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0 造勢(二)

兩人的聲音並沒有遮掩,周圍所有人都聽的清楚。

就見馮蘄州立於人羣之中:“先帝之事尚且不論,老鎮遠侯和那數萬將士卻絕不能白死,我答應你,定會給你個交代。”

廖楚修沉着眼看着馮蘄州許久,這才道:“好,我信你。”

“侯爺!”

“廖侯爺!”

陸雲虎和周圍兵將同時開口。

廖楚修一揮手:“你們不必多說,我廖家數代皆爲忠臣,爲這大燕征戰沙場、護佑百姓,我今日圍城並非爲了逼宮,而是隻求替我父親,替那些枉死的將士求一個公道。”

“我相信榮安伯乃是清明之人,雖不昭日月,卻也絕不會與人同流,你們讓開,放他們進去!”

廖楚修話音落下之後,周圍那些原本以爲他要造反的百姓都是怔住,下一瞬卻都紛紛喧鬧出聲,而原本堵在宮門前的蔣衝等人遲疑了片刻,這才讓開了一條路來。

“我就說鎮遠侯不可能會反,他如果真要造反,怕是早就直接帶兵進宮了,哪還能在這裡等着?”

“是啊,先前我還以爲這廖家是想取皇位而代之,如今看來,他只是想求一個公道…”

“說起來我還記得老侯爺在世的時候,那一場戰役死了好多人,滿城皆是喪幡,那鎮遠侯夫人抱着老侯爺的棺木生生哭暈在了城門口,那個時候現在的侯爺還小吧…”

人羣中有年齡稍大的人還記得當年場景,更記得那一場城門前賀蘭君抱棺痛哭的場景,他隱約還記得當時的廖楚修還小,板着臉站在人羣裡,不聲不響的,和如今場中鋒芒畢露的男人完全不同。

周圍人唏噓不已,而馮蘄州一行人卻是入宮。

馮蘄州走在最前面,陳安見狀連忙跟上,而那些朝臣也不敢遲疑,紛紛緊跟在兩人身後一起入了宮。

等進了宮門,所有人都是忍不住有些腿腳發軟,而看向馮蘄州時,臉上不由都是帶上覆雜之色。

前些時日,馮蘄州被卸了官職之時,他們之中大部分人都是喜聞樂見的,只因爲他在朝中爲人實在太過彪悍。

他油鹽不進,誰的賬都不買,誰的臉面都不賣,偏偏又位高權重,讓人奈何不得。

這麼多年,朝中與他交好的怕也只有郭崇真一人。

馮蘄州被貶,除了郭崇真擔憂之外,朝中幾乎無人替他求情,甚至還暗暗嘲笑風水輪流轉。

可是誰也沒有想到,遇到今日險事之時,替他們解圍的,甚至出頭與廖楚修對峙將形勢穩定下來的,居然是已不在朝中的馮蘄州。

衆人心思複雜,卻都沒說話,而是直接被陳安帶去了御書房。

外面的事情已有人傳到了永貞帝耳中,當得知宮門前的事情之後,永貞帝命其他人在外候着,單獨傳了馮蘄州入內。

馮蘄州見到永貞帝時,神色冷淡的跪下道:“見過陛下,陛下萬歲。”

冷梆梆的聲音讓得永貞帝面色一沉。

從豐安山見到馮喬容貌開始,再到回宮這麼長時間,永貞帝一直都沒有召見過馮蘄州,他卸了他官職,讓其閒賦在家,哪怕沒了半點權利,馮蘄州也從未主動入宮問過他半句,更未曾爲自己求過情。

永貞帝沉着眼看着馮蘄州,似乎想要看清楚他心裡到底在想些什麼,只可惜馮蘄州半點不懼,就那麼面無表情的任由他打量。

“怎麼,現在連一句臣都不願意跟朕自稱了?”

馮蘄州淡聲道:“我已無官職在身,再稱臣子難免逾矩。”

永貞帝微側着頭:“你在怨怪朕?”

馮蘄州面色冷淡:“不敢。”

“陛下乃是天子,天子行事本就從心而爲,所以陛下明知道是有人算計於我,借陸雲虎之事中傷我和我女兒,卻依舊因我位高權重,且讓陛下越來越難以掌控而疑心於我。”

“朝中容不下一人獨大,更何況我女兒還嫁給了鎮遠侯,他手握兵權,而我又掌財政督察之事,若我們合謀,的確是會危及陛下江山,陛下因此免了我官職也屬正常。”

“陛下能留我性命,保我榮安伯之位已屬寬容,我不敢怨懟。”

馮蘄州的話語中並無嘲諷,哪怕是在提起永貞帝明知道他遭人陷害,卻還是因爲疑心而卸了他官職的時候,語氣也是平淡至極。

他好像真的沒有怨懟,只是那冷靜的模樣纔是最大的嘲諷,讓的永貞帝猶如被扇了一耳光。

馮喬和廖楚修的婚事是他逼着賜下的,廖楚修的兵權是他親手給的,兩家之好是他促成,可到頭來疑心的依舊是他,而他也的確曾經因爲疑心想過要殺了馮蘄州以絕後患,後來不動手,不過是因爲沒有把握罷了。

馮蘄州好像將什麼事情都看得明白,甚至連他的心思也猜的一清二楚,讓他好像脫了衣服站在他面前一樣,連半點心思都藏不住。

永貞帝深吸口氣說道:“你先起來。”

馮蘄州起身立於一旁。

永貞帝看着他:“你我君臣已經多年,朕知你是這朝中心思最爲通透之人,朕先前待你如何你該明白,雖疑心與你,也想對你削權,可朕卻從未真的動你性命。”

“如今廖楚修狼子野心,柳家惑言朕謀害先帝,那陸雲虎不忿朕對北寧之事污衊於朕,京中人心惶惶,朝中更不安穩,朕不想讓大燕江山毀在朕的手中。”

馮蘄州聞言微垂着眼簾沒說話。

永貞帝深吸口氣說道:“朕知你心計頗多,先前之事的確是朕多疑,朕只想要你幫朕一把,你也應該不想看到皇權傾覆之下,戰亂四起,以致天下民不聊生吧?”

馮蘄州緊抿着嘴脣片刻,纔開口道:“陛下既說是污衊,便開三司會審,讓宗親陪同,如若是假,自然能真相大白,屆時廖楚修便無理由起兵,這天下也亂不了。”

永貞帝面色一僵,沉下了臉。

他怎可能開審,柳相成和陸雲虎敢敲青龍鍾,手上定然握有證據,若是開審,豈不是要將當年之事全數掀了出來,到時候他怎可能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