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感覺你跟個老陰嗶似的,說,你還有什麼瞞着我?”
盧飛章像個受了委屈的小媳婦似的,幽怨地盯着李曉看了許久。
李曉被看的不好意思了,解釋道:“真不是我留半手,這場戲的劇本我也是昨晚才寫了出來。”
一整部電影的畫面都在他的腦海裡,他都是確定了明天拍什麼戲份,然後纔在前一天晚上把劇本搞出來,因爲其他演員的臺詞和鏡頭也都不算特別的多。
昨晚才寫出來,懵誰呢?盧飛章不信他的鬼話,不過也沒有真的放在心裡,還提醒道:“劇本你都沒有標場次,後期歸納剪輯會很麻煩的。”
“沒事,只要標註了拍攝日期就成。”李曉應了一句,隨後讓卡爾文在沙發上坐好。
盧飛章見狀也沒有多說什麼,可能李曉有什麼特殊的歸納方法也說不定。
其實李曉並沒有什麼特殊的歸納方法,但是他腦海裡有完整的成片,並且他記得住自己每天拍了什麼,所以只要備註好拍攝的日期就可以了。
跟卡爾文講了一些要求,轉移了拍攝場地,對門的一套公寓。
“老師,這場戲是說盲人調音師親眼目睹了一場兇殺案嗎?”
“我的天啊,我現在渾身都起雞皮疙瘩了,這個劇本也太巧妙了吧!”
“果然劇本一定要有戲劇性,我迫不及待要看這場戲了。”
同學們你一句我一句地聊了起來,看了有一陣子了,自然是清楚這個劇本大概是怎麼樣的一個故事,對這個戲劇反轉,同學們都表示震驚。
金老師的表情也有一點訝異,她也沒想到還有這麼一個戲劇反轉在等着,這簡直就是一個天才般的想法。
一個正常人扮演盲人,享受着殘疾人這個身份帶給他的便利,正在他心安理得、越陷越深的時候,沒有來一個被人戳穿的正常戲碼,而是來了一個讓主角置身險地的戲劇反轉。
這更能吸引到觀衆的注意力,更能引發觀衆的思考。
這就是你說的要拿獎的微電影嗎?真是一如既往地靠譜啊!盧飛章心想。
他現在非常緊張和期待,手心裡全都是汗,剛看完了劇本,他對李曉的崇拜又上升了一個層次。
盧飛章坐在監視器前,腳尖不停地輕輕地點着地板,一看場地佈置完畢,沒有再玩儀式感,大手一揮,“action!”
砰砰砰~
肩上挎着一個公文包,戴着墨鏡手上還拿着導盲棒的李曉,敲響了一處禁閉着的公寓房門。
見沒有反應,李曉才按起了門旁的門鈴,接連按了兩下,仍然沒有反應。
他從公文包裡拿出筆記本,摘下了墨鏡,覈實門牌號以及預約時間,突然,聽到房子裡傳來聲響,他急忙把墨鏡戴上,然後把筆記本塞進了大衣的口袋裡。
房子裡,女人的聲音傳了出來,“什麼事?”
李曉回道:“您好,我是調音師。”
“誰?”
“鋼琴的調音師。”李曉再次回覆。
“咔!”這聲是李曉喊的,扛着攝影師的同學有些茫然,難道自己剛剛摳了一下鼻子被發現了?
李曉推開房門,說道:“阿姨,你的聲音需要帶點慌張和不安,你剛剛太平了。”
“是這樣的。”這位盤着的頭髮有點銀白的阿姨有自己的理解,“我覺得我說的有情緒的話,就會被你聽出來了。”
“......”李曉無奈解釋道:“您別管我能不能聽出來,這個角色的定位不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她是第一次殺人,即使她再鎮定,也要表現把緊張、不忙這些情緒給表現出來。”
“可是......”阿姨還想據理力爭,但是見李曉不容置否的樣子,把質疑的話嚥了回去,問:“那她爲什麼殺人呀?”
她補充道:“你要告訴我殺人動機,我才能把這個角色演出層次感來。”
神特麼的層次感,雖說這個角色挺重要的,但也不一定能有多少個鏡頭呢。
盧飛章連忙迎了上來,說道:“阿姨,您就別想太多了,就演一個正常人殺了人之後的反應,這個角色很明顯是在強裝鎮定,您剛剛的情緒再稍微放開一點就行。”
阿姨終歸是點了點頭,只是心裡難免會認爲這個劇組又是富二代拿來消遣的。
就這?
哪懂拍戲啊!
拍攝繼續。
門鈴聲響了一會兒,房子裡傳來了一個女聲。
“誰?”
“咔!”李曉和盧飛章同時喊道。
這一聲‘誰’可太特麼有情緒了,就像是那種古裝劇良家閨女在大街上被流氓調戲了似的,又慌張又委屈,還帶着幾分幽怨。
房門又推了開來,李曉揉着太陽穴道:“阿姨,情緒太滿了,你聽一下我的語氣,誰?”
