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語傷人六月寒。
容瑕本是有才華有能力有相貌的貴公子,卻因爲外面某些人的傳言,成了一個靠着未婚妻升爵位的男人。
讀書人最重風骨,這些話對於很多人而言,不過是茶餘飯後的玩笑語,然而對於當事人來說,卻不一定能夠接受這些流言。
杜九一開始不太敢說這種話,就是因爲他覺得這些傳言實在太過了。
然而讓他意外的是,侯爺比他想象中更不在意這些。
“外面的流言蜚語,不用太過在意,等下我寫道謝恩奏摺,你送到……靜亭公府,拜託靜亭公幫我送到陛下跟前。”
“侯爺,爲何讓靜亭公送,讓其他大人去送不是更妥當麼?”不是杜九多話,實在是班淮做事不大靠譜,據說二十多年前,先帝讓他去宣旨,結果他竟是把聖旨掉進御花園中的荷花池裡了。
氣得先帝罰他抄了十遍的書,事情才了了。
“不必考慮他人,靜亭公便是最好的人選。”容瑕不再解釋,“你去研磨,摺子我現在就寫。”
“是。”杜九不敢再多言,轉頭去鋪紙研磨不提。
謝恩奏摺寫得激情澎湃,感激萬分,讓人看見裡面的內容,都能感受到字裡行間的感激。容瑕擱下筆,待墨水乾了以後,遞給杜九:“去吧。”
“是。”杜九接過奏摺,領命而去。
因爲容瑕晉封爲侯爺一事,班嫿在京城中名聲更甚,有人說她命好,也有人說她有福氣,一年前有關於她剋夫的流言,早已經消失不見。因爲所有人都親眼看見了班嫿給未婚夫帶來的好處,他們表面上雖然不在意,內心卻是極其羨慕的。
外面的流言傳得沸沸揚揚,說什麼的都有。不過容瑕本就有不少的擁護者,所以在有人說容瑕是吃軟飯的時候,也有人反駁,說容瑕才華橫溢,便是沒有福樂郡主,成爲侯爺也是早晚的事情。
只是晉封侯爺,便能引起這麼多人的討論,足以證明容瑕在京城中的地位。原本還擔心容瑕,但是卻不能前去探望的一些女兒家,聽到這個消息以後,心情也格外的複雜。她們該高興容瑕無礙,還是該嫉妒班嫿手段高超,受陛下寵愛。
“她能受寵多久?”二皇子妃冷笑一聲,轉頭去看坐在牀榻上的蔣洛,“不過是個國公府小姐,你一個堂堂王爺,難道還拿她無法嗎?”
“你還是王妃,你能拿她如何?”蔣洛不怒反笑,他不耐地從牀上站起身,“未出嫁前你拿她沒辦法,現在成爲王妃,你也就這麼點手段。我看你,你還是老老實實待在屋子裡,早點給本王懷上一個兒子纔是正事。”
謝宛諭聽到這話,差點把手裡的玉如意照着蔣洛的臉砸去,生兒子,生兒子,他整日流連花叢,讓她怎麼生?
“你瞪着我幹什麼?”蔣洛被謝宛諭盯得渾身不自在,“本王現在監國,沒時間陪你發脾氣。”
“王爺確實沒時間陪妾身,”謝宛諭冷笑,把玉如意扔到桌上,發出嘭的一聲,“倒是有時間去陪那些阿貓阿狗。”這玉如意擺件是她沒出嫁前,二哥置辦的一樣陪嫁,現在她對二哥已經心生了嫌隙,連帶着對這玉如意也嫌棄起來。
“你又發什麼瘋?”蔣洛皺眉,“成日裡摔摔打打像什麼樣子?”
謝宛諭見蔣洛真的動了怒,也不敢再擠兌他,只拿着眉黛一遍遍描眉,不搭理蔣洛。
“報!”一個穿淺藍色太監服的匆匆進來,滿頭大汗道,“啓稟王爺,啓稟王妃,忠平伯府出事了。”
謝宛諭手裡的眉黛一鬆,落在梳妝檯上,摔成了兩半。她一邊眉毛黝黑如彎月,一邊還寡淡如煙雲,“忠平伯府出了什麼事?”
“回王妃,大公子在鬧市中與人產生爭執,被人傷了身子。”
“你、你說什麼?”謝宛諭只覺得喉頭一口鬱氣散不開來,“大公子傷勢如何?”
