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香茶館”距離雲泊湖畔並不遠,名爲茶館,實則只有一個半露天式竹蓬,加上寥寥幾張桌椅,算得上十分簡陋。
雲泊湖邊不乏打魚爲生的漁夫,而這些勞勞碌碌的窮苦漢子,也正是“飄香茶館”最主要的客源。
客人粗糙,服務自然也精緻不到哪裡去,茶館除了供應茶水和一種面糕,便只有最最劣質的米酒。
“我呸,這不就是開水裡加了一片葉子麼,也能稱之爲‘茶’?”露天半面的一張茶桌四周,坐着三個勁裝大漢,其中一名灰衣大漢喝了口杯中茶水,忍不住吐在地上,滿臉怒容,“還有那面糕,硬得跟石頭似的,也敢拿出來待客,看我不宰了這個黑心老闆!”
說罷,他右手伸向腰間長刀,作勢欲起。
刀未出鞘,就被身旁一名黑衣大漢摁住:“坐下,最近咱們涼山勢力活動太頻繁,已經引起一些人注意了,少惹麻煩!”
“就算不砍了那貪心老闆,也該好好與他理論一番。”灰衣大漢似乎對他頗爲忌憚,悻悻地坐回到位子上,“好歹讓他多加些茶葉纔是。”
“你行行好吧,就這麼一片茶葉,已是一股怪味。”黑衣大漢搖了搖頭道,“多放幾片,你是想薰死我麼?”
身旁一名黃衣大漢聽了哈哈一笑:“如此說來,老闆不願多放茶葉,還真是一片好心咯!”
“老大,我就是心裡氣不過。”灰衣大漢不再討論茶葉,反而忿忿不平道,“憑什麼宋海的手下可以到處劫掠,吃香的喝辣的,咱們這一支卻只能做這些打探消息和跑腿的雜活。”
“他們有宋海這位靈尊大佬撐腰,豈是咱們可比?”黑衣大漢冷笑道,“十三娘雖然將山寨打理得井井有條,畢竟還是缺少了頂尖高手的支持,多少要看宋海的臉色行事。”
“咱們哥幾個實力低微,倒也罷了。”灰衣大漢兀自不平道,“老大你好歹是地輪修爲,完全有資格參與突襲行動,收穫豈是幹這雜活可比?”
“地輪修爲只能在一些小地方作威作福。”黑衣大漢表情十分冷靜,“涼山地界人才輩出,便是天輪高手也有不少,我區區一個地輪三層,又算得了什麼?”
“真羨慕那些修煉天賦好的。”灰衣大漢舉起杯子喝了一口,又一次被茶水古怪的味道刺激得皺起了眉頭,“要是我也能有‘大乾英傑榜’裡頭那些人的天賦,那還不……”
話到中途,忽然沒有了聲音。
黑衣大漢轉頭看去,只見他眼睛瞪得老大,直勾勾地看着前方,口中滴滴答答流出涎水,右手不知不覺鬆開,手中杯子“哐”地一聲跌落在桌面上,茶水四濺。
“搞什麼鬼……”黑衣大漢皺着眉頭,順着他的眼神方向望去,亦是目瞪口呆,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只見從雲泊湖方向緩緩走來一男一女,男的約莫二十五六歲年紀,面貌清秀,表情卻極是冷漠,穿着一身灰色粗布衣服,腰間掛着一柄鏽跡斑斑的鐵劍。
女子看上去還不到二十歲,秀眉鳳目、玉頰櫻脣,膚白勝雪,星眼如波,腰間同樣繫着一把長劍,如絲秀髮用一根白色帶子紮在腦後,左邊插着一朵紅色小花,當真是麗若春梅綻雪,神如秋蕙披霜,身上的破舊衣衫完全掩蓋不住動人的神韻,美得令人不敢逼視。
“老闆,來一壺茶,兩個點心。”兩人挑了一張桌子坐下,女子叫了茶水點心,聲音如黃鶯出谷,婉轉動聽。
“仙、仙女啊……”灰衣大漢魂不守舍,癡癡呆呆道,“世間竟有如此美貌的女子。”
“若是能夠睡到這等美人,就算讓我立即死了,也是心甘情願吶。”身旁的黃衣大漢表情亦是十分不堪。
“瞧你們那沒出息的樣子。”黑衣男子不屑道,“依我看,十三孃的容貌,未必便輸於她。”
話雖如此,他的眼神卻也止不住地瞟向對面女子。
“十三孃的樣貌自然沒話說,只不過她是山寨之主,氣勢太強,咱們平日裡誰敢多看幾眼。”黃衣漢字嘿嘿笑道,“哪像這小娘子柔柔弱弱的,瞧着惹人憐愛。”
“看她衣着是個漁家女。”灰衣大漢自言自語道,“應該不會有什麼靠山罷?”
