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的月亮很圓,猶如一個明晃晃的玉盤,高高掛在天邊,將溫柔而皎潔的光芒灑向大地。
白銀聖殿以西數裡處,是一片鬱鬱蔥蔥的茂密松林,位於樹林中央的,則是一棵高聳入雲,三個成年人都合抱不住的參天巨鬆。
傳說在白銀聖殿尚未建立之前,這棵松樹就已經存在,具體多少歲數,早就無從考證。
鍾文坐在樹頂,雙腿盤膝,仰頭默默注視着天上的明月,臉色變幻無常,眉眼之間帶着一抹淡淡的憂愁。
整整半個時辰,他就這麼一動不動地坐在那裡,姿勢沒有任何變化,如同一座栩栩如生的雕塑一般。
“她還沒醒麼?”
某一刻,身旁突然傳來了一個翠鳥彈水般的悅耳聲音。
這是冉清秋的嗓音,較之從前卻更加溫婉柔和,甜美如歌。
“嗯。”
鍾文並不回頭,只是淡淡地答了一句。
“也別太擔心了。”
冉清秋的聲音再次響起,猶如涓涓細流,聽着很是舒心,“明天我會請咱們白銀一族的御醫來看一看,說不定……”
“連我都喚不醒。”
鍾文搖了搖頭,不耐煩道,“世間還有哪個醫師能夠做到?”
“多一個人,多一分力。”
似乎察覺到他心中的煩悶,冉清秋居然罕見地沒有反駁,而是柔聲勸慰道,“集思廣益,總是要好些麼。”
“你這瘋婆娘,怎麼突然轉性了?”
這時候,就連鍾文都意識到白銀女王的異常,忍不住轉頭瞥了她一眼,“還真有些不習慣……”
話到中途,戛然而止。
望着面前的銀髮美人,他眼睛瞪得老大,眸中滿是不可思議之色,驚得完全合不攏嘴。
長長的睫毛,秀挺的瓊鼻,紅潤的櫻脣,凝脂般的肌膚彷彿可以掐出水來,其上泛着一抹淡淡的迷人紅暈。
如雪般的長髮垂及纖腰,在明月映照下,反射出晶瑩而柔和的光澤,一雙水汪汪的眸子更是柔情脈脈,彷彿會說話似的,不時傳達着千言萬語,令人一眼望去,便會情不自禁地被深深吸引。
不同於從前隨性的素衣勁裝,此刻的冉清秋髮際插着芙蓉暖玉步搖,身着淺藍色翠煙衫和散花水霧百褶裙,肩若削成,腰若約素,身姿曼妙,體態婀娜,領口開得偏低,露出一截淡粉色的抹胸和鹿角般精緻的鎖骨,沿着粉頸向下,美妙的光景隱約可見,引人遐想無限
素來不怎麼講究穿着的白銀女王,竟似刻意打扮了一番。
如果說冉清秋的底子是一個九十分美女,那麼從前那種隨心所欲的着裝風格,再加上有些神經質的脾氣性格,則是硬生生地將她對異性的吸引力拽落到了八十五分左右,導致鍾文在與她相處之時,常常會覺得有些可惜。
然而,他卻萬萬不曾料到,經過一番精心修飾之後,那個瘋瘋癲癲的男人婆,竟然能夠散發出如此動人心魄的魅力,即便以自己閱女無數的豐富經歷,都隱隱有些難以招架。
“幹嘛這樣看着我?”
望着一臉豬哥表情,險些連口水都要落下來的鐘文,冉清秋心中暗暗有些得意,忍不住素手掩脣,輕聲笑道,“我臉上沾了什麼東西麼?”
“沒、沒有。”
鍾文這纔回過神來,伸手擦了擦嘴角,表情極不自然,連話都有些說不利索,“就、就是覺得你有些不一樣了。”
“哪裡不一樣?”
冉清秋玉手輕撫臉頰,巧笑嫣然,明知故問道。
美人一笑,猶如春回大地,萬物復甦,直教鍾文眼前一亮,縈繞心間的鬱郁之情在不知不覺間散去了大半。
“似乎……”
對着眼前這名千嬌百媚的銀髮美人狠狠欣賞了片刻,他忽然一本正經道,“多了些女人味。”
“是麼?”
冉清秋聞言,不禁捋了捋額前秀髮,笑盈盈地湊近過來,“好看麼?”
“好看。”
聞着對方身上淡淡的幽香,鍾文心神一蕩,點了點頭,訥訥地答道。
“算你還有點眼光。”
冉清秋登時花枝亂顫,咯咯嬌笑起來,“見過我這般模樣的男人,你還是第一個呢。”
“哦?”