“奴婢也不知,不過太醫院的太醫已經趕去了伯爺府上,”小太監不敢說謝重錦傷了命根子,只敢挑模糊不清的話來回答。
“馬上準備車架,”謝宛諭扶着小宮女的手站起身,面色就像是剛從鍋裡出來的白麪粉,白得滲人,“我要去忠平伯府。”
蔣洛本打算去妾室房裡躺一躺,現在聽說忠平伯出了這麼大的事,他雖然心裡有些不情不願,也只能打消這個想法,提出要與謝宛諭一起去忠平伯府看看。
謝宛諭沒心情搭理他,轉身就要往外走,若不是貼身宮女硬拉着她,幫她描補了一下眉毛,她大概就要頂着這張臉出宮了。
班家。
班淮接過杜九遞來的謝恩奏摺,沒有打開看裡面的內容,而是向他問了一些有關容瑕的傷勢。
杜九一一作答以後,班淮點頭道:“既然他沒事,我也就放心了。至於其他的事情,讓你們家侯爺不要放在心上,外面的人說話向來不太含好意。我們班家人從不做欺壓自己人的事情,一榮俱榮,一毀都毀的道理,我們還是知道的。”
杜九先是愣了一下,隨後才明白靜亭公說的是什麼。
看來靜亭公也聽說了外面那些關於“入贅”“吃軟飯”之類的流言,現在特意說這些話,是爲了讓主子安心?
“請國公爺放心,我們家侯爺從不相信外面那些閒言碎語,”杜九躬身作揖,“外面那些人,不過是羨慕得難受,才說上幾句酸話罷了。”
“這話說得對,外面人說酸話,不值得我們自己去傷感情,這是傻子才幹的事,”班淮如今對容瑕是越來越滿意,現在聽到這話,更是心情大悅,連連點頭道,“你們家侯爺是個明白人,這個世道,唯有明白人才能過得更好。”
杜九聽到這話,忍不住想,靜亭公倒是是明白人還是糊塗人?
“父親,您又在似是而非的大道理了,”班恆走出來,拍了拍杜九的肩膀,走到椅子邊坐下,“我記得你叫杜九?”
“是的,世子。”杜九扭頭看了眼自己被拍的肩膀,拱手道,“請問世子有何吩咐。”
“我沒什麼要吩咐的,”班恆喝了一口茶,發現茶有些燙,便嫌棄地放下茶盞,“就是白問一句罷了。”這個杜九常跟在容瑕身邊,幾乎有容瑕存在的地方,就有杜九的身影,這人是容家從小培養起來的死士?
杜九知道班恆是個吊兒郎當的人,所以也沒有把這事放在心上。
他目光在四周掃了一遍,沒有看到福樂郡主的身影,這都快傍晚了,福樂郡主竟是不在府裡嗎?他記得郡主在用過午飯後不久,就離開了容府。
“世子,郡主還沒回府?”
“可能又是遇到那個小姐妹,就玩得忘了時間,”班恆擺了擺手,“女人嘛,做事就是這麼磨磨蹭蹭,習慣就好。”
這話,他也只敢趁班嫿不在的時候說一說,當着班嫿的面,他壓根不敢說一個不好的字。
杜九:……
班恆猜得沒錯,班嫿在回家途中遇到了周家姐姐,兩人便在茶樓裡坐了一會兒。
兩人走下茶樓的時候,發現一輛豪華馬車匆匆朝這邊趕過來。
周文碧往後退了一步:“這不是皇子車架麼?都這個時候了,還這般大張旗鼓的出宮?”看到皇子車駕,她第一個想法就是二皇子又大張旗鼓出來尋花問柳了。
蔣洛雖然有了親王爵位,但是親王品級的車馬還沒有備好,所以現在出門,仍舊用的是皇子車駕。
班嫿見周文碧一臉的嫌棄,“或許是有什麼事情發生?”
蔣洛的名聲究竟有多差,連閨閣中的女兒家都知道他的諢名,見到他就沒想過好事。
“就算有事發生,他還能幫上忙?”周文碧語氣裡有着淡淡的嘲諷,不見多少恭敬。實在是二皇子監國以後,沒做幾件上得了檯面的事情,周文碧的父親還受過二皇子的斥責。
陛下每一生病的時候,對她父親也是常常誇獎的,蔣洛是個什麼東西,整日裡對朝臣很挑鼻子豎挑眼。這會兒只是個監國,還不是皇帝了,便如此荒唐,若他成爲下一任帝王,還能有現在這些老臣的活路麼?
