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小時是最保守的估算,這是憑那些僱傭兵的經驗判斷後給出的時間,如果忽然發生了什麼狀況,那麼演出必須要立刻終止,所有人第一時間離開這裡。這已經是柳城南爲劉敬信爭取到的最多的時間了,再多,很有可能會惹出大麻煩,甚至是足以威脅到人身安全的武力衝突。
要知道,這裡並不禁槍,很多人的手裡都有槍,就算Friday的演出獲得了百分之九十九的本地人好感,另外那百分之一的人,都有可能遠距離一槍打過來要了他的性命。
雖然知道柳城南能夠做到這樣的安排,已經廢了很大力氣,花費了大量資金,動用了極多的資源,但劉敬信環顧一圈,還是感到有些不可思議。
“就……在這裡?”劉敬信眨巴着眼睛環顧一圈,以爲自己聽錯了。
這裡原本應該是一條街道,路兩邊的建築都被炸成了廢墟,沒有一面牆是完整的,相對保持完好的,就是車門外的那棟僅剩下一層半的小房子,這地方周邊都沒有什麼人,只有十米外的區域纔有一些人好奇地在看向這邊。
柳城南一臉無奈地道:“沒辦法,只有這樣的條件了。如果換成空曠的地方,你隨時可能面臨被狙擊的危險,這樣的風險我們沒有人敢承擔。這裡雖然……確實好像沒什麼人,但我能做的,只有這樣了。”
劉敬信點了點頭:“多謝!”
在如此混亂又充滿危險的環境中,別說在摩市中心區域找一個演出的地方,就是跑出安全區到外面遊蕩,都有可能招來殺身之禍。
在這裡的生存之道,就是足夠低調,誰敢高調,誰就會死得很快。
柳城南能夠做到這種程度,真的已經是盡全力了。
劉敬信回頭對兄弟們道:“咱們只有半個小時不到的時間,我這五首新歌加在一起,一共需要十八分鐘左右的時間,去掉撿場的時間,咱們只剩下最多八分鐘將設備接好。咱們沒有調音的時間,設備連上之後,直接開始!”
張遜、包亦、江勵以及大楊都表情凝重地用力點頭道:“明白!”
劉敬信深吸一口氣,稍稍穩定了一下心神,然後睜開雙眼大聲道:“開始吧!”
Friday五人立刻打開兩邊車門以最快速度衝下車,將後備箱打開,把音箱和演出用的器材以最快速度搬下車,直接在碎亂的磚瓦前把設備架了起來。
受條件所限,他們沒有電吉他,沒有鍵盤、電子琴,連架子鼓也沒有,只有一把木吉他,一個音箱和兩個話筒,其中只有木吉他是劉敬信他們一直帶着的,音箱和話筒都是從那個國際救援組織借來的。
別看東西少,但他們需要準備的時間非常長。
雖然沒有架子鼓,但大楊卻用幾個大小不同的塑料空桶來當鼓打節奏;雖然沒有鍵盤,但包亦借來了一把口琴,可以拿來吹主音;張遜和江勵也不能閒着,他倆雖然沒有樂器,但有嘴巴,可以用哼唱的方式來把自己需要負責的那部分給補上。當然,他倆補的部分最多隻能當成第二聲部或者和聲,想用人聲來模擬貝斯的聲音,這簡直是在開玩笑。
待設備都擺好,接上電源,柳城南和喬落一同啓動了柴油發電機。
劉敬信看了眼時間,發現只用了六分鐘,比他預估的八分鐘還節省了兩分鐘出來。
他感激地衝柳城南點了點頭,然後按下了音箱的開關。
頓時,一股刺耳的尖銳嘯音響起,驚得劉敬信連忙將話筒拿得稍微遠了一些,這才讓尖嘯聲停下。
劉敬信對着話筒“喂喂”了兩聲,發現音箱沒有一丁點回聲,聽起來非常悶,而且還斷斷續續的,這絕對比劉敬信用過的最差的音箱設備還要糟糕。
實在沒有辦法,這是那個國際救援組織拿來向民衆做宣傳用的設備,就這還被人家當個寶貝疙瘩一樣,非常不願借呢。
管不了那麼多了!
劉敬信不會索里語,就算會,他也不準備說什麼,因爲他不知道該怎麼去安慰,更不知在這場災難後說什麼樣的話給這裡的人聽比較合適。
他用目光一一掃過身邊的兄弟,心中那熄滅已久的熱焰,瞬間又高燃起來。
曾經的貧窮,他們一起扛;之後的成名,他們在一起笑;迷惘和失落,沒能讓他們猜忌彼此;彷徨與絕望,讓他們擁抱彼此更加堅強。
現在,從溫室中走出,從舒適圈走出,他們一同來到了戰火燃燒的第三世界,一起冒着生命危險來見證血與淚築成的一場場磨難。
未來,他們必然還要一同走下去!
兄弟們只要在一起,哪怕是世界末日,也去得!
“咚咚咚……”
大楊用兩根手指粗的扭曲的木棍,用力敲響面前擺好的幾個空塑料桶,聲音通過張遜手中的話筒傳進音箱向外擴散。
劉敬信掃響吉他節奏和絃,包亦雙手捏着口琴吹響前奏,張遜和江勵端着話筒接收聲音,做好了隨時把嘴巴湊上去唱和聲的準備。
一小段前奏結束,劉敬信吸足氣,對着話筒大聲唱道:“我想要一道光,明亮的光,讓我看到希望……”
這邊的聲音,吸引到了遠處一些民衆的注意,有些人嘗試着想要走近觀望,卻被柳城南找來的那些僱傭兵攔在了外面。
這樣的行爲,顯然引起了一些人的不滿,遠處已經有人在向空中開槍表示抗議,大有隨時要動手的意思。
柳城南立刻緊張了起來,他想要跑過去喊劉敬信他們快些離開,但他還沒動,就被身旁的喬落攔了下來。
“你聽!”喬落面露興奮地說道。
柳城南愣了愣,隨後他發現已經沒有了鳴響的槍聲,取而代之的是遠處傳來的掌聲和歡呼聲。
喬落看着正用簡陋設備高唱理想世界的Friday五人,眼眶泛紅地道:“阿南,這是我聽過的最美好的聲音!”
柳城南點頭,眼眶不知爲何也泛紅了。他此時終於理解劉敬信的這個決定了。
這個荒涼、貧瘠又冷漠的世界,真的需要一束光啊!
看!他們的頭頂,有道陽光破開厚重的烏雲照了下來,亮了、也溫暖了這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