“莫非你要將她搶回涼山?”黃衣漢字淫-笑道,“以她的姿色容貌,進了山寨立馬就要被人奪走,又豈是你這個嘍囉能夠守得住的?”
“誰說要帶回山寨去?”灰衣大漢眼珠一轉,“反正這裡只有咱們三人,何不將她擄走,找個隱蔽的地方快活幾日?”
“莫要招惹是非。”黑衣大漢喝止道,“你沒見那對男女身上繫着寶劍麼?可能是修煉者。”
“老大,你也忒謹慎了。”灰衣大漢不停慫恿道,“那男的一副精氣不足的死魚模樣,怎麼可能是高手,再說他腰間那破銅爛鐵,也能叫做‘劍’麼?”
“說的是,老大。”黃衣漢子早就心動,也在一旁推波助瀾,“你是在涼山待得久了,誤以爲外頭遍地高手,其實附近都是些漁民,以你地輪三層的修爲,絕對無人能敵,況且這樣的美人,世所罕見,錯過了豈不可惜?”
“這…”黑衣漢子被身旁兩人一通攛掇,頓時有些猶豫。
……
“這是什麼茶,怎麼如此難喝?”李雪菲一口茶下肚,只覺一股腥味從胃裡返上來,幾欲作嘔,“居然也能賣錢?”
“雲泊湖這一邊人煙稀少,方圓數裡之內,只有一個茶館。”楓邊說着,邊灌下一口茶水,面無表情,似乎對這古怪的味道習以爲常。
“還不如不放茶葉。”李雪菲小聲抱怨着,拿起一塊麪糕放入口中。
潔白的玉齒咬在面糕上,發出“喀”的一聲輕響,居然沒能咬動。
“好硬。”她不滿地嘟起小嘴,“這是人吃的麼?”
楓拿起面糕咬下一塊,口中發出“咔嗒咔嗒”的咀嚼之聲:“你可以先將面糕放在茶水裡浸泡一會,等變軟了再吃。”
李雪菲愣了半晌,終於無奈地嘆了口氣,纖纖玉手夾起面糕,用力掰下一塊,塞進茶杯之中。
“小娘子,這面糕的味道,不怎麼好吧?”耳邊忽然傳來一聲輕佻的嗓音。
李雪菲擡眼望去,只見一名灰衣大漢正站在桌旁直勾勾地望着自己,眼神裡充滿了淫-邪的慾望,嘴角的涎水若隱若現。
她一眼認出這名大漢,正是適才坐在對面桌上的三人之一,當時此人的眼神就令她很不舒服,見他過來搭訕,更是心生厭惡,只是低下頭來繼續擺弄着手中的面糕,並不搭理。
“小娘子生得這般美貌,卻還要吃這些粗糙食物,哥哥看得很是心疼。”灰衣漢子見她沒有反應,忍不住伸手向她皓腕抓去,“不如離開這個沒用的男人,哥哥帶你去品嚐山珍海味如何?”