“我瞧着好像是去忠平伯府的方向,”周文碧恍然大悟,“該不會是忠平伯府出事了吧?”
班嫿望着忠平伯府的方向沒有說話。
“走,”周文碧挽着班嫿的袖子,“我們跟過去瞧瞧熱鬧。”
“我的姐,你看這都什麼時辰了?”班嫿指了指天,“你要真好奇,派兩個小廝跟過去偷偷看看就好,我們這麼大大咧咧跟過去,豈不是要氣死忠平伯府的人?”
“你這話說得……”周文碧偷笑,“好似你沒氣過謝家人似的。”
“嘲笑他們已經沒有成就感了,”班嫿一臉獨孤求敗的表情,“嘲笑太多次,他們家出現再奇葩的事情,都不能引起我的情緒了。”
“你這話說得真壞,”周文碧頓時失笑,“不過你說得對,我派兩個小廝去瞧熱鬧就好。”
她雖然討厭二皇子、忠平伯府兩家人,但還算有理智,也承認班嫿說得有道理,若是謝家真的出事,她還大剌剌站在門口看熱鬧,無疑是火上澆油。
“那你早些回去,回去晚了伯父伯母又要擔心你了,”周文碧摸了摸班嫿的馬兒,“過幾日我們再一起去賞荷。”
“好。”班嫿爬上馬背,“周姐姐,告辭。”
“嗯。”周文碧點了點頭,目送着班嫿離開一口,才坐進自己馬車裡。
忠平伯府裡早已經亂做一團,哭的哭,鬧的鬧。跟着謝重錦一道出門的下人更是哭天喊地,求主人網開一面,可是忠平伯絲毫不聽他們的求饒,讓下人把他們拖出去杖責一番後,便交給人牙子處置了。
至於日後是死是活,他便管不着了。
謝宛諭回來的時候,謝家的下人正在哭天搶地。她無瑕顧忌這些,匆匆來到大哥的院子,剛一進門就聽到大哥的哀嚎聲,院子裡還站着幾個不知道哪裡請來的大夫,一個個滿臉焦急,卻又目光躲閃。
“父親,”謝宛諭走進屋,不讓忠平伯夫婦給她行禮,“大哥怎麼樣了?”
謝夫人哭着搖頭,忠平伯老淚縱橫,也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跟在謝宛諭身後的蔣洛見到這個情況,又見謝重錦在牀上哀嚎,忍不住想,這是缺了胳膊還是斷了腿,才慘叫成這樣?
他記得這個大舅子性格還是比較沉穩的,還沒被削官之前,也算得上是人中龍鳳,京城裡上進有出息的貴族公子之一,現在竟是什麼臉面都不要,嚎得整個院子都能聽到聲音,可見是疼得厲害了。
“伯爺,現在必須要先給謝公子止血止痛,不然怕是連命都保不住,”一個太醫回頭看了眼屋子裡的女眷,“還請諸位夫人小姐暫避。”
謝夫人顫顫巍巍地抓住謝宛諭的手,轉身出了屋子。
謝宛諭心中十分不安,大哥究竟受了什麼傷,竟然要女眷避開才能上藥?
蔣洛留在屋子裡沒有離開,不過當太醫揭開被子,他看到謝重錦血肉模糊的下半身以後,頓時被濃郁的血腥味刺激得差點吐出來。弄明白謝重錦受傷的地方,他只覺得後背發寒,再也忍不住,轉身匆匆退出了屋。
“我大哥究竟出了什麼事?”謝宛諭見蔣洛逃也似的跑出來,忙抓住他的袖子問。
“還能什麼,”蔣洛還沒緩過勁兒來,聽到謝宛諭這麼一問,腦子裡再度浮現剛纔看到的那一幕,臉色頓時又難看起來,“男人第三條腿兒傷着了,你說嚴重不嚴重?”
“第三條腿?”謝宛諭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她愣了愣,才明白蔣洛指的是什麼,頓時覺得整個天地都在打轉。
沒過一會兒,謝重錦的哀嚎聲停止了,謝宛諭匆匆回到屋子,見謝重錦躺在牀上,一點動靜兒都沒有,忙道,“父親,大哥怎麼樣了?”
