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艇上,魯新和苗謙君一左一右地護着當中的熊大治,旁邊是攝錄組的大哥拿手機錄像,凱哥一聲不吭地駕駛着快艇,在層層海浪間急速穿梭。
魯新焦急地一會擡頭看看前方無邊無際的大海,一會低頭看看體溫又開始瘋漲的熊大治,整顆心懸在嗓子眼“砰砰”狂跳,好像隨時要蹦出來一樣。
忽然,一隻手無力地抓住了魯新。
魯新一怔,低頭去看,卻發現抓住他的是熊大治。
熊大治的臉色燙紅,氣息非常虛弱,快艇的顛簸讓他來回晃得厲害,剛剛甚至還吐過。
“你說什麼?”苗謙君注意到熊大治的嘴脣在翕動,忙低頭湊過去聽了聽,然後擡頭看向對面的魯新道:“他找你。”
魯新深吸一口氣,微顫着緩緩呼出,緩緩低頭將耳朵湊到了熊大治嘴邊。
熊大治的聲音很低,稍不注意就會被風聲掩蓋,快艇的顛簸更是讓他的聲音時斷時續。
魯新屏住呼吸,非常努力地聽才聽清,熊大治竟然說自己快要不行了。
“瞎說什麼呢?馬上咱們到了鷺島就沒事了!”魯新有些生氣了,但他卻更用力攥緊了熊大治的手,似乎擔心自己稍稍一鬆力,就會抓不住這個對自己非常重要的兄弟。
熊大治很勉強擠出一絲微笑,而他因爲太痛苦,眉頭一直皺着,使他的笑容看起來很讓人揪心。
魯新急道:“我跟你說,大治,咱們兄弟當初可是說好了要一直走下去的。咱們還有很多地方要去演出,還有很多歌要寫,還有很多很多事要做……你別睡覺啊,給我精神點!”
苗謙君的眼圈都紅了,他越來越覺得這個節目接得非常不值。熊大治這病放在城市裡根本就不算個事,幾天就能好,哪怕是急性肺炎,最多住半個月院也沒事了。可跑到那遠離人羣的荒蕪島嶼,在缺少足夠藥品和救治手段的地方,估計拉個肚都能要人命。
魯新現在是真的擔心熊大治會睡着,他怕熊大治如果睡着了,就起不來了,電視裡面不都是這麼演的嗎?所以他一直拉着熊大治說話,聊他們以前在學校的那些事,聊他們樂隊的事,甚至連他自己小時候的一些糗事都說出來了。
正在開快艇的凱哥有些聽不下去了:“他要是能睡,你就讓他睡一會吧,沒那麼誇張的。”
“你困嗎?”魯新關切地問道。
熊大治艱難地搖了搖頭,似乎想要說什麼,但卻沒有力氣再開口說話,只眯着眼看着熊大治。
“看到陸地了!”苗謙君忽然指着前方發出歡呼,聲音甚至都帶了哭腔。
之前他們在海上跑了那麼久,感覺全世界都是大海,完全辨別不了方向,不知道要跑到什麼時候。現在陸地終於出現,他們遠比預想得要更快到達了海灘。
凱哥說他已經通過衛星電話聯繫好了節目組,有專車在前面等着,讓魯新和苗謙君帶着熊大治先過去,他要趕回去把其他人再接過來。
魯新和苗謙君沒有二話,一左一右地艱難將熊大治給攙扶着下了快艇,踏上柔軟的沙灘,順着凱哥指給他們的方向,找到節目組停靠在一條小路上的車。
待他們上車之後,汽車一路飛馳趕奔最近的醫院。
到了醫院,魯新和苗謙君趕緊掛了急診。
醫生仔細檢查過之後,確定熊大治是病毒感染引起了急性炎症,需要立刻住院。
醫院現在的病房是真的非常緊張,好在有一個牀位的病人下午出院,所以住院部的護士先安排熊大治躺在走廊。
抽血化驗,掛水輸液等常規程序之後,熊大治躺在病牀上沉沉睡去。
魯新和苗謙君此時才終於放下心來,彼此互視一眼,心中百味參雜,想笑也想哭。
之前夏冷樂隊的所有隔閡,在這一刻終於完全打破。結果雖然是好的,但這過程,卻是讓熊大治和苗謙君都不想再經歷了。
另一邊,因爲快艇不夠,劉敬信他們暫時留在了海島上,待凱哥將他們接送回鷺島後,劉敬信第一時間翻出手機開機,想要聯繫上魯新他們,但三個電話卻沒有一個打通的。
沒有辦法,他只能聯繫節目組,這才問到熊大治入住的醫院。
幾人找到節目組的車,拿着從司機那裡要來的鑰匙,快速啓動車子,趕奔熊大治入住的醫院。
在路上,劉敬信接到了來自電視臺領導的電話。
那位領導已經知道了這邊發生的事,建議劉敬信先保證病員的安全和健康,等病員完全恢復之後,再考慮重新將這一期節目的後半段進行錄製。
雖然那位領導說得已經非常隱晦了,但意思卻非常明顯:出現這樣的情況,已經算的上是節目錄制事故了,這樣的內容無論怎麼剪輯,放出去都不一定會有好的效果。所以希望劉敬信能夠有一個比較完善的把控方案,對這期節目重新進行錄製,避免再出現這樣的情況。
劉敬信已經通過熊大治和魯新的表現,確定夏冷樂隊遇到的問題已經解決,他覺得這樣的結果已經非常好了,完全不需要再重新錄製。如果重新再錄,那便需要寫劇本,讓他們每個人都去演,這就跟“搖滾之夜”這個節目的看點背道而馳了。
而且,弄虛作假這種事,劉敬信是極度反感和不屑的!
那位領導沉默了許久後道:“那這樣吧,敬信。其實這個節目按照你的要求,拍了這麼三期了,我一直頂着非常大的壓力,我們這邊幾乎沒有人看好你這個節目。像這樣的採訪類節目,真的看點不夠,能夠吸引流量的完全就是你們樂隊而已。所以,我們考慮暫時停止這個節目的錄製,先將第一期放出去,看一看效果。如果效果好,咱們就繼續,如果不行,希望你們能夠接受後續的改動。”
劉敬信知道對方的意思,他真想說,如果要讓他們按照劇本演,那就不錄了。
但掀桌子是小孩子才做的事,他已經是成年人了,要爲自己的行爲負責。
“好的,我知道了。”劉敬信嘆了口氣,結束了通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