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陽部總部的審訊室,其實用的很少,用上的時候,大都是審訊活人,畢竟職業者也好,異類也好,很多都挺危險的,而限制手段,基本都是以限制人身爲主,很難徹底限制住。
阿飄會被帶到總部審訊的,那更是少之又少,因爲但凡犯事比較大,有資格專門被帶到這裡的阿飄,基本都是被當場清空彈夾了,壓根用不着帶來。
而今天審訊室裡蹲着幾個阿飄,內部的人,比這這些阿飄還緊張,審訊室裡,三個攝像頭,四種感應器,全部都開着,還有人一直在盯着攝像頭,加上應急裝置。
而且,今天的應急裝置,都被要求關了自動,知道的人都明白這是爲什麼,這是爲了防止甩鍋給機器。
每個經手的人都清楚,這幾個阿飄絕對不能出事,最次也絕對不能在自己手裡出事。
南武郡出現叛徒,串聯受審人員的事,才發生不久。
除了少數知道內情的人之外,其他烈陽部的人,也只是知道出了這麼個事,也只知道後果很嚴重。
而這已經足夠其他人加倍謹慎了。
天色放亮,夜班的人開始下班,而白班的人,基本都是在沒什麼緊急任務情況下,除了一線外勤之外的人,比如,審訊專家。
老李很執拗,坐在外面拿着個手機刷手機打發時間,等到天亮了,有熟悉的內勤給他帶了包子和豆漿,他就坐在長椅上,啃着包子喝豆漿,特像上京治病的病人家屬。
總部長就在總部住着,進入到這一層的時候,遠遠看到這一幕,都有些無奈,偏偏還真沒辦法說什麼。
人家又沒說不信烈陽部,就是閒得發慌睡不着覺,誰還能說什麼?
總部長沒過去,只是看了一眼,什麼都沒說,信任這個東西,建立很難,打破卻很容易。
烈陽部的人遍佈神州各地,人太多了,這種情況下,是絕對不可能保證部門裡的人,每個都是毫無問題,更沒法保證他們以後不犯錯。
只能在規則上做好限定,平日裡做好預防。
這也是爲什麼烈陽部明明人手匱乏,總部長卻一直不主張快速擴招的原因。
想招人,那的確不難。
但衆所周知,人多了,效率未必會變高。
難的是人忽然變多了之後,怎麼控住得住,怎麼讓這些人提高效率,而不是反過來降低效率。
怎麼維持着人員的基本素養,甚至提高原來的平均水平,而不是讓蛀蟲的比例和數量都提高。
這些都不是簡單的一個擴招能解決的,至少目前,維持着掌控範圍內的每年遞增,也比貿然擴招好。
之前關中郡開始招募阿飄,除了關中郡特有的情況在,招募阿飄已經是現階段最優解,也是以後的大趨勢,也有另外一個原因,就是先當試點。
總部長來到辦公室,例行倒了一杯茶放在旁邊,開始處理一天的公務。
昨天晚上的事情,他沒插手,也沒做任何指示,至少表面上,他是不知道這件事的,什麼事都插手,什麼事都表態,並不好,一切按照規矩來就是了。
要是按照一般程序,阿飄是肯定不會被帶到這裡的,但那阿飄在冥途襲擊溫言,溫言出來的地方就在京郊,那這的確算是京城烈陽部管轄範圍。
總部長看了看日程,開始看今天的文件,有人敲門。
“進。”
門被推開,溫言先探了探腦袋看了一眼,看到總部長在,咧着嘴笑了起來。
“你大晚上的不睡覺,跑出去逛了一圈,現在還這麼早起來?”
