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向不怵見人。但他的這一眼,多少令她的心裡感到一絲緊張。
傅家老爺子傅鬆魁,傅家頂樑柱,行伍出身,早年一路高歌打進中央,現爲軍委級人物。
這是她對他僅有的寥寥瞭解。還是很久之前的些許耳聞。別院裡沒有網絡沒電腦,她想搜個百度百科都沒法兒。至於生活中他具體是個什麼樣的人,阮舒更加毫無所知。
傅鬆魁打量了她幾眼,才沉着渾厚的嗓音開口問:“你就是阮舒?”
語調波瀾無驚,辨別不出他的真實情緒。
“傅老先生。”阮舒先禮節有度地問候,隨後不卑不亢地點頭:“是。我是阮舒。”
彼此安靜數秒,傅鬆魁將擦汗的手帕交回到傭人手裡,神色一轉,露出慈祥的笑:“陪我走走?”
這麼多年,阮舒和各式各樣的人打過交道,總結出來最深刻的體會便是“不怕對方疾言厲色地刀劍相向,就怕對方深藏不露還衝你友好地笑”。
她暫且不確定傅鬆魁究竟是什麼心思,聞言只客套至極地回笑。自然不敢拒絕:“好的,傅老先生。”
傅鬆魁略略頷首,雙手背於身後,穿着?布鞋在鵝卵石上如履平地。
阮舒亦步亦趨地落在他斜後方半步遠的距離,剛開始還沒覺得怎樣,漸漸地,腳底被硌得發?。
兩人在鳥鳴花香中繞了大半個小花園,才傳出他狀似閒聊的問話:“這三天你都幹了些什麼?”
“吃飯,睡覺,看書,喝茶。”阮舒簡要回答。她深信,他其實是明知故問。
“倒是悠閒。”傅鬆魁笑了笑,“就這麼被架來,丟在沒有人管的陌生地兒,你一點都不慌亂?”
阮舒抿脣笑:“一開始當然有些慌。但每天給我吃好穿好睡好,感受不到強烈的難受和痛苦,也就放心下來了。人性往往不就是如此?容易局安忘危。所以懷柔政策永遠比大棒政策管用。”
傅鬆魁忽然回過頭來,目光矍鑠地瞥她一眼。
阮舒低垂眼簾,作抱歉狀:“傅老先生莫怪,許多天沒能和人說上話,好不容易您老人家找我,我一時得意忘形,在關公面前耍大刀了。”
傅鬆魁不予置評,繼續步子:“喜歡喝茶?”
“是。”
“平時喝什麼?”
“都喝一點。但最喜歡西湖龍井。”
“院外風荷西子笑,明前龍井女兒紅。”
“是的。”阮舒含笑,雖然傅鬆魁背對着她,她還是欠了欠身,“多謝傅老先生好茶招待,讓我安心偷得三日閒。”
小別院裡留有的茶葉,恰恰是正宗的西湖龍井。她並不確定究竟是巧合,還是事先調查過她的喜好而安排的。
傅鬆魁又一次回過頭來,目光不明意味。
阮舒坦然與他直視,始終保持脣角微彎。
“喝茶的習慣隨的誰?”
一般都是家裡有長輩好這一口,小輩受了影響。阮舒一開始自然也不是無緣無故主動碰茶,坦誠告之:“因爲應酬客戶的需要,特意去學喝茶、學烹茶。慢慢地也就喜歡上了。”
“嗯……”傅鬆魁略略點頭。宛如隨口似的,“你的生父和你的繼父,都不是懂茶的人。”
阮舒的腳步驀然輕頓一秒鐘。
很久了。很久未曾想起,莊佩妤嫁給林平生之前所跟的那個男人。
顯然,傅鬆魁詳細調查過她。
她現在在他面前,大概等同於一張舒展攤平的紙,任他一覽無遺。這種情況,反倒是羞於口齒的隱秘,成爲她最後據守的陣地。
諷刺。
“你母親還好麼?”好像十分順其自然一般。提起父親後,接下來就該提母親。
阮舒的手虛搭在身前,微蜷手指,淡然道:“每天吃齋唸佛,沒有什麼好不好的。”
隔了數秒,傅鬆魁又開口:“這幾天都翻了什麼書?”
