寨子,來到了門戶所在的地方。
寨子裡有經驗的人,已經提前來觀察過,那片山坡地質穩定,沒有出現過滑坡的情況,而且排水順暢,光照更好。
他們沒有請人來看風水,溫言也沒請,他還是按照老爺子自己的意願,給選了個墓穴。
這裡光照很好,視線也很好,往下挖不了多少,就能看到山體內部是山石,結構非常穩固。
剩下的一切,都是按照寨子裡的習俗來,挖墓穴,到了中午11點多的時候,開始下葬,這也是老爺子自己最喜歡的時間。
這個時間段,除了夏天之外,都是山裡最舒服時間,老爺子自己都喜歡在10點到11點之間曬太陽,而這個時間,也是寨子裡吃完上午飯的時間。
老一輩的已經習慣了,早上九點多吃一頓,下午四五點吃頓,一天吃兩頓飯。
溫言沉默不言,靜靜的跟着走程序,等到正午,他站在墓前,回頭望去,這裡正好可以看到山谷下的整塊平地,視野非常好。
他祭拜完老爺子,暗暗默唸。
“您老人家說,讓我保護好自己,那我肯定聽的。
現在那個大魔在,我就吃不下飯,睡不着覺。
我昨天到現在,就吃了一碗飯,兩天一夜也沒睡覺了。
我害怕的不敢閉上眼睛,一閉上眼睛就害怕的渾身發抖,胸膛都快要炸了。
所以,現在我去找到他,然後活活打死他。
這就是爲了保護好我自己。
您老人家覺得呢?
這沒什麼毛病吧?”
溫言在心裡默唸了一下之後,以還有要事爲由,告別了葉哥。
一天的沉澱,溫言心裡已經醞釀了三套計劃,後面看哪個合適,就用哪個。
但第一步,還是得穩紮穩打,獲取情報。
溫言拿出手機,察看了一下那個叫蘇葉的小姑娘的位置,頓時眉頭微蹙。
他們正乘坐着船,順着西江逆流而上,就快要到德城所在的位置了。
而且,蘇葉的母親,在德城隔壁的端州,已經看了一套二手房,而且定金也已經給了。
溫言這之所以能獲取這個信息,是因爲那裡的中介,三家裝修公司,還有一個賣衛浴的、賣廚房電器的、賣木地板的、賣家電、賣窗簾的一個本地商家小聯盟,統統都知道這個消息。
確認了位置,溫言就決定先回德城。
回到德城,他繼續問了問黑盒,信息蒐集的怎麼樣了。
黑盒以他設定的那張監控照片爲起點,空間範圍內,向着四方輻射,時間範圍內,也開始調動那張照片時間點前面三個月的錄像,還有時間點之後的錄像。
這種搜索是一個大工程,太過零碎,畫面像素差別也很大,角度問題等等,一大堆問題,就算是有足夠的權限,那也不可能一下子就能找到。
溫言看了看目前找到的兩張,溫言人工判斷了一下,其中一張肯定不是,只是那個人在做出表情的時候,正好有那麼一瞬間像而已。
那種感覺完全不一樣,溫言察看了視頻原片段,給予了否認。
而另外一張,是一個坐在街邊飯廳吃飯的人,這個人也是瞬間僵直了一下,臉上露出了那種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但也只是最多不到一秒鐘的時間,又恢復了正常。
溫言看到那個表情,只是一眼,他就認出來了,就是大魔。
表情不是關鍵,那種傳達出來的古怪神韻纔是關鍵。
溫言察看了一下標籤,這張照片上的人所在的位置,距離蘇木家那裡,大概只有四百多米的直線距離,按照人走的路徑來算,那就是六百多米。 確定了一下時間,從這張照片上的時間標籤,到蘇木家鄰居大媽走出家門之間,有二十三秒的時間。
再排除掉那個大媽從自己家走出來的時間,大概是十三秒到十六秒之間。
也就是說,那個大魔大概率是以附身爲轉移方式,在有中間媒介,作爲跳板的情況下,跨越直線距離四百米,或者他這個跳轉,是以人出現的範圍爲跳轉的,可能就要走六百米以上。
考慮到這種跳轉,連成線之後,真正的距離可能比人走的還要遠,那就可能有七八百米了。
這麼遠的距離,那傢伙只需要十三秒到十六秒之間的時間。
當然,這只是初步推測,那大魔附身的條件是什麼,現在還不確定。
溫言打開地圖,看到標記的地點,讓黑盒優先以標記的大方向來繼續追蹤。
確定了大魔並不是憑空到處亂飛,移動的時候,可能也是需要有人作爲媒介,那溫言就想到個問題。
大魔那時候是怎麼來到山中的寨子的?