“太醫剛給他用過麻沸散,現在已經睡過去了,”忠平伯滿臉疲倦,聲音沙啞,“太醫,請問我兒這樣,可還有補救。”
“伯爺,這斷肢重生,都是傳奇話本中的事情,我等醫術不精,只怕是無能無力,”太醫覺得這檔子事實在是太棘手了,謝家大郎傷在那個地方,命根子都斷了,能把命保住就不錯了,哪還能接回去。
宮裡每年都會安排不少男童進宮去勢做太監,給他們淨身的還是有經驗的老太監,結果十個人裡面,至少也有兩三個熬不過去。謝家大郎都這麼大的年紀了,傷他的人又沒輕沒重,能保住命就阿彌陀佛,神仙保佑。
這是謝家人現在情緒十分激動,他們不敢說得太重,只道:“伯爺,我等並不擅長醫治這種,不如您去打聽打聽,哪位大夫擅長醫治傷口,或許還有法子可想。”
“伯爺,”謝夫人走進來,聲音顫抖,“靜亭公府,靜亭公府有擅長醫治傷口的大夫!”
“你一介無知婦人,胡說八道什麼?”謝家與班家早已經兩看生厭,忠平伯擺手道,“你不要聽其他人胡說八道。”
“伯爺,是真的,”謝夫人神情激動道,“前幾日姚尚書傷口化膿,據說整個人都不行了。後來是姚三姑娘去靜亭公府求了兩個大夫回去,不出兩日姚尚書便轉危爲安,喜得姚尚書府上送了一大堆謝禮到靜亭公府。”
“班淮那種人,府裡能養出什麼了不起的大夫?”忠平伯語氣雖然仍舊有些不太好,只是已經比剛纔平和了很多。
“伯爺,”一位太醫道,“靜亭公府上,確實有幾分擅長療傷的大夫。據說這幾位大夫是祖上幾代都是杏林高手,跟隨着班家先祖在戰場邊關打天下,現在靜亭公雖不上場殺敵,但是這些大夫卻仍舊在班家好好養着呢。”
就連他們宮裡有好幾份療傷單子,都是班家呈上來的。現在雖然外面都在傳班家一代不如一代,連他們家養的下人也比不上先祖,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他們相信班家大夫是有這個能耐的。
便是沒有這個能力,也必須要說他們有這個能力,不然這種棘手的差事,就只能落在他們頭上了。
“班家……”忠平伯頹然地坐在椅子上,想着兩家的恩怨,又看了眼躺在牀上的大兒子,最後只能唉聲嘆氣道,“來人,備禮,我親自到靜亭公府拜訪。”
“父親,”謝啓臨走到忠平伯面前,對他行禮道,“您近來身子不適,又要操心大哥的事情,去班家求人的事,還是讓兒子去做吧。”
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若是他當年沒有與人私奔,害得班家顏面全無,兩家人也不會鬧到這個地步。後來他傷了眼睛,無法在朝中任職,父親無奈之下只能把大哥召回京,哪知道竟會連累大哥丟了官職,也讓大哥整日生活在頹廢之中。
禍起的源頭在他,便是要低頭求人,也該他去。
“你……”忠平伯搖頭,班家人有多恨他這個二兒子,他在清楚不過。這個時候啓臨到班家求人,等待的只會是班家人無盡的羞辱,除此之外根本無濟於事。
“父親,我知道您在擔心什麼,”謝啓臨朝忠平伯行了一個大禮,“但是請您相信我,我一定會把大夫請過來。”
謝宛諭站在角落裡,看着二哥匆匆出門,她張了張嘴,終究一個字都沒有說出來。
“宮門快要下匙了,”蔣洛站在靠門口的地方,看也不看牀上的謝重錦,“我們該回去了。”
“王爺……”謝宛諭淚盈盈地看着蔣洛,“讓我在家裡待一晚上好不好?”
“謝氏,你的家在宮裡,”蔣洛語氣不太好,“你不要忘記了自己的身份。”
“可是……”
“王妃,”謝夫人心疼女兒,她見蔣洛這般冷淡的態度,就知道女兒在宮裡的日子也不好過,怕她再觸怒蔣洛,忙道,“這裡一切還有我們,你安心回宮裡吧。”
“告辭。”謝家人識趣的態度讓蔣洛很滿意,他草草地向忠平伯夫婦拱了拱手,便頭也不回地往外走。
謝宛諭看了看蔣洛的背影,又回頭去看謝夫人。
“去吧,”謝夫人摸着眼淚,肩膀都忍不住顫抖起來,“去吧。”
謝宛諭抹着眼淚出了門,走出內院以後,走在前方的蔣洛皺着眉頭,十分不滿地看則他,“哭哭哭,大好的事情都被你哭得不順了。”本來他被晉封爲親王,是件大喜事,偏偏又遇到謝家鬧出這種事。
真是晦氣,娶了這麼一個王妃,就是來討債的。
“什麼大喜事,難道妾身兄長受傷,在王爺眼裡,竟是喜事嗎?”謝宛諭自小脾氣不好,就算進宮以後變了不少,也難以把本性全部改掉,現在聽到蔣洛這麼說話,忍無可忍道,“那是我的親哥哥,你的大舅兄!”