“年輕人精力旺,覺少。”溫言推門進來,手裡拎着豆漿包子:“還沒吃早餐的吧,我專門去食堂買的,食堂這包子是真不錯,皮薄餡大,蒸好了之後,韭菜都是翠綠翠綠的,看着就有胃口。”
“……”總部長很少有這麼無語的時候,他現在也開始懷念蔡啓東了,要是蔡啓東還在,溫言就不會跑到他這裡。
“先吃點吧,我問過大秘哥了,您這還沒吃呢,平時要是沒有外出,不需要見人,就喜歡這個韭菜素包子,大秘哥昨天二半夜被吵醒,現在還忙着呢,我就替他帶來了。”
溫言上來就一頓逼逼,把總部長所有要說的話,都給堵了回去。
眼看溫言一點都不見外,坐下就開始拿着包子吃,喝個豆漿,似乎都因爲有點燙,發出一陣吸溜聲。
總部長沒轍,起身來到小茶几這邊,跟着一起吃,他的確還沒吃早飯。
吃着簡單的早飯,溫言在旁邊說了下昨天晚上的事情。
“昨天晚上本來是去見個線人,對方給了不少非常有價值的信息。
正好,老李找我幫忙,我就順手試了試。
順便又試了試新線索,沒想到,對方有針對性的防禦。
後面我順着線索往下找,然後我就發現,後面的事情,在烈陽部的資料裡,我沒權限。”
溫言叭叭的說了幾分鐘,燕國地圖終於展開了。
總部長包子都吃完了,正喝着豆漿聽溫言說到了重點。
“所以,你大清早跑過來,是要權限的?”
“是啊,我剛通過我的線人給我重要線索,找到了本土鬼財神相關的東西,不搞明白的話,我都睡不着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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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部長聽了這話,半晌沒說話。
他剛纔就在猜,溫言大清早就來,還專門給他帶了早餐,應該不是爲了昨天晚上那幾個阿飄的事情。
但沒想到,溫言繞了一圈,好像是給繞回來了,但全程又都是在說另外的事情。
溫言也不着急,就在這等着。
通過跟三死阿飄一起被燒死的那倆人爲切入點,他試着招魂,卻被人攔着了,唯一能看到的就是金光大道上的一盞燈籠。
本來是想以燈籠爲切入點,找到後面的人,卻沒想到,找到了一個出過事的倒閉鬼市,而鬼市跟本土鬼財神直接相關,相關詳細資料,權限還賊高。
那就不能說溫言是記仇,就是爲了找到幕後的人了,他現在是真的在辦正事,只是辦正事的過程中,可能會挖出來襲擊者。
溫言全程都沒提那幾個被帶回來的阿飄,也沒重點提挖出襲擊者的事情。
總部長琢磨了一下,回到了自己的辦公桌,找到了相關資料,他看了幾分鐘之後,沉吟了一下,道。
“相關授權,已經給你了,你可以自己看,但是無授權者,就不能看了,你明白吧?”
“明白。”
溫言打開手機一看,有提示他獲得一些資料的相關授權。
“總部長敞亮,您放心,這件事我肯定跟到底!”
總部長無言地擺了擺手,溫言樂呵呵的離去。
眼看溫言咧着嘴出了門,還會把門給帶上,總部長沉吟了一下,給扶余山打了個電話。
“喂,你師叔醒了嗎?我有點事想要請教一下。”
“是這樣的,我想問一下,蔡啓東的情況到底怎麼樣了?他還能站起來嗎?這邊需要他回南武郡扛起大梁。”
“恩,好,我明白了。”
掛了電話,總部長嘆了口氣,溫言可真能搞事情,帶着一串阿飄進入京城,第二天又用他沒法拒絕的理由,要了權限。
單說阿飄這事,以前還真沒人這麼幹過。
溫言拿到了權限,揣着手機出門,他都快走出大門了,才聽人說,老李大清早就蹲在了審訊室走廊的外面,到現在還在那蹲着呢。
溫言想了想,又轉身回去,來到了審訊室這一層,一出電梯,就看到老李的鼻樑上掛着個眼鏡,手機拿的很遠,看兩眼手機,就擡頭看一眼。
溫言這邊一出來,老李就看到了溫言,他立馬站了起來。
“老哥,走,找個地方坐坐?”