阿姨就這麼看着他,李曉壓制着自己的情緒,道:“你不要拖音,儘量簡短一點讀這個字。
之所以會再問一遍‘誰’,是因爲這個角色一開始是緊張,在得到回覆後知道是調音師上門之後,她的內心是有點鬆懈的,所以一時間沒聽到門外的人的介紹,再問的時候還需要帶點慌張和警惕。”
“誰?”阿姨試了一遍,只是像是在說‘滾’一樣冷漠。
李曉把自己的禮貌和涵養髮揮到了極致,沒有嘲諷阿姨一副‘沒有誰比我更懂拍戲’的樣子,繼續耐心地做着示範。
阿姨也很懂事故,很快地就把自己小看的心思收了起來,雖然覺得這個劇組不太靠譜,但還是很給面子,認真地調整着自己的語氣和情緒,畢竟這次的錢可不少。
過了一會兒,算是好了一些,李曉便打算再試一遍,讓盧飛章喊開始。
李曉重複了一遍在門外的動作。
“什麼事?”有點緊惕的聲音。
“您好,我是調音師。”
“誰?”
“鋼琴的調音師。”
......
“老師,這場戲也扣了太多遍了吧?”有同學忍不住小聲問道。
大家都在等着起雞皮疙瘩的那一幕,可李曉這邊卻一直在扣敲門的幾句對話。
“這對於精益求精的劇組來說,是很正常的。”金老師解釋道:“每個導演都有自己預想中的畫面,如果達不到他們的預期,那麼他們會選擇多拍幾遍,然後挑選其中感覺最好的那場戲。”
又是幾遍過後,還是遲遲未能達到李曉要的感覺,沙發上的卡爾文坐的都快睡着了,心裡面的期待逐漸被無聊取代。
阿姨雖然是很配合也很努力,但是不知道她是演過話劇或者演的戲都是一些情緒比較滿的角色,不是演的太過於慌張不安,就是非常冷漠。
李曉倚着門邊,皺眉思索,他也沒想到就這幾句對話能拍上差不多已經一個小時了。
突然,李曉想到了金老師,不僅年紀合適,外形方面金老師更是有一種優雅的氣質,如果是這麼優雅的婦女殺了人,無疑帶來的感受更加直觀!
他快步走過去,目光炯炯地盯着金老師看,說道:“金老師,來試試?”
金老師有些遲疑了,她很懂電影,甚至她能夠很直觀地看出演員的演技如何,但是,她也沒有演關係。
見李曉一臉迫切,她想了想,猶豫地點了點頭,畢竟是自己的學生,不管能不能幫得上,先試試吧。
另一邊,那位阿姨也不在意,雖然演戲很有自己的想法,但是她是真的經歷過不少大大小小的劇組的。
她見過不少次導演不滿意當場把人換掉的事情發生,這算是很常見的事情,那些被換掉的人不僅浪費了時間,甚至還沒有酬勞,來之前她已經收了錢了,倒也沒什麼不滿意。
換做其他年輕人,可能更願意爭取這個機會,不過阿姨對李曉的紅火程度沒什麼太大的概念,現在一把年紀了,也沒想過自己能不能紅,之所以出來拍戲一是自己的興趣愛好,二也就是爲了賺點零花錢,
等了差不多半個小時,待金老師換了套衣服,弄好了造型,熟悉熟悉了一下劇本和背下了臺詞後,重新開始拍攝。
李曉敲門,聽到房裡傳來的聲響,連忙把自己再次僞裝成一個盲人。
一會後門後響起了一陣警惕又帶點慌張的聲音,“什麼事?”
“你好,我是調音師?”
門裡又傳來一道似乎鬆了口氣卻一直保持着警惕的聲音:“誰?”
情緒的適度加減,運用的太好了,不愧是金老師!李曉心裡想着,又開口重複道:“鋼琴的調音師。”
一陣沉默,門依舊沒有打開,女聲再次傳了出來,“我丈夫不在家,請改天再來吧。”
“夫人,我給鋼琴調音並不需要您的丈夫在場。”李曉不願意就這樣空手而回,盲人的身份讓他無往不利。
門裡面,金老師的聲音平緩了不少,“這不重要,如果你願意,你可以收取多一些出訪的費用。”
“夫人,這個不是問題!。”李曉提高了聲音,“我是個盲人,來到您家是很不容易的。您和您的丈夫都沒有取消這次來訪,至少開下門出來解釋吧?”
等了幾秒鐘,沒有迴應,李曉再次按響了門鈴,比上一次等待更久,在他準備轉身下樓回去的時候,門開了。
身上整潔乾淨、還帶點優雅氣質的金老師拉開了門,留出了一個身位的大小,上下仔細打量了李曉一番。
“對不起,我沒有準備。”她道:“我沒有預料到你的來訪,我的丈夫事先並沒有告訴我。”
說話的時候,她也一直在仔細地觀察着李曉,突然,對門的鄰居似乎是聽到了門外的聲響,推開門探頭出來觀察什麼情況。
“請進。”爲了打消鄰居的疑慮,金老師還是選擇讓李曉進來,一邊讓開了身位,一邊平和地看了一眼探頭出來的鄰居。
“咔!”盧飛章喊停,李曉連忙走到監視器前看起了回放。
片刻後,他對着身後的金老師道:“可以,金老師您演的特別好,待會再來一遍看看效果。”
金老師微笑着點頭,她心裡有種不一樣的感覺,沒想到來看一下學生的拍攝,中途竟然是參與了進去,不過這種感覺還挺不錯。
被換了下來的阿姨還沒走,她演了剛剛被門外面聲音驚動的鄰居,她見到李曉的笑容,一時間有些不相信地湊過去看,怕不是在拍自己老師的馬屁吧?
