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聲音不大,卻是讓幾人都聽的清楚。
趣兒原是用裙襬兜着一大捧挑過後乾淨的桑棗兒準備給馮喬吃,聽着這話後嚇得直接一鬆手,原本被裙襬兜住的果子嘩啦啦的落了一地。
馮喬也是嚇了一跳,顧不得說話的人是誰,連忙就朝着翁小寶看去,就見到小傢伙原本粉嫩嫩的嘴脣上染上一層淡淡的烏色,馮喬頓時驚得抖掉了帕子裡的桑棗,蹲下身子拉着翁小寶着急的就想讓他把嘴裡的桑棗吐出來。
翁小寶冷不防的被馮喬捏着下巴,頓時嗚嗚直叫:“小嘟嘟,疼…”
他嘴裡的話都說不清楚,馮喬卻是着急:“小寶,張嘴,把桑棗吐出來。”
“疼…”
翁小寶嘴巴烏中泛紫,那模樣看着像極了中毒,再加上被馮喬着急下沒輕沒重的捏的臉疼的眼淚直打轉,讓得馮喬以爲他當真難受。
馮喬嚇得連忙伸手在他後背上拍了幾下,見翁小寶沒反應,又在他胃的地方用力摁了摁,小傢伙終是受不住“哇”的一口就吐了出來,隨後便哇哇大哭起來。
馮喬害怕翁小寶當真吃出了問題,急的讓玲玥抱着他就想回春雪居,旁邊剛纔只是隨口說了一句之後,原是想跟小丫頭打個招呼的老者直接被馮喬一系列動作看得瞠目結舌。
眼見小姑娘急的臉都紅了,那老者頓時哭笑不得的連忙開口說道:“小姑娘怎就是這般急性子,我方纔說的是不易多食,又不是不能吃,這小傢伙只吃了不過一小捧,不礙事的,你這麼折騰他一通,倒叫他受罪。”
馮喬身形一僵,扭頭看着因爲剛纔吐過之後哭得眼睛都紅了的翁小寶,目光落在他嘴巴上。
那老者看到她的視線,失笑道:“小丫頭以前莫不是沒吃過桑棗?桑棗色澤易落,食之脣舌皆會染上其色,並不是中毒。”
馮喬連忙朝着翁小寶的手上看去,就見到他肉嘟嘟的小手上也染上了顏色,而旁邊剛纔用衣裙兜着果子的趣兒更是連裙子也染上了顏色。
馮喬頓時就知道自己鬧了笑話,臉上尷尬極了,眼見着翁小寶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她連忙伸手從玲玥懷裡將翁小寶抱過來,有些吃力的圈着他拍着他的後背哄道:“小寶乖,小寶不哭,小姑姑不是有意的…”
“小姑姑是擔心小寶,小寶乖…”
“小姑…小姑姑壞…嗚嗚…果果……嗚哇……”
馮喬被哭得頭都大了,她從來了翁家之後,翁小寶每次見她的時候都是樂呵呵的跟小人精兒似得,還從來沒有這麼哭過。
見着小傢伙哭得直打嗝,臉上憋得通紅,一雙眼睛跟泡了水似得,金豆子一顆接着一顆的朝下掉,馮喬又是心疼,又是自責,一邊讓翁小寶伏在自己肩上,一邊拍着他的後背哄着他。
“小寶乖,小姑姑錯了…”
“小姑姑不該拍小寶,小寶打小姑姑好不好…”
那老者站在不遠處,瞧着本就嬌小的小女娃懷中抱着個小糰子,每走一步都有些吃力,被懷裡的小娃哭得滿臉無措,他難得的升起些內疚心思來。
原只是想着跟馮喬打個招呼,誰知道她會反應這麼大,那老者從腰間掛着兜裡掏出來個小袋子,走到幾人身前說道:“這小傢伙怕是剛纔強行催吐纔會難受,我這裡有些梅子,給他含一顆在嘴裡會舒服些。”
馮喬被翁小寶哭的沒辦法,看了眼玲玥。
旁邊的玲玥上前接過那梅子,取出後放在鼻尖輕嗅了一下,這才遞給馮喬後低聲道:“小姐,是上好的藥梅,能開胃健脾。”
馮喬聞言連忙蹲下來,也不管裙襬在地上染了灰,拿着梅子哄着摟着她脖子哭個不停的翁小寶:“小寶乖,吃個梅子好不好?明天小姑姑帶你上街去玩,到時候給你買糖人,還有你喜歡的豆仁酥。”
翁小寶哭着打了個嗝,他剛纔也是被嚇着了,這會兒哭了一會兒已經緩過來許多。
聽着馮喬輕聲哄他的話,他偷偷擡頭看了眼她手上的梅子,又見着馮喬滿臉擔心的模樣,癟了癟嘴才帶着哭腔道:“那小姑姑明天帶小寶出去玩。”
“好好好。”
現在別說是出去玩,只要能把這小祖宗哄好,就是要星星她都得想辦法給弄來。
哄着翁小寶吃了梅子,見着他總算是不哭了,馮喬這才鬆了口氣,替小傢伙把染了色的嘴巴和手擦乾淨後,小傢伙就賴在她身上不肯下來。
馮喬沒辦法,只能抱着翁小寶走到了不遠處的一處大石旁,自己坐下之後,讓翁小寶趴在她膝蓋上,輕輕拍着懷中小糰子的後背,安撫着哭累了的翁小寶,馮喬這才抽出精神來去看剛纔出現的那人。
溫和淺笑的面容,雲錦暗紋的青衫,年過半百卻絲毫不顯傴僂,一雙眸子帶着彷彿能看透一切的睿智。
雖然只有一面之緣,可是卻是一眼就認出了這人來。
眼前這老者,赫然正是當初曾經在那個小鎮上與她們分食過滷味,後又和廖宜歡相談甚歡的那個老人。
馮喬還記得,當時她們離開的時候這老人曾經說過有緣會再見,可是她沒有想到這麼快就會再見到他,更沒想到他們再次相見的地點竟然是在翁家。
馮喬擡頭道:“老先生怎會在這裡?”
那老人笑着說道:“我原是去嶽林訪友,只是途中遇到了翁家大爺,我與他還算投契,便受他相邀前來翁家小住幾日,倒是沒想到能在這裡遇上了你。”
“小丫頭原先說的外家就是翁家嗎,倒是個富貴人家。”
馮喬聽着他的話不置可否,先前在那小鎮上時,她就覺得眼前這人不簡單,如今見着他突然出現在翁家,還跟大表伯父翁信威有所往來,她心底更是隱隱覺得太過巧合了些。
只是她面上卻無半點異色,只是彎了彎嘴角:“那可真是挺巧,這般緣分,不知道老先生怎麼稱呼?”
那老人朗笑着道:“席一衍。”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的衍。”(注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