“《杜十娘》和《茶花女》。”阮舒嘲弄地勾脣——不是她願意翻,而是房間的書架上,只有這兩本書。
一中一西的兩個故事,明面上的主題是在讚揚女主角勇於突破世俗的枷鎖追求所愛。可兩個女人都是在紅塵低賤裡殘喘求生,妄圖與自己不相匹配東西,最終飲恨離世的悲劇。
由此可見,在傅家人眼中,不管是林家二小姐的身份,還是林氏保健品公司總裁的身份,全是無效的。
有效的身份只有莊佩妤的女兒——一個妓女和一個酒鬼的產物。
傅鬆魁在這時再度出聲,卻是慢條斯理又字字鏗鏘地講了一句話:“在軍隊裡,從古自今‘英雄不問出處’。”
這一句話的含義,和前頭給她的暗示,意思矛盾。
阮舒突然有點懵。
“早飯還沒吃吧?”話題重新回到輕鬆的當下。
阮舒捺下思緒,搖頭:“還沒。”
“那再陪我吃個早飯。”
“恭敬不如從命。”
兩人已繞回方纔打太極的地方,管家和傭人已在一旁的石桌上備好食物和碗筷,石椅上也撲了厚實的坐墊。
傅鬆魁落座,阮舒才欠身落座。
傅鬆魁動筷,阮舒才道謝動筷。
隆冬的清晨,空氣涼意陣陣。所幸剛跟着傅鬆魁走了很長一段的鵝卵石路,微微發了些汗,她倒也不覺得太冷。
第一次見面的兩個陌生人,彼此不說話地同桌吃飯,氣氛着實詭異。
不多時,傅鬆魁率先放下筷子。阮舒嚥下嘴裡的最後一口米飯,也放下筷子,端正而坐——她記得清楚,傅家人很講規矩。她並不知道具體有哪些規矩,只能小心留意。
“吃飽了?”傅鬆魁臉上慈善的笑意不減。
“吃飽了。謝謝傅老先生。”阮舒依舊語氣恭敬但並不卑微。
傅鬆魁擺擺手。
管家和傭人上前來,收拾掉桌面上的所有餐具和殘羹,換上來一套茶具後。皆退下。
茶具上已有一壺烹好的茶水,香氣嫋嫋地彌散在兩人之間。
氣骨勁健的老人家拿鷹隼一樣的目光和她對視,良久,問:“你覺得我爲什麼單獨找你見面?”
“難道不是勸我離開三哥?”阮舒微惑。
傅鬆魁笑而不語,伸手倒了兩杯茶,一杯留給他自己,一杯遞過來給她。
阮舒連忙從石凳上半起身,微躬腰,雙手接過:“謝謝傅老先生。”
傅鬆魁建議:“既然你們已經結婚了,就隨他喊我爺爺。”
阮舒點頭應承,嘴上卻並沒有馬上就喊。
傅鬆魁悠哉悠哉地喝了口茶,開聊:“我一共有四個子女,三個兒子,一個女兒。他們各自又有好幾個子女,年紀最大的孫子,兒子也生了。所以我目前是四世同堂之家。”
“以前我對自己的幾個孩子抓得都很嚴,信奉棍棒底下出孝子,無論是犯錯還是偷懶怠工,就是皮帶炒肉,一個字‘打’。現在年紀大了,力不從心了,漸漸明白兒孫自有兒孫福。達不到我所期待的標準其實也無所謂。隨便怎樣過,終歸是他們自己的人生,自己對自己負責。”
“傅丞是我生的老大,受我年輕時的影響最大,對自己子女的管教最是嚴格。偏偏生了令元這孩子,是子孫裡頭最折騰的。父子倆之間有很深的齟齬,從來沒有對頭過。所以這回,其實是他拜託我出面。”
收住話,傅鬆魁笑笑:“我這麼說,意思你明白了嗎?”
