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的幾次抽籤,俱是收穫不俗,竟然教鍾文忘記了自己的本質,是個非酋。
呆立良久,他才嘆了口氣,來到另一個書架面前,再次伸出右手,朝着一排排散發出濃濃書香的古籍摸了上去。
“錄入‘靈藥類’書籍達到五百冊,請抽籤獲取獎勵:1、醍醐灌頂(一卷);2、十萬個爲什麼;3、戰神訣。”
“丹閣”收藏的古籍之中,以“煉丹類”和“靈藥類”最爲豐富,過不多時,又一條抽籤信息出現在了書架面板之中。
“呼!”
鍾文舉起雙手拍了拍臉頰,深吸了一口氣,隨即在心中默唸道:“抽籤!”
“恭喜你獲得獎勵:十萬個爲什麼!”
鍾文:“.…..”
若非身體素質過硬,他幾乎就要一口老血噴在地上。
看來今天手太黑,不宜抽籤。
鍾文恨恨地想着,邁開大步,將剩餘的書籍統統納入腦中,隨即又跑出藏書樓,拖着候在門外的廖啓靈,直奔靈藥庫房而去。
又過了約莫小半個時辰,他才面帶微笑,心滿意足地自庫房之中踱了出來,而尾隨其後的閣主廖啓靈則無精打采地耷拉着臉,教人一看便知是被鍾文狠狠薅了一波羊毛。
諸事了結,又沒能逮到雲清瑤,鍾文正欲尋了葉青蓮等人一同離去,卻被一道人影攔住了去路。
蒼白的鬢髮,黑色的長袍,以及那張冷冰冰的臉龐,無不昭示着眼前之人,並不容易相處。
“丁長老!”
看清來人容貌,廖啓靈面現驚訝之色,脫口而出道。
原來攔路之人,正是傳說中的“天下第一神醫”,來自“思斷崖”的聖地長老丁老怪。
“廖閣主。”丁老怪的聲音很僵硬,聽上去十分刺耳,不帶一絲感情,“能不能讓老夫和這位小兄弟單獨聊聊?”
“這……”廖啓靈遲疑地看了鍾文一眼,不敢擅自替這煞星做主。
“小兄弟,老夫姓丁,忝爲‘思斷崖’長老。”丁老怪見了廖啓靈表情,眼中隱隱閃過不屑之色,隨即轉頭看向鍾文,努力在僵硬的臉上擠出一絲笑容,“世人大多喜歡稱呼我‘丁老怪’。”
“丁老怪……”鍾文細細體味着這個稱呼,隱隱感覺有些耳熟。
“老夫想要和小兄弟做一筆交易。”丁老怪努力使自己的語調顯得柔和,卻依舊難掩嗓音裡的粗糙感,“不知可否借一步說話?”
他嘴上說着要鍾文借步,眼神卻瞟向一旁的廖啓靈,目光之中滿是嫌棄,就彷彿在說“你怎麼還在這裡?”
廖啓靈心中無限憋屈,堂堂“丹閣”閣主,萬億世人敬仰的絕代大佬,竟然在這一日間醜態畢露,頻遭鄙視,淪爲極度卑微的存在。
然而,眼前這兩個人,卻都是他得罪不起的對象,當真是啞巴吃黃連,有苦難言。
且不說鍾文的武力值太高,集合整個“丹閣”之力也無法與之抗衡。
丁老怪“天下第一神醫”和聖地長老的身份,更是教他一點脾氣都發不出,哪怕對方直接把口水吐到臉上,他也只能陪着笑臉,唾面自乾。
“丁長老,大師,我有些事情要離開一會。”總算他及時調整心態,非常識趣地說道,“你們先聊。”
說罷,他對着二人抱了抱拳,便急匆匆地跑開了去,就彷彿和這兩人多待一刻,便要多受一分煎熬。
“不知前輩有何指教?”鍾文回過神來,不卑不亢地說道。
“小兄弟沒聽說過老夫麼?”丁老怪頗爲詫異地問道。
在七大聖地之中,若論哪一位長老的名頭最響,最爲世俗中人所熟知,無疑就是這位白髮黑袍的丁老怪了。
世人誰不惜命?因而“天下第一神醫”的名頭,無論對於聖地還是世俗,都有着難以想象的吸引力。
雖不能說人盡皆知,可但凡修爲達到靈尊境界的強者,卻大多聽說過這位丁老怪的赫赫威名。
“晚輩出身世俗門派。”鍾文搖頭道,“不怎麼認識聖地中人。”
“小兄弟年紀輕輕,竟然能在世俗之中修煉到這般境地,此等天賦,當真是聞所未聞!”丁老怪口中讚歎着,聲音裡卻不帶多少感情,教人怎麼聽怎麼彆扭,“老夫對於醫術一道頗有研究,承蒙一些朋友謬讚,得了個‘天下第一神醫’的虛名,倒是讓小兄弟見笑了。”
“原來是你!”
