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0 求情(一)

那天的事情疑點太多,多到馮喬想要忽視都不能。

如果馮遠肅當真有這份心性隱匿了這麼多年,只爲在暗中出手相害,他又何必在最後關頭留手。

明知道早無緩和餘地,明知道已經沒有後退的可能。

他難道就不明白,他一旦輸了這一場,不只是他自己,他的母親,他的兄長,連帶着整個馮家都會因爲他所作所爲跟着萬劫不復?

馮喬微眯着眼,低聲道:“這幾天我又暗中去見了一次孫嬤嬤,再問了一遍當年的事情,孫嬤嬤說她兩年前見過那個想要害我之人,馮遠肅兩年前的確也進過京城,但是爹爹你也看到了,當時他只不過在京中待了兩日就返回了越州,期間一直宿於官邸,連馮府都沒有回過,而且他回京述職的時候是十月,孫嬤嬤見到那人的時候卻是年節前夕。”

“孫嬤嬤說,當初孃親死後不久,那個人給她的藥粉只是爲了讓我身體衰弱,被困於後宅,目的只是不想讓我出現在人前,卻並沒有想要取我性命,可是濟雲寺和鄭國公府那次,又怎麼解釋?”

馮喬說道這裡,身子朝着旁邊的軟墊上靠了靠,小巧的細眉輕皺:“我原本也以爲,這些事情都是馮遠肅做的,可是有些地方卻實在難以解釋的清楚。”

“爹爹你說,那天夜裡李嬤嬤死前口中所說的那個三……到底指的是什麼,對我下手,和馮恪守、謝氏一起害死孃親的那個人,當真是馮遠肅嗎?”

馮蘄州聞言冷肅着臉,看着那幾張紙上所寫的這幾年馮遠肅府中的事情,還有馮遠肅歸京之後,那些與之相關的異動,眼中浮現出陰霾之色。

馮喬能看出來的疑點,他又怎會看不出來,馮遠肅跟這件事情脫不了干係,但是他身後未必沒有其他人,而且這件事情中間還有太多沒有弄明白的地方。

馮蘄州將那幾張紙折起來放進袖子裡,冷聲道:“不管是不是馮遠肅,我都會查清楚。”

如果是馮遠肅所爲,那也就罷了。

如果馮遠肅做這一切只是爲了袒護誰人,那他定會將那人揪出來。

害了素素,害了卿卿,無論是誰,他都絕不會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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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蘄州得永貞帝召見,人人都以爲他就算能逃得重責,可馮家之事也難辭其咎,以永貞帝往日多疑的性情,就算不將馮蘄州定罪,也必定會對其加以貶斥。

可誰知道那些等着看馮蘄州笑話的人等了又等,盼了又盼,非但沒等來馮蘄州被貶黜的旨意,反而等來了他官復原職,永貞帝下令對其大加賞賜,溫言安撫的消息。

馮蘄州歸朝,朝中一片譁然。

眼見其官復原職,不少人以馮家之事攻殲,言語間暗指馮蘄州與馮遠肅沆瀣一氣,出身不堪,卻不想被永貞帝當朝訓斥,不過三日時間,接連兩名御史,一名言官,連帶着兩名四品朝臣因彈劾馮蘄州被貶,而永貞帝眼見着衆臣針對馮蘄州,一封聖旨將原已是風口浪尖的馮蘄州賜封榮安伯,徹底堵了那些質疑馮蘄州出身的人的嘴。

永貞帝不僅沒有因爲馮家之事而疑心馮蘄州,反而對他更加信任,處處袒護,而馮蘄州不僅沒有因馮遠肅受到牽連,反而威勢更勝從前。

朝中之人雖驅利附勢,可俱都是心思玲瓏之人,當賜封榮安伯的聖旨下來之後,原本鬧騰不休的衆臣紛紛偃旗息鼓。

原本對馮蘄州落井下石之人,都是心驚膽顫,夾着尾巴生怕觸了永貞帝的眉頭,而襄王和四皇子眼看着原本落難的馮蘄州再次風光無限,就算恨得咬牙切齒,卻也不敢掠其鋒芒。

李豐闌在事後不久,就聽說了那日御書房裡的事情,等到反應過來自己幫了馮蘄州一把,甚至還推波助瀾讓馮蘄州能夠順利官復原職的時候,當下氣得險些吐血,狠狠給了自己一巴掌不說,還將自己關在房中一整日未曾進食。

而相比馮蘄州的風光,馮家卻是陰雲罩頂。

馮遠肅陷害馮蘄州之事罪證確鑿,而他與馮恪守、七皇子一起謀害聖駕,收買朝臣,豢養私兵意圖不軌等種種事情更是鐵證如山,七皇子被貶爲庶民,圈禁於府,而馮遠肅、馮恪守更是死罪難逃。

馮老夫人謝氏原本咬死了不肯認罪,口口聲聲叫罵馮蘄州不孝,可有了劉氏和馮恪守證言,在加上當年翁氏身邊的侍女陳翠和孫嬤嬤,以及當年爲翁氏接生的產婆之女的證詞,馮老夫人謀害主母翁氏,謀奪小主的事情不容辯駁,而她之後唆使馮恪守燒死馮蘄州之妻,暗害馮蘄州之女的事情更是震驚世人。

馮蘄州身世大白於天下,謝氏母子三人之惡毒罄竹難書,原本富貴的馮家一朝敗落,府中下人各自逃散,而留在馮府之中的人簡直成了過街老鼠,人人喊打。

馮喬再見到馮長祗時,是在馮家幾人的事情鬧得人盡皆知之後,她本是接了郭聆思的消息準備去郭家,卻不想剛出了府門,就見到了守在門外臺階之下的馮長祗。

天上飄着大雪,地上覆蓋了厚厚的一層,白茫茫的看不到盡頭。

馮長祗孤零零的站在臺階之下,也不知道站了多久,頭上身上都覆上了一層薄薄的積雪,他身上圍着大氅,卻也擋不住嚴寒,一張臉凍得青紫。

過往的行人時不時的扭頭朝着這邊打量一眼,像是不解這少年爲何會站在那裡。

“你找我?”馮喬聲音清冷。

她看着眼前渾身陰鬱的少年,只不過短短數日不見,馮長祗整個人就瘦了一大圈,他原本清俊的臉頰瘦的顴骨突起,眼下一片青黑,而往日清明的雙眼中遍佈着血絲,整個人看上去頹廢至極。

馮喬見他凍得嘴脣發紫,沒有開口讓他入內,也沒有關心他是否會着涼,只是就那般看了他許久之後,這才垂着眼簾淡聲道:“我記得,我們之間好像沒什麼可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