鍾文也不知出於什麼心理,突然莫名來了句,“連風無涯也沒見過麼?”
“去去去!”
聽見這三個字,冉清秋笑容一滯,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提那個噁心東西做什麼?當真掃興!”
“你這瘋婆娘突然打扮起來,該不會是想要色誘我吧?”
鍾文心情莫名好了不少,口中哈哈大笑道,“那你可找錯人了,我鍾文又豈是隨便的人?”
“你都承認我好看了。”
冉清秋在他身邊緩緩坐下,雙臂輕輕環在鍾文胳膊上,在他耳旁嬌聲輕語道,“按照那些小說戲文裡的故事,英雄救美之後,美人都會以身相許,你救了我兩次,我是不是也該從了你?”
臥槽!
這個妖精!
她那嬌媚甜膩的嗓音和芬芳如蘭的吐息,登時令鍾文心跳加速,臉頰微燙,身體不自覺地劇烈晃動了一下,險些沒能坐穩,直接從松枝上跌落下去。
兩人靠得極近,身體幾乎要貼在一起,手臂上傳來的柔軟觸感,更是讓鍾文血行加速,燥熱難當,險些沒能控制住體內的獸性。
“沒、沒必要,你這次之所以會遇險,多少也有我的責任。”
總算如今的他意志極堅,愣是在短時間內調整好情緒,將本能地衝動生生壓了下去,強作鎮定道,“至於上一次救你,也換來了銀月花園的投誠,嚴格來說,你並不欠我的。”
“我對你就這樣沒有吸引力麼?”
似乎沒料到他會這樣回答,冉清秋愣了愣神,突然輕咬玉指,有些沮喪地問道。
眼神中的幽怨與聲音裡的失落交織在一起,端的是柔柔弱弱,楚楚可憐,讓人忍不住想要將她抱在懷中好生安慰一番。
“你是個罕見的尤物,比我見過的大部分女人都要漂亮得多。”
鍾文輕嘆一聲,伸手拍了拍她的香肩,緩緩開口道,“要說對我沒有吸引力,那定然是假的,可若只是爲了報恩就要做我的女人,那還是免了罷,我更喜歡純粹一點的感情。”
“你也不是小孩子了。”
冉清秋撇了撇嘴,不以爲然道,“當知純粹的感情,不過是被小說戲文渲染出來騙人的,世間哪有這種東西的存在?”
“或許吧。”
鍾文聳了聳肩,一臉平靜地答道,“不存在又如何?並不妨礙我喜歡。虛無縹緲的東西,可不比現實更令人嚮往麼?”
“你這彆扭的性格。”
冉清秋對着他凝視良久,突然搖頭嘆息道,“真不知是如何形成的。”
“哪裡彆扭?”鍾文立馬錶示不服。
“說你清心寡慾吧,你又有許多個漂亮老婆,說你好色吧,以我冉清秋的姿色主動送上門來,你卻能忍得住不下手。”
冉清秋側首直視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說你殘忍吧,曲靈妘是羅綺殿的人,你卻還會顧及她死時的感受,可要說仁慈吧,僅僅金耀帝國那一戰,你就屠殺了不知道多少萬人,這樣的性格,簡直是遊走在兩個極端之間,不是彆扭是什麼?”
“被你這麼一說。”
鍾文摸了摸鼻子,苦笑着道,“好像還真是如此。”
“也不知是什麼樣的人生經歷。”
冉清秋皺了皺瓊鼻,小聲感慨道,“才能造就你這樣一個矛盾體。”
“或許是因爲原生家庭吧。”鍾文不假思索地答道。
“原生家庭?”
冉清秋愣了愣神,顯然從未聽過這個名詞,“那是什麼?”
“具體也說不清楚。”
鍾文一本正經地答道,“只是聽說無論什麼樣的性格缺陷,都可以怪在原生家庭頭上。”
冉清秋:“…”
“好了,不扯這些有的沒的了。”
鍾文話鋒一轉道,“你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跑來找我,到底想說些什麼?”
言語間,竟然隱隱透着一絲逐客之意。
倒不是他厭煩冉清秋,而是此刻的白銀女王魅力太甚,就連性格也溫柔了不少,居然連鍾文都有些難以招架。
若是再多獨處一會,他很擔心自己會把持不住,在原始慾望的驅使下做出些無法挽回的事情來。
“當時只需要拋下我,你們就可以安然撤離。”
冉清秋仰起螓首,直視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問道,“你爲什麼沒有這樣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