“想要做本王大舅兄的人多着,可不缺你一個,”蔣洛冷笑,“我剛封了王爺,你們家鬧出血光之災,不知道的還以爲你們家專跟我過不去。”
“你!”謝宛諭氣急,順手抓住準備上馬車的蔣洛,“你說這麼多,不過是想讓石晉做你的大舅子吧?可惜你瞧得上人家,人家卻看不上你!”
“胡說八道!”蔣洛揚手想要打她。
“你打啊,你打呀,”謝宛諭擡起下巴,“你有本事打,我就敢頂着這張臉去給父皇母后請安!”
“不可理喻!”蔣洛收回手,轉身走進馬車裡。
謝宛諭冷笑:“我不可理喻,只怕是某人求而不得!”她轉身對下人道,“去叫府里人給我備車。”
跟着王爺與王妃一道出來的宮人們兩個都不敢得罪,只好再去給王妃準備馬車,這兩人在一起就吵架,分開乘坐馬車也好。
班嫿半路上,遇到一個賣木偶人的手藝人,她買了兩個交給護衛,慢吞吞地往家趕,剛到大門口,還沒來得及下馬,就聽到後面傳來急促的馬蹄聲。
她回身一看,看到一個十分熟悉的人。
“福樂郡主。”謝啓臨跳下馬,朝班嫿行了一個大禮。
“謝二公子?”班嫿眯眼看着這個男人,拿着馬鞭在手中把玩,“今日可真是天下紅雨了,謝二公子竟然也有規規矩矩給我行禮的一天。”
謝啓臨躬身站着,沒有說話。
見他這樣,班嫿也沒有再嘲諷他的興趣,把馬鞭扔給身後的護衛,“沒有事,你這雙貴足也不會登三寶殿。說吧,謝二公子有什麼吩咐?”
“不敢,”謝啓臨再度行了一個大禮,“在下今日來,是想向貴府求兩個大夫。”
“有趣,”班嫿輕笑出聲,“不知道的還以爲我們班家在開醫坊,隔三差五就有人來借大夫。貴府是什麼樣的人家,哪還能缺幾個大夫使?”
“在下大哥身受重傷,聽聞貴府大夫美名,所以特來求醫,求郡主成全。”謝啓臨仍舊保持着行禮的姿勢。
“成全?”班嫿挑眉,“謝臨,我記得這可是你第二次求我成全了。”
謝家二公子名臨,字啓臨,班嫿直接叫他謝臨,不是因爲與他親近,而是在嘲諷他。
謝啓臨恍然想起,三年前他與芸娘離開京城的時候,被班嫿發現了行蹤,他也曾說過這句話。
那時候他怎麼說的?
“班鄉君,在下與芸娘乃是真心相愛,求鄉君成全。”
“既然謝公子與這位姑娘真情一片,那我便成全二位,祝二位永結同心,白頭偕老,不會有後悔的一日。”
然而他很快便後悔了,既辜負了芸娘,也辜負了她。
有些記憶,他以爲自己忘了,實際上只是他不敢去想而已。
“郡主……”他沙啞着嗓子,擡頭看着這個高坐在馬背上的女子,忽然發現,一切言語都蒼白無力。
“罷了,”班嫿移開視線,不去看謝啓臨這張臉。她跳下馬背,頭也不回道,“大夫我可以借給你,但若是治不好,你們謝家也別怨我們班家沒有幫忙。”
“多謝郡主。”謝啓臨一撩袍子,竟是對着班嫿的背影跪了下來。
已經走到大門口的班嫿回過頭,看着跪在石階下的謝啓臨,眼中淡漠一片。
“杜侍衛慢走。”
杜九的腳剛邁出班家大門,便被眼前一幕弄得呆住了。
這是……鬧哪一齣?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大家關心,我身體沒什麼大毛病,明天就能出手術化驗結果啦,麼麼(*  ̄3)(ε ̄ *)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