老李回頭看了一眼,還沒等他說什麼,溫言便笑道。
“走吧,老哥。”
他帶着老李,出了烈陽部的單位,在對面找了個茶樓。
這邊剛坐下,斟好茶,老李便舉起了茶杯,一臉愧疚。“爲了我們李氏的事,讓老弟冒這麼大風險,實在是過於不去,我便以茶代酒,先謝過老弟了,以後但凡有用得着我們李氏的地方,儘管開口,刀山火海,我李氏也有的是不怕死的人。”
“老哥,快別,快坐下,這事跟你們還真沒關係。”
溫言實話實說,他遇襲的事情,跟招魂李氏的人,的確沒關係。
但溫言這麼說,老李卻一個字都不信。
他自己清楚冥途是個什麼情況,在那裡稍有不慎,便是徹底迷失的結局,而在那裡遇到襲擊,基本可以說是將原本就很大的風險,直接放大十倍。
易地而處,他都不知道在那種情況下,到底該怎麼保全自身,還能走出冥途。
更別說,他白天才剛說完,溫言晚上不睡覺,都要去幫他。
“不瞞老弟,我活這麼大歲數了,真就從未見過老弟你這個實誠的人。”
“老哥伱快別誇我了,我都挺不好意思的,我昨天試了試,你給的資料裡的幾個人,一個都沒招到,情況有些古怪,我正要給你說呢。
可以確定的是,他們的魂似乎都沒消散,但是不知道是什麼原因,都無法招魂。
而且無法招魂的原因可能還不統一。
具體如何,我實力有限,知道的有限,就不太清楚了。”
老李聽了這話,卻也沒失望,反而鬆了口氣。
“這已經是最近最好的消息了,只要靈魂還在,那就可能還有希望,就怕消散了,就再也找不回來了。
能有這個結果,已經算是最好的結果了,就是讓老弟冒險……
老弟放心,這次的事,你不用管,我會從頭跟到尾。”
“老哥,還是別熬了,你晚上早點休息,該怎麼樣就怎麼樣吧,這是總部,肯定不會出什麼意外的。”
說到這,溫言看了一眼老李,似乎還打算繼續耗,他就再勸了勸。
“再說了,只是幾個阿飄而已,又不是什麼重要角色,你說,萬一真牽扯到什麼人,牽扯到什麼勢力,再萬一有誰敢膽大妄爲到,敢讓這幾個阿飄死在烈陽部,那不是比這幾個阿飄更重要的大魚嗎?”
老李想了想,是這個道理,左右都是不用管,不給施壓,不管的話,說不定還真能釣到大魚。
把老李勸了勸,勸住了之後,讓老李回去補覺,今天上午的會就別參加了,反正今天也沒什麼重要的議題。
溫言自己也摸魚,找了個地方察看資料。
他讓黑盒給做了歸類,他先看了他之前權限不足的部分。
一看,好傢伙,難怪需要這麼高權限,當初做鬼市的那個傢伙,還是京城的人,這傢伙挺有背景,而且這鬼市的客戶,不少都是非富即貴,尤其是很多老想着闖出點名堂的二代們。
那時候已經靈氣復甦幾十年了,只不過進度一直非常慢,差不多是靈智最高的妖,都還處於沒法幻化,沒法化形,只能保持獸型的階段。
但就是這個時期,這鬼市開業的時候,招到了真阿飄,而且還不止一個。
當時釀成了慘劇,死了不少人,鬼市裡很多都沒法說,沒法報道的齷齪事情,也都被曝了出來。
當時這案子,是還沒成分部部長的蔡黑子主辦,總部長督辦。
一口氣死了幾十個人,而且這裡面的人,要麼有權,要麼有錢,要麼家裡有錢有勢。
鬧出這麼大案子,本來應該是鬧的很大的,但按照現場留下的各種證據,還有還活着的證人,這些死掉的傢伙,要是還活着,被抓到了,人均十年起步,至少三分之一不用等審判,就可以大致確定是死刑。