繼續給黑盒加了個任務,確定一下那天晚上的那個大概時間點內,當時有可能出現在寨子周圍十公里範圍以內的所有人。
這一次,黑盒的反應很快,只是三秒,就給出了一個名單。
然後還很智能的給出了,那天的外部整體情況。
那天,烈陽部完成了實驗,人員設備已經撤離,所有的設備都要帶走,裡面都蘊含着貴重的數據。
同時,人手也沒法繼續耗在這裡了,別的地方也有其他的事情,一直需要人手。
瀟湘郡裡的一個大湖,最近也不安生,明明不是雨季,最近的降雨,卻比雨季的時候還要多,而且監測設備也捕捉到了一些異樣的情況,那邊也需要大量人手和設備。
所以瀟湘郡西部這邊,事情結束,也完成了數據收集之後,人就撤了,也解除了封鎖。
那天有一隊徒步的人,前往了羣山,根據定位,這些人曾經出現在寨子周圍十公里範圍內。
其中一個,被重點標記,這個人在旅途之中,因爲夜晚擅自離隊,被趕了回來。
黑盒唰唰唰給貼出來了幾段聊天記錄,然後還有一副重點目標的移動軌跡圖。
軌跡圖上顯示,對方那天夜裡,一直待在營地裡,跟其他人一起,但是過了一段時間,就開始折返。
沒有顯示夜晚離隊之後的軌跡,說明對方夜晚離隊的時間段裡,根本沒帶可以定位的設備。
繼續追查,查到了對方折返的時候,有一段軌跡,距離寨子很近,時間點也契合。
“就是他了!”
溫言調出來這個人的資料,很平常,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應該只是被大魔附身的人。
找到這個人,可能並沒有什麼作用。
但這也是很重要的進度。
進度穩步推進,溫言看着目前的資料,沉吟了一下,老爺子都會受到影響,也就是說,哪怕這大魔不刻意害人,卻也不在乎自己做了點什麼,
溫言繼續調動,察看了一下蘇木家鄰居大媽的情況,沒有什麼資料。
他繼續察看資料,繼續思索,然後,又找到了之前那隻去自首的黃耗子,還有那隻奶牛貓有關的資料。
他將一份份資料,以時間線的方式,重新羅列了一下。
黃耗子奶牛貓碰瓷,中間遇到了大魔附身隔壁鄰居大媽,奶牛貓和黃耗子被嚇壞。
奶牛貓爲了救黃耗子將它甩飛了出去,而同一時間,大魔站在蘇木家外面,跟裡面的人說什麼。
結合黃耗子和奶牛貓的口供,跟大魔對話的人,是蘇木。
之後大魔離開,緊跟着黃耗子去投案自首,牽扯到了蘇木,最後引得溫言都過去了一趟,親眼看了一眼蘇木。
溫言將得到的信息,按照時間順序羅列之後,就看出來問題了。
大魔不知道跟蘇木說了什麼,之後大魔什麼都沒做,直接走了。
如今再看,溫言就覺得,這恐怕是談的不是很愉快,有什麼事情,讓大魔有顧慮,但是轉身,蘇木就跟烈陽部扯上關係了,偏偏這個蘇木本身,似乎真有問題。
要說這是巧合,溫言是肯定不信的。
溫言在腦海中勾勒出這個大魔的性情,能屈能伸,既猖狂記仇,殘忍無情,又不在乎臉面問題,會當面認慫,背後卻會捅刀子,稍有不慎,立刻遁走,動輒就會躲個幾十年上百年。
溫言想了想,他想到個怎麼稍稍在明面上追查,卻不會引得那個傢伙警惕遠遁千里的方法了。
既然蘇木被牽扯出來,八成是大魔背後捅刀子,那明面上就從蘇木這裡作爲切入點吧。
以溫言的推測,目前信息的蒐集,這大魔肯定沒什麼朋友,那個蘇木肯定也不是大魔一邊的友軍。
那牽着烈陽部的鼻子走,讓烈陽部的人去針對蘇木,那個大魔知道了,肯定會很得意吧?