聽見“天下第一神醫”這六個字,鍾文腦中靈光一閃,瞬間浮現出當初與黎冰之間的對話,忍不住脫口而出道,“你就是黎冰口中的丁老怪!”
你不是不認識聖地中人麼?
丁老怪滿頭黑線,感覺自己遭到了戲耍,強忍着情緒道:“小兄弟認得冰螭島的黎副島主?”
“算是吧。”鍾文眼中不覺閃過一絲柔情。
“適才有幸得見小兄弟的煉丹之術,當真令老夫歎爲觀止,驚爲天人。”丁老怪不願再過多寒暄,直接轉移話題道, “老夫厚顏,想請小兄弟幫忙煉製一種丹藥。”
他看似滿口誇讚之詞,實則毫不走心,說話機械得如同棒讀一般,教人聽了很不舒服。
“哦?不知前輩想要煉製哪一種丹藥?”
鍾文臉上露出訝異之色,沒料到堂堂“天下第一神醫”,竟然會跑來請自己煉丹。
“不知小兄弟可曾聽說過‘神皇焱焱丹’?”
“前輩想要煉製‘神皇焱焱丹’?”鍾文臉上的訝異之色更濃,“此丹需要七七四十九種火屬性靈藥,還得運用特殊手法加以煉製,想要成丹,並不容易。”
“小兄弟果然家學淵源,竟然知道這種冷門丹藥。”丁老怪僵硬的臉上第一次流露出些許驚喜之色,“老夫走遍天下,歷時十四年,已然集齊了七七四十九種火屬性靈藥,這最後一株三千年‘昭陽草’,正是今日與廖閣主交換而來。”
原來丁老怪此來“丹閣”,並非爲了觀禮,而是聽聞廖啓靈收藏有一株三千年“昭陽草”,特意千里迢迢趕來求藥。
“前輩意志堅韌,晚輩佩服!”
聽聞丁老怪爲了蒐集“神皇焱焱丹”的藥材,竟然耗費了整整十四年之久,鍾文面色一正,心中暗暗生出欽佩之情,“只是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替前輩煉丹,晚輩又能得到什麼好處?”
“小兄弟果然直爽,和那些假惺惺的僞君子不同。”丁老怪沒料到鍾文竟然會直接索要報酬,吃驚之餘,對眼前的白衣少年,也不覺高看了一眼。
以他的身份,平素最不缺少的,便是討好巴結之人,忽然遇見鍾文這麼個異類,非但不覺生氣,反而感到有些新鮮,認爲這少年人不同凡響,是個人物。
鍾文嘿嘿一笑,並不接話。
“只要小兄弟願意出手。”丁老怪接着道,“老夫承諾日後無償出手,幫你治療一個人,如何?”
若是教其他人聽見這一番話,只怕會幸福得暈過去,無論丁老怪提出何等請求,都要爭着搶着答應。
“天下第一神醫”答應出手一次,對於普通修煉者而言,幾乎相當於多了一條性命,這樣的承諾,便是千萬靈晶,也未必能夠換來。
“這有什麼用?”鍾文臉上非但沒有激動之色,反倒撇了撇嘴,不以爲然地搖了搖頭道:“煉丹不易,還請前輩給出足夠的誠意纔是。”
丁老怪雙眼圓睜,嘴巴張得老大,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自從他的醫術得到世人認可之後,每時每刻都有無數人想盡辦法求上門來,只爲得到他的一次治療。
隨着“天下第一神醫”的名頭傳揚開來,他出手的次數逐漸減少,而每一次治療的診金,卻越來越高。
曾經有世俗中的頂級權貴爲了求他醫治,不惜賣兒賣女,傾家蕩產,足見一位神醫的價值,究竟寶貴到了何等地步。
久而久之,連丁老怪都習慣性地認爲,自己的 “治療”,可以被當做硬通貨來使用。
然而,眼前的少年居然用“有什麼用”這四個字來形容自己的一次出手,他只覺心頭劇震,連三觀都受到了強烈的衝擊。
“小、小兄弟,你可知道老夫的一次出手,意味着什麼?”