阮舒點頭:“明白了。”
所以她方纔感受到的那股矛盾感有了解釋。
“當然,這並不表示我認同令元那孩子對自己婚姻的決定。”傅鬆魁轉了話鋒,“我不偏心任何一方。不管你們是如何看對眼的,我相信你們都是聰明且有主見的孩子。往後究竟會發展成怎樣,考驗的是你們在一起的決心有多大。”
說罷,不等阮舒反應。他放下茶杯:“好了,沒事了,讓管家先送你回別院吧。”
並未言明接下來要如何處置她,是可以放她走,還是要繼續拘着她?阮舒沉着氣沒問,見管家已在等着,她起身道別:“謝謝傅爺爺。”
傅鬆魁兀自一個人坐定,重新沏了壺茶,將原本阮舒所用的杯子取回,換過一個新的,然後對着空氣說:“出來吧。”
傅丞從亭廊後現身,走到傅鬆魁的面前:“爸。”
傅鬆魁將倒好茶的新杯子放過去。
得到示意,傅丞落座,雙腿叉開,曲腳與地面呈九十度,雙手自然而然地放在兩膝上,腰背筆直。
“都聽見了吧。”傅鬆魁繼續品茗。
傅丞神色深沉:“聽見了。”
“既然聽見了,我就不用再跟你解釋一遍。”傅鬆魁眉間微凝,回想起什麼,似笑非笑,“這位阮小姐,還算是個心思剔透的丫頭。被關了三天,反應出乎我的意料。故意在我這個戎馬半生的人面前談懷柔和大棒。有點意思。”
傅丞未接話。
看出他是不願意附和對阮舒的誇讚,傅鬆魁作罷不提,接着說:“你自己也已經發現了,你兒子這回挑了個和他一樣軟硬都不隨便吃的媳婦兒。”
傅丞掂了掂茶杯:“不管怎樣,爸你願意出手叫來阮小姐這一趟。足夠給那小子警告和震懾。”
“警告?震懾?你確定?”傅鬆魁掀眼皮子瞅傅丞,“他骨子裡的那股邪性,你又不是沒領教過。”
“難道要我就此放任他?”傅丞反問,“那個時候,我們聽了您的勸,把他送出國。他反而魚歸大海!以前至少明着和我對着幹,做什麼我們還能心中有數。現在表面上無大恙,背地裡卻往歧路越走越偏。”
傅鬆魁擡眸:“你在怪我?”
“不是。”傅丞的手握成拳頭,“您以爲他所做的混賬事。只是擅自娶了個不三不四的女人而已麼?”
他臉上的表情和坐姿一般不苟言笑:“從小在傅家耳濡目染的那些東西,全用在歪門子上,他現在已經完全不回家,每天和姓陸的稱兄道弟。”
傅鬆魁口吻淡淡的:“本來就有血緣關係。你阻斷不了。再勉強,那也是過剛易折。”
“爸……”傅丞站起身,表情閃過一絲痛苦,頃刻,又重重坐回,“當年是我年輕不懂事惹下的債。我一定要親手補救。一時心軟留下了這個狼崽,現在自食惡果。我們傅家自祖上三代起,從來沒有出過他這樣的孽子。”
傅鬆魁手握茶杯摩挲兩下:“你想怎樣?”
傅丞的眉宇間泛出決然:“躲在傅家的保護傘下,仗着小聰明,以爲能瞞得所有人?他若繼續過分下去,只會連累傅家,毀了我們的家世清白。如果最終果真教養不馴,關鍵時候,就算‘過剛易折’,也只能讓他折了。”
“‘虎毒不食子’,你倒是捨得。”傅鬆魁稍顯無奈地籲一口氣,隨即是長久的沉?,最後緩緩道:“先把他從祠堂放出來。”
傅丞抿脣,一副並不願意的表情。
“第三天了。不給他吃,不給他喝。”傅鬆魁皺眉,“你打算不讓他活過這個年?還是打算不讓我安穩地回來這趟?”