溫言給風遙打了個電話。
“還記得蘇木這個人嗎?”
“看過資料,怎麼了?”
“我現在需要個人手,去那個小區,不管伱們用什麼方法,我要知道那個大媽如今的情況,她跟之前有什麼不同,都要知道,容易辦不?”
“這不難,烈陽部最擅長的就是基層的這種工作,是針對那個蘇木是吧?”
“最多最多,只能讓人知道,是針對蘇木。”
溫言說出這句話,風遙就秒懂,立刻提醒溫言。
“你不用告訴我更多了。”
“好。”
這邊掛了電話,溫言正要繼續完成拼圖的時候,他的個人電話響了起來,是烈陽部的物流,物流的人不敢貿然進小區,只能給溫言打了個電話。
收了快遞,溫言打開一看,是一箱子書。
他還以爲是四師叔祖送來的,沒想到,稍稍一看,寄件人是武當的李七學道長。
上次李七學道長說要給他寄本書,說是記錄武當祖師的事蹟,讓溫言參考一下,因爲李道長覺得溫言爲人太過寬厚,都殺上門了,竟然只殺地位最高的耄老。
沒想到,這次給寄來了這麼多書,裡面很多經典的典籍,還有一些武道相關的書籍,一些修道相關的書籍,一大箱子,門類繁多,有些明顯不是那種可以隨便傳網上的典籍。
擺在最上面的,是一本名爲《甲子蕩魔記》的書。
書裡面還夾了一封信,李七學道長在信裡面說,武當掌教聽說了這事,就做主多給了一些武當的典籍,雖無大用,但他山之石可以攻玉,留給溫言當參考也行。
然後李道長就着重推薦,溫言多看看那本《甲子蕩魔記》,裡面是武當祖師的事蹟,記錄的很詳細。
反正話裡話外都是,先說好,不是我說的,是我們掌教覺得你可以從這本書裡,學着多漲點殺氣,以你的性子,你就奔着“瞪我一眼,我就殺你全家”去,這樣的話,走出去幾步,那可能就剛剛好。
溫言啞然,這李七學道長倒是個妙人。
他拿起那本《甲子蕩魔記》,看了看開篇引言,這明白標題是什麼意思,是當年張真人年輕的時候,脾氣也挺火爆的,一次遇到魔物害人,勃然暴怒。
自那天起,開啓了甲子蕩魔,追殺各種魔物,殺了整整一甲子的時間,一口氣殺到各類魔物肝膽欲裂,近乎絕種。
之後又經歷末法,又是一記重拳,以至於到了現在,烈陽部成立幾十年了,處理過的有關魔物的案子,那也是屈指可數。
妖魔鬼怪之中裡面有關魔物的案子數量,連其他三類裡,數量最少的“怪”類的零頭的零頭都不到。
以至於現在幾乎都忽略掉了魔,都是以妖鬼精怪來統稱。
而這種情況的開端,就是那年張真人一怒之下,蕩了一甲子的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