而那時候,靈氣復甦進度很慢,烈陽部的權限也遠沒有現在大。
當時蔡黑子主辦,承受了極大的壓力,最後就算是總部長,都受到了各方壓力。
最後查到是阿飄們真以爲這是真·鬼市才進去的,以至於有阿飄發現他的親友就在裡面,以貨物的身份出現,這阿飄便當場黑化,以至於最後鬧出了大沖突,鬧出了慘劇。
所以結果,便是這事被封存,死了的自認倒黴,人都死了,他們生前犯事的相關證據檔案什麼的,也都封存了。
溫言只是看了看資料上記載的文字和圖片,就忍不住皺眉。
他也看到了,當初死掉的那些人裡,有些人的家長,還有他們背後的人,這些年,退的退,被抓的被抓。
溫言覺得這可能纔是總部長敢讓他看這些資料的原因。
不然的話,看這些資料,可能還會帶來風險。
這人可比阿飄厲害多了。
再仔細看了看,當年鬼市裡倖存的人不少,也就是說,那些阿飄的目標很明確,根本不是無腦的見人就殺。
他翻了翻,翻到一張照片。
照片是鬼市的入口,一盞燈光昏暗的燈籠掛在那裡,白熾燈的光芒,再透過燈籠的遮擋,頗有種奇特的氛圍。
而圖片的上半部分,則是後面的鬼市,黑氣奔涌,像是大片大片的火焰在燃燒。
這張照片,就是之前他沒權限看的部分,這代表着當時的進度之下,都有一些阿飄,在極限情況下,可以爆發出超出當時極限的力量。
這個情況,在當時肯定是會引起恐慌的。
有了更清晰的照片,溫言便讓黑盒繼續匹配,按照現有資料,繼續關聯尋找。
這一次很慢,足足過去了十幾分鍾,黑盒纔給了溫言一張照片。
這是另外一個案子裡的照片,黑盒將照片裡無關的一角放大,然後進行了高清修復。
圖片背景裡的一角,出現裡一個圖案,那圖案跟鬼市門口掛那個燈籠上的一處圖案一模一樣。
“這是我找到的關聯性最大的線索。
這個圖案,是書寫出來的,按照筆跡鑑定,圖案鑑定等相關東西。
結果有85%的概率,這兩個圖案是同一個人所繪製。
圖片裡的地點,已經發送,請查收。”
溫言一看,圖片裡的位置,竟然是關中郡的某個地方,而且這個地方,距離關中郡那個燈籠之鄉非常近。
“這個圖片的案子是什麼?”
黑盒立刻給發來了資料。
資料裡顯示,只是一起最典型的阿飄尋仇案子。
一個三十年前的殺人犯,殺了人之後,將屍體埋在了自己家院子裡,然後隨着靈氣復甦推進度,受害者怨氣難消,不斷積攢。
終於積攢到足夠破開塵土,衝出來的時候,暴怒之下,將人的靈魂都給撕碎了吞了,然後這阿飄失去理智,被趕來的人當場打到消散。
溫言再對照了一下前面的案子……
唔,是有點像了。
溫言沉吟了一下,收起手機,轉身離開,今天的會不重要,他也直接翹了。
走冥途來到了關中郡,來到了目的地所在附近的地方,很快就找到了圖片裡那個地方。
而同一時間,冥途裡。
一個鬚髮皆白的老人,手執一盞白色的紙燈籠,一隻手握着三炷香,行走在冥途裡。
走着走着,老人走到大路口的時候,看着前方的一切,一臉愕然。
大路口變大變寬了不說,還多出來個十字路口,旁邊還有兩座雕像魂燈,道旁還有真正的路燈。
然後,老人一擡頭,看到路燈上還帶着攝像頭,立馬就繃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