“你做什麼!”李雪菲沒料到大漢會直接動手,連忙起身退開兩步,抽出腰間寶劍。
“老張,看來小娘子挺討厭你啊!”黃衣大漢不知何時出現在灰衣大漢身旁,哈哈笑道,“小娘子有眼光,老張這人只會吹牛,口袋裡卻沒有幾個銀元,與其跟他,不如跟我。”
“無恥淫賊!”李雪菲氣得粉面通紅,手中長劍止不住地微微顫抖。
“這幾天教你的東西,都忘了麼?”耳邊忽然傳來楓冷冰冰的聲音。
李雪菲彷彿接受了冰桶挑戰一般,瞬間清醒了過來,眼中透出冷冽之色,長劍輕輕往後一引。
這是楓教給她的發力動作。
“這架勢擺得還真是有模有樣哩!”灰衣漢子能夠忍到現在,實屬不易,然而越接近李雪菲,他就越是驚爲天人,心臟撲通撲通直跳,終於按捺不住,右手猛地抓向美女肩頭,口中兀自調笑道,“不過這個廢物能教你點啥?無非是些三腳貓的把戲,等今晚到了牀上,讓哥哥來告訴你什麼纔是真功夫!”
“噗!”
看着刺進自己心口的寶劍,灰衣大漢眼中露出不可思議的神情,只覺渾身的力氣彷彿被抽空了一般,緩緩向後倒去,“砰”地一聲摔倒在地,再也無法動彈。
“老張!”黃衣大漢大驚失色,狠狠看向李雪菲,“你居然敢殺人!”
“這樣的淫賊,不殺他,留着禍害人間麼?”李雪菲眼神冰冷,手中長劍輕輕一揮,甩去刃上血跡。
“找死!”黃衣大漢勃然大怒,“唰”地抽出腰間長刀,朝着李雪菲狠狠砍去。
對面桌上的黑衣大漢見小弟喪命,亦是吃了一驚,擡腿大步趕來,眼前忽然閃過一抹灰色,楓的身影不知何時已經擋在了他的面前。
“閃開!”黑衣大漢怒喝一聲,右手一掌拍出,隱隱帶着破空之聲,直奔楓的面門而去。
楓冷靜地站在原地,直至大漢手掌到了眼前,才微微側身,以分毫之差避過他的威猛一擊,右手鐵劍出手如電,既穩且準,正中大漢心口。
這兩個蠢貨害死我!
他腦中不禁閃過這個念頭,隨後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覺。
黃衣大漢修爲並不比李雪菲高出多少,靈技更是連青銅品級都算不上,然而他畢竟是刀頭舔血的涼山匪徒,出手自帶一股狠勁,李雪菲實戰經驗幾乎爲零,雖然經過數日特訓,出其不意之下擊斃了灰衣大漢,真正打起來,卻還是有些束手束腳。
此消彼長之下,兩人竟是鬥了個不分勝負。
隨着時間推移,李雪菲逐漸適應了戰鬥的節奏,兩人之間的靈技差距開始體現出來,黃衣大漢感到壓力驟增,左支右拙,越來越難以抵擋對方神出鬼沒的劍技。
“噗!”
趁着黃衣大漢腳步慌亂之際,李雪菲瞅了個空擋,一劍捅穿大漢小腹,待到大漢捧腹倒地,她又飛快上前,一劍刺進大漢咽喉,結果了此人性命。
也不知心境發生了怎樣的變化,分明是第一次殺人,她卻沒有半分不適應的感覺,就彷彿心中已經演練過無數次一般。
“師父,我表現的怎麼樣?”她擡起頭,美麗的大眼睛閃着晶瑩的光芒,期待地看着楓。
“有進步。”楓依舊面無表情,“不過還有很多地方需要改進,譬如說剛纔他這樣一刀砍過來,你不該往後退,而是要……”
他語氣冷冰冰的,講解起來卻細緻詳盡,通俗易懂,竟似擁有豐富的授課經驗。
聽着楓認真的講解,凝視着他毫無表情的冷漠臉龐,李雪菲的心頭不知爲何涌起一股暖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