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敬信身披黑暗站在舞臺中央,一手抓着琴頸,一手抓着話筒架,雙眼微閉,在漆黑的世界中,彷彿看到了落魄的靈魂,那是曾經的他。
“唰!”
聚光燈照下,如上帝的目光,將舞臺中央的劉敬信照亮。
劉敬信微微揚起嘴角,泛着一絲苦澀。
之前他創作的那些歌曲,都是別人的生活,描繪的都是別人的世界。
這一次,他要與自己對話,要真正看清自己的樣子,要真正知道自己在這紛雜煩擾的世界中,究竟渴求的是什麼。
Friday五人都低垂着頭,沒有人演奏樂器,似乎都在等待着什麼。
劉敬信深吸一口氣,用清唱的方式輕聲唱着:
“別同情我,別憐憫我,讓我繼續墜落。
我討厭這世界!我厭倦這生活!
是什麼錯了,什麼爛了,想哭卻大笑着。
看不見的世界,靈魂已腐朽了!”
沉悶的底鼓和直扣心絃的貝斯音響起,鍵盤高頻的音效喚醒沉睡的靈魂,深藍色的燈光將舞臺照亮,劉敬信緩緩睜開雙眼,掃響琴絃。
全場所有人在這一刻都感覺有什麼壓在了心口,有些壓抑,有些沉悶。
明明強烈的節奏和明亮的吉他音已經響起,但沒有人歡呼,雖然舞臺已經被照亮,但全場卻彷彿仍然被黑暗所籠罩。
“神明之眼,被矇蔽在天邊,滾動的雷雲間。
說萬物隨緣,有人高不可攀,有人天生低賤。”
這個世界真的公平嗎?
都說公平,因爲有人真的憑努力成功了。但如果真的公平,爲什麼有的人從降生那一刻起,就已經站在了別人終其一生都無法企及的高度?如果真的公平,爲什麼都是同樣的努力,有的人可以輕鬆起飛,有的人拼盡全力仍慘遭遺棄?
這個世界沒有公平,只有必須要認的命吧?
有人說,生而爲人要懂得認命,否則只能讓自己痛苦;有人說,命裡帶來的是你的,沒帶來的,任你如何渴望,都無法得到;有人說,你還太年輕,當你到了我的這個年紀,你就都懂了……
哼!
“快閉嘴!
我不想聽,也不反駁;我不相信,也不認錯;
我不祈求,也不需施捨。
我不服!”
大楊的鼓點開始急促,雙踩的底鼓連續不斷的敲打着人們那已經脆弱不堪的神經,電吉他的特效音色穿透人們的心房,直抵那最真實也最柔軟的深處。
“精神的世界爲何有飢餓;
賺別人不屑的要拿命拼搏;
我沒跪過,所以瘋狂成魔,絕不重頭再活。”
如果被套上枷鎖纔是我的命,纔是上天註定,那我便逆天改命,哪怕耗盡我的餘生,我也絕不走回頭路,誓要將這枷鎖打破!
“回頭看沿路從來沒有屋舍;
只有五彩斑斕吞吐的毒舌;
快嘲笑吧,不是你而是我!”
主音吉他的Solo接在劉敬信的副歌之後,時而低沉急促如狂風暴雨,時而高亮明快如鷹擊長空,帶領無數失落的魂魄掙脫在峽谷,攀登上巔峰。
命!是拿來不認的!
人活這一輩子,真的活得是吃飽穿暖嗎?一定不是!
活得是呼吸!呼是一口氣,吸也是一口氣啊!
命!不能認!
現場每個人都忽然感覺站在臺上正在表演的不是Friday,而是變成了自己,背景也不是黯淡的幽藍之光,而是嗜血而來的兇禽猛獸。
不想被吞噬,那便只能不停歇的持續狂奔,哪怕到世界的盡頭。
“我不想聽,也不反駁;我不相信,也不認錯;
我不祈求,也不需施捨。
我不服!”
整首歌的伴奏在這裡忽然變得高昂而明亮,讓已經沉浸在其中的人們齊齊戰起,高高舉起右臂,怒吼着想要將天空下那翻滾的雷雲擊破。
雲破時,星光必然將灑滿大地!
常義森在Friday剛剛登場時,還多多少少對他們有些擔心,但此時,他已經忘記了擔憂,整個人都全身心地沉浸在這首歌的情緒中,無法自拔。
Friday在這個舞臺上,終於跟自己實現了一次對話,整首歌的歌詞、旋律甚至每一軌的聲音,都是他們內心情感最真實的表達。
他們曾經迷茫過,所以現在無比堅定;他們曾經失去過,所以更加珍惜現在;他們曾經墮落過,所以現在更不願繼續沉淪。
這裡是他們的舞臺,但不僅於此,他們的未來無論走到哪裡,那裡都一定是他們的舞臺。
Friday,請在今天,用這首歌,用這樣的方式,真正向過去告別吧。
未來,已經來了!
當這首歌的最後一個音被張遜用指尖揉得發顫,所有現場觀衆都感覺酣暢淋漓,本該因看了半晚上演出而感到疲憊的身體,也在此刻充滿了力量。
所以他們振臂!所以他們狂呼!
Friday五人彷彿仍沉浸在這首歌的情緒中,哪怕張遜的那個尾音已經漸漸聽不見,他們仍沒有人動一下。
只有站在舞臺上,他們才真正知道自己活着的意義,所以他們不想就這麼走下舞臺,他們還想多停留一會。
常義森站起來鼓掌了,周琳和林傑也站了起來,全場觀衆此刻也都跟着站了起來。
舞臺後方的大屏幕此時亮起,黑色的底上,是一行紅色的字:這!就是Friday!
劉敬信長長呼出一口氣,感覺內心無比的暢快。他扭頭看向兄弟們,兄弟們都在微笑看着他。
不管未來是什麼,咱們不拋棄彼此,繼續走下去吧!
大楊離開架子鼓,包亦離開鍵盤,五兄弟並排站在舞臺中央,彼此搭着肩膀,一齊向着各個方向的人們鞠躬致謝。
謝謝你們支持我們走到這裡!未來,不管你們去了哪裡,不管你們是否會離我們而去,我們都一定會心存感激!同時,我們也必然無所畏懼地一直走下去!
與其他人的激動不同,曾霜手捂着嘴已經淚流滿面,但她努力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她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哭,她不想哭,她想和其他人一樣高舉手臂大聲歡呼,但是她忍不住。
曾自認爲被世界遺棄的人,終於學會了如何擁抱世界。
沒有人知道他們曾經歷過什麼,也不需要知道,只需知道他們就站在這裡,也將一直站在這裡,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