“關個十天八天。他也死不了。”傅丞冷笑,但還是起了身,看樣子是準備去放人。
***
回到小別院,阮舒發現原本駐守在門口的兩個軍人不見了。
管家依舊送她至房門口止步,沒再強調不允許她擅自離開別院。阮舒卻還是呆在屋子裡——只要還被拘着,能出別院和不能出別院,毫無區別。
不想,沒多久,有人來了別院找她。
“三嫂。”
傅清梨的聲音入耳的一瞬間,阮舒以爲自己幻聽。扭頭看到她俏生生地衝她笑,說不高興是假的——三天了,總算見着熟人。
“你怎麼會在這裡?”問出口,阮舒立即反應過來自己傻了——這裡是傅家老宅,傅家的人怎麼出現都不奇怪。
“馬上就要除夕了,我們過來和爺爺一起過年。”傅清梨解釋,繼而仔仔細細地瞅阮舒的臉,“我剛知道原來你幾天前就被爺爺請來了。爺爺應該沒有爲難你吧?”
阮舒笑笑:“我沒事。”
隨即打聽:“你有你三哥的消息麼?”
被請來第四天了,傅令元不可能不知道她失蹤了,卻直到現在都未來尋她,應該是遇到阻礙了。
傅清梨湊近阮舒,壓低嗓音:“三哥被關祠堂裡還沒放出來。我本想去看看他。但撞到我爸也去找他,所以我先來你這兒了。”
腦海中自發浮現上一回傅令元滿背鞭傷的慘狀,阮舒眉心輕跳:“又捱打了?”
“我不清楚。沒來得及瞭解。怕就怕我爸這一進去,可能三哥得捱打。”傅清梨一副發愁的表情,“我爸和我三哥好像天生命格相沖,從我記事起,在三哥身上打斷的竹篾和皮帶,數都數不過來。三哥也是奇怪,雖然打小行事作風反骨了點。但對我們幾個兄弟姐妹都很好,唯獨和爸爸……”
“本想三哥娶了三嫂以後,能幫忙調和父子倆的關係。現在看來……”傅清梨無奈地笑,安慰阮舒道,“所以啊,三嫂不要把我爸的反對太放在心上。我覺得在我爸眼裡,只要三哥做的事,他一定要挑刺。”
“所以我是你爸挑的那根刺。”阮舒接着她話裡的意思玩笑自嘲。
傅清梨怔一下,窘迫:“三嫂你該不會是和三哥學壞的吧?”
阮舒會心笑了笑。
“三嫂還沒逛過老宅吧?”傅清梨熱情地邀請。“走~我帶你去透透氣~這座老宅聽說是清朝一位大臣的府邸舊址,西苑那邊有不少有意思的地方~你一定會喜歡的!”