看了一會兒後,這位阿姨緊蹙着眉頭,她沒發現這個老師演的哪裡比她,但好像又讓她有一種滲人的感覺,她沒想明白,不過也徹底收起了小覷的心思。
看完這一場戲,至少證明了這個劇組不是在瞎胡鬧,人家是真的有追求的,只是自己和他們起不了化學反應。
嗯,就是這樣,阿姨心想。
繼續了兩遍後,李曉總算是滿意了,金老師給他的驚喜很大,他是知道金老師從來都沒演過戲的,但是這幾遍下來,金老師發揮的是越來越自然。
可能是對電影瞭解的很深的原因,金老師知道什麼時候該做什麼,再加上生活上的閱歷,可以說這個角色對她一點難度都沒有,甚至她因爲知道了故事的情節發展,即使有時候記不住臺詞,依然能夠說出來更加適應劇情的臺詞來。
今天的最後一場戲可以說完全就是李曉的獨角戲了,他讓大家停一會兒,走到牆角處坐下來歇息,又是給那位阿姨講戲,又是全身心地投入到角色裡面,還要時刻注意着劇組的狀態,精神上消耗的還是比較大的。
盧飛章招呼着同學們幫忙再檢查一邊拍攝現場,避免出現穿幫的鏡頭。
客廳一處倒撒了油漆和道具血漿,油漆的味道很濃,李曉站起來,把頭探出窗戶外面呼吸,望着略微放晴的天空,他的心情是很好的,正在努力的過程裡面,享受着過程的同時雖然很累,但也很充實。
幾分鐘後,拍攝繼續。
“action!”盧飛章的聲音因爲激動而有些顫抖,這場戲可是重頭戲!
李曉走進屋裡,他能看到客廳的一部分正在施工,有篷布、刷子以及各種油漆的罐子,但他還是裝着盲人,裝作什麼都看不到,他徑直地朝屋內走去。
金老師喊道:“不,小心!”
李曉不知道踩到了什麼東西,滑了一下摔倒在一灘粘稠的液體上,他發出一聲厭惡的驚叫,
燈光很暗,但是他能夠隱約看到有一個男人半癱在沙發上,渾身上下都是粘稠的血液,好像有東西紮在他的腦袋上面,同時他還聞到了自己身上除油漆味外的血腥味。
那個沙發上的男人,是一具屍體!
“這是什麼?!這是什麼?!”李曉驚叫出來,他此時是恐懼的,仍然在扮演着自己盲人的身份,裝作不知道自己沾到了什麼東西。
“等等,把手給我往這邊走。”金老師連忙走上來,一邊扶着他往鋼琴的方向走去,一邊說道:“我沒想到你會走這邊,我們正在裝修,我...我打翻了一罐...一罐油漆。
你現在明白爲什麼我不希望你進來了吧?”
李曉在鋼琴前的椅子上坐了下來,還裝作不小心地碰到了鋼琴的琴鍵,鋼琴發出了聲音。
他現在害怕極了,心提到了嗓子眼,強忍着不讓自己往沙發上的屍體看去,並努力裝着鎮定。
“嘿,聽到我說話嗎?”金老師突然道:“你的衣服。”
李曉有些慌張道:“啊,什麼?不好意思。”
“你不能這樣待着,把衣服給我吧,我會把我丈夫的衣服拿給你穿,至於你的衣服,在工作期間我會洗好。”金老師說着,一邊上手幫李曉脫衣服,一邊死死地盯着他有沒有什麼異動。
“什麼?那...那真是太好了!您真體貼,謝謝。”李曉配合她把自己的風衣外套脫了下來。
“小夥子不用害羞,我會轉過身去,不會看你的。”金老師像是笑了一下,然後走了幾步,卻沒有轉過身去,而是緊張地盯着他。
李曉頓了一下,又連忙慌張地把上衣脫掉,而後又慢慢地把褲子脫掉,強裝着鎮定,繼續扮演盲人的身份。
金老師走過來,把衣服捧在手裡,又盯着他的墨鏡看,“你的眼睛上面也沾染了油漆。”
她把李曉的盲人眼鏡取了下來,盯着看了一會兒,而後拿着衣服,轉身走去了衛生間。
拍到這裡是需要喊停的,可盧飛章卻是看的入神了,忘了喊。
衆人也是代入感極強地看着這場戲,跟着李曉一起擔驚受怕,甚至女同學都忘了欣賞李曉的身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