好半晌,他纔回過神來,吞了吞口水,結結巴巴地說道。
“不瞞前輩說,晚輩自己也是一名醫師。”鍾文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對醫術也算是小有研究,又何需前輩出手?”
“小兄弟,你這……”丁老怪當真是哭笑不得,正要耐心向他解釋“醫師”和“天下第一神醫”之間的區別。
卻聽鍾文又接着說道:“況且前輩連自己心脈的傷勢都未曾治癒,這‘天下第一神醫’的名頭,只怕有些水分。”
此言一出,丁老怪眼神瞬間變得凌厲無比,渾身上下散發出一股浩瀚而恐怖的氣息,臉上再也沒有半點笑容。
“你到底是誰?”他的聲音冰冷,隱隱透着肅殺之氣,“怎麼會知道老夫的傷勢?”
“不是說了麼?我是一名醫師。”鍾文臉上帶着懶洋洋的笑容,絲毫不受丁老怪的氣勢影響,“前輩或許可以用藥物改變臉色,甚至調整呼吸,可心臟跳動的頻率,卻是騙不了人的,若是再不想辦法解決,你只怕見不到明年春天的花開了。”
丁老怪惡狠狠地盯視着鍾文清秀的臉蛋,彷彿要用銳利的目光將他刺穿。
鍾文卻似毫無所覺,依舊沒心沒肺的笑着,丁老怪那靈尊級別的恐怖威壓對他而言,竟然如同不存在一般。
良久之後,丁老怪終於沮喪地嘆了口氣,垂下了腦袋:“你說得沒錯,老夫怕是活不到開春了。”
“若是晚輩沒猜錯的話,前輩的心脈,乃是被人以特殊靈技震傷,而且此人的修爲在前輩之上,因而這股靈力一直盤踞在你體內,始終沒有散去。”鍾文好奇道,“這類傷勢,只需要有修爲更高之人出手,將這股靈力震散,再輔以藥物治療,多半便可以痊癒,前輩何不請聖人出手?”
“.…..”丁老怪沉默不語,臉上神情不斷變幻,良久之後,才緩緩開口道,“只因老夫是‘天下第一神醫’,這世上沒有我治不好的病。”
“所以你不願請他人出手?”鍾文大感荒唐,“爲了一個虛名,你連性命都不要了?”
“沒有揹負過這樣的名頭。”丁老怪搖了搖頭,聲音裡帶着些許苦澀,“你是不會明白的。”
不知不覺間,他的表情和嗓音變得鮮活了許多,不再似先前那般僵硬而冰冷。
“‘神皇焱焱丹’不但可以祛除寒氣,對於火屬性功法的修煉者亦是大有裨益。”鍾文又道,“卻並不能治療前輩的傷勢。”
“我丁老怪的敵人並非只有一個。”丁老怪解釋道,“老夫有一個孫兒名叫丁崢,生得儀表堂堂,天資聰慧,卻被人以陰寒之氣所傷,請小兄弟煉製丹藥,也是爲了在我入土之前,治好崢兒的傷勢,保住他的性命。”
“原來如此。”鍾文恍然大悟,隨即忽然說道,“前輩明知自己時日無多,還許下‘出手一次’的承諾,卻讓我以後要到哪裡去尋你?原來還沒交易,便先存了賴賬的心思。”
丁老怪老臉一紅,支支吾吾好半天說不出話來。
正如鍾文所言,他的確是打算開張空頭支票,當一回白_嫖黨,讓鍾文免費替自己打工。
原本他打算在集齊四十九味藥材之後,請“思斷崖”的一位煉丹大師出手煉製“神皇焱焱丹”,然而在見識到鍾文的煉丹手法之後,卻驚爲天人,心知這名少年的丹道造詣,極有可能遠遠高於自己所認識煉丹大師,這才動了請鍾文煉丹的念頭。
此時被鍾文當面揭穿了心思,丁老怪登時羞得無地自容,恨不能找條縫鑽進去,完全不敢擡頭看他。
“前輩。”
正當他以爲事情要黃,鍾文臉上忽然露出一絲壞笑,“晚輩有一個不成熟的小建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