不等阮舒迴應,傅清梨已主動挽上她的臂彎,拉她出了門。
逛到差不多中午,傅母讓傭人來尋傅清梨,兩人才暫且分開。
阮舒兀自回到別院。
正午的陽光明晃晃地照耀整個小院落。
漂亮精緻。
卻是住了三天也不覺得親近的地方。
仰頭,天空被琉璃瓦截出一方的四邊形,像被束縛了自由。
十分狹隘。
不知道傅令元怎樣了……
收斂思緒,阮舒徑直走去玻璃花房。揀起那兩本書,回房間。
一跨進門,鼻間霎時嗅到清幽的香氣,正是桌面上的花瓶裡,不知何時插了支梅花。
虯枝婀娜,花香襲人,十分新鮮,顯然是從院子裡的那兩株梅樹上剛折下來的。
阮舒滯住身形,視線朝房間裡掃。
有人在這時悄無聲息地攜着灼熱的溫度。從後面抱了上來,雙臂緊緊地箍住她的腰,熨燙的呼吸噴在她的耳垂上。
周身驀然被熟悉的清冽的菸草味兒包圍。
“三哥。”阮舒不禁舒展開眉眼。
傅令元二話沒說,按住她的肩膀把她轉過來,一把扯着她壓在了牆上,以脣相覆。
阮舒及時收起舌頭,抵在口腔上顎,故意和他對着幹。
傅令元本打算攻城略地,結果捲進去後掃了許久沒找到她的舌頭。
他皺着眉頭暫且鬆開她的脣,與她蘊了釁意的眼神撞個正着。
傅令元挑挑眉梢,捏住她的下巴,蹭上她的脣,不進去,只在她的脣瓣慢慢地舔,舌尖輕輕地撩,間隔幾下則牙齒不輕不重地咬一下。
一個簡單的吻,瞬間被他弄得像是一個慢動作的前,戲。
阮舒的手指攥住他胸前的衣服。漸漸地感覺心裡有股撓撓的癢,不自覺間,雙手從他的胸口攀到他的肩上,有了點迎合的意思。
傅令元卻戛然而止,玩味地看她:“幾天不見,你連接吻都要拒絕我了。”
他摟在她腰上的手掌早假駕輕就熟地探到她的打底衫裡面,與她的皮膚直接親密接觸。
阮舒更加覺得有點癢,笑着稍加躲了躲:“三哥只有在這種時候才曉得着急麼?”
聽出她的話外音,傅令元輕笑,聚攏的眉頭瞬間展開:“傅太太,很高興聽到你的這句話。”
阮舒微惑——她明明是在表達她的不滿,怎麼他就高興了?
傅令元深深地注視她:“說明傅太太這三天都在想我。”
阮舒:“……”
呃……是啊,是想他,想他怎麼還不找來,效率太低。
“剛剛去哪了?等了你有一會兒。如果不是屋子裡有你的氣息,我以爲我找錯地方了。”傅令元的拇指摩了摩她的臉頰。
旋即,他又皺了眉,鬆開摟着她的手。往後退一步,打量她身上的衣服。
西瓜紅的中式棉衣,斜襟,立領,盤扣,肩上還繡了兩隻栩栩如生比翼雙飛的蝴蝶。
“誰給你的衣服?”
阮舒低頭瞥一眼滿身喜慶的自己,無奈地攤攤手。
她當時是半路被截來的,除了身上所穿,其他什麼衣物都沒有。傭人倒是對她有求必應。很快送來這件外套,但顯然屬於別人,不僅不合身,而且風格也忒……
傅令元雙手抱臂多瞅了兩眼,忽地勾脣,嘴角一挑:“很像新娘子。”
阮舒:“……”
他重新抱住她:“我也換身紅的,咱們就可以拜天地、入洞……”
最後一個“房”字,吞沒在了熱情的吻裡。
少頃,兩人從門口的牆邊糾纏到了牀上。直到阮舒感覺馬上要窒息時,傅令元離開了她的脣,單手支着腦袋側身看她:“有沒有發現,你的身體比以前敏感了?”
說這話的時候,他帶着繭子的手尚在她的腰間遊蕩。
阮舒喘着氣,沒有迴應他。
傅令元輕捏了一把。
因爲癢,阮舒顫了顫身體。
傅令元俯下臉來,抵着她的鼻尖輕笑,眸光有點亮:“傅太太的反應我很滿意。”
阮舒微抿一下脣,依舊不吭聲,算是?認。
傅令元微眯起眸子,手指觸上她的棉衣斜襟上的盤扣。
阮舒不動,靜?地與他對視。
傅令元的手指在盤扣上捏了兩下,卻是並未繼續,翻身從她身上爬起,下牀,站在牀邊對她伸出手。
阮舒與他的手掌交握,藉着他的力從牀上起來。
傅令元幫她一起理她凌亂的衣服和碎髮,問:“有東西需要收拾麼?”
“怎麼了?”
“我們先離開這裡。”
阮舒微頓:“去哪裡?回海城麼?”
傅令元摳了一下她的被他吸得紅紅的嘴脣:“去住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