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敬信將撥片卡在五絃上,從下向上颳去。
刮弦的長音如進攻的號角,催動所有樂器立刻跟着響了起來,那急促的節奏像極了詹姆斯·邦德出場的背景音樂,一下子便抓住了場下所有人的注意力。
那些起身正要離開的學生們又重新坐了下來,遠處已經走到柵欄門門口的學生們紛紛駐足,在聽了片刻之後,扭頭重新找位置坐了下來。在場所有人的眼中都閃出了不一樣的光彩,他們還從來沒有親眼看到一支樂隊用這樣的形式來表演這樣一首曲目。
所有人都在期待着站在臺上最前方的劉敬信開口唱歌,同時又期待着這首曲子的下一次旋律變化。
一首好的曲子,其實很多時候根本就不需要歌詞,就可以讓人很真切的感受到每一個音符描繪出來的場景和氣氛。
所有人的心都不由自主的懸到了半空中,一會仿若要衝向雲端,一會仿若又要掉進峽谷,卻始終飄忽不定,感覺有些詭異,但相當的刺激。
這感覺像極了……蹦極!
頓陽拉着很多同伴來到了舞臺正下方,開始一瓶瓶起開啤酒,與周圍認識和不認識的人碰杯暢飲,肆意的享受着這一場不一樣的狂歡。
這首曲子像一部動作大片,令人感覺血脈噴張,尤其在鑔片連續響起的後半段,整首曲子進入到高潮,讓在場每個人都不由自主的站了起來。
劉敬信此時對着話筒,將音調壓得低沉,終於唱出了這首歌僅有的六句歌詞:
“讓你不能安靜的睡着,讓你不能停止那呼叫,讓你不能重複那喧囂;
讓你不能安穩的睡着,讓你不能停止那尖叫,讓你不能製造那喧囂!”
劉敬信他們並沒有按照原曲那樣繼續向後演奏,而是在這六句歌詞之後全員切音,讓所有的聲音戛然而止。
短暫的平靜之後,場下爆發出震耳欲聾的歡呼聲。
劉敬信他們這樣的處理非常巧妙,好似已經結束,又好似沒有結束,令在場的所有人都感到意猶未盡,並無限期待Friday接下來的表現。
劉敬信環顧一圈,見場子差不多已經熱起來了,於是對着話筒道:“接下來,送給大家一首我們原創的歌曲,叫做《折翼之前》,希望大家能夠喜歡。”
很簡單的介紹,沒有煽動氣氛的言辭,沒有講述創作背景,直白得簡樸,同時又透着一股酷勁兒。
不過,場下的學生們並沒有表現得多麼熱情,甚至眼中透着的那份期待也減輕了不少。
很多人第一次聽到地下樂隊要演奏原創歌曲的時候,會感到陌生,很難認同。相對比較,大多數人還是更喜歡聽一些耳熟能詳的歌曲。
不過劉敬信對此並不在意,他相信,只要給他一首歌的時間,他就會讓這些學生愛上他們的這首原創歌曲。
“嗡……嗡……”
包亦用絃樂的音色彈響前奏,使用的是小調,旋律略帶壓抑且滿是憂鬱,將一副陰雲密佈的畫面展開在所有人的腦海中。
雷雲滾滾,偶爾電閃,遠處的樹形單影隻,近處的草瑟瑟發抖。
這畫面,像極了世界即將毀滅前。
忽然,電吉他的聲音緩緩響起,和絃樂融入進一起,就好似一隻渺小的毛毛蟲闖進這黯淡的畫面。
劉敬信緩緩閉上眼,感覺自己已經化成了那隻隨時會被雷電劈成灰燼的毛毛蟲。
“蟄伏在草叢間,仰望着天,陰雲無邊,哪有夢想中的藍?
因爲心有不甘,吐絲成繭,享受孤單,遍體鱗傷的睡眠。”
這時,貝斯那扣人心絃的沉悶音色響起,底鼓與貝斯一起敲擊着在場每個人的心臟。
毛毛蟲拼盡全力吐出白絲,將自己束縛,化爲一支繭,將自己與這天地隔離。這或許是逃避吧,也或許是恐懼吧,但它懼怕的一定不是狂風暴雨,更不是雷鳴閃電,它只懼怕自己的逃避會讓自己看不到明天。
“汗和淚是同樣的滋味,夢和想是一樣的遙遠;
如果不想就這樣死去,那就更用力呼吸,撕碎給自己束縛的繭!”
毛毛蟲雖然渺小,但它卻擁有遠大的夢,他不甘心自己就這樣長眠,它在努力掙脫束縛,它一點點撕裂自己的繭,拼盡全力向外掙脫,終於打破了那折磨人的牢籠,展開了自己的雙翼。
可是,外面的世界很恐怖,雷鳴震耳,電閃晃眼。
破繭成蝶的毛毛蟲在風雨中搖搖欲墜,好似隨時都將墜亡。
會死在這裡嗎?難道真的觸碰不到那遙遠的藍天嗎?
不行!絕對不行!
要飛!拼盡全力的飛!哪怕下一刻就將墜亡,這一刻我也要直衝向天!
“管它雷雲電閃,我只想衝破雲端,燃盡生命,在折翼之前。
管它暴雨閃電,我只想飛往九天,就算雲不開,霧不散,就算我會被撕碎在明天,我也會拼命到達夢的終點,在折翼之前!”
劉敬信用力的唱着,喊出的不僅僅是那畫面中“毛毛蟲”的心聲,更喊出了自己的真實情感。
這是個殘酷無情的世界,這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社會,沒有人會願意一直幫助弱者,如果不想讓夢想墜亡,那就只能拼盡全力,不浪費自己的每一次呼吸。
請不知疲倦的飛翔吧,在折翼之前!
此時,主音吉他的Solo響起,鑔聲響起,鍵盤的音色也換成了清脆悅耳的風鈴聲。
畫面中的風終於歇了,雨終於停了,那滿天的陰雲終於裂開一道縫隙,金色的陽光打破縫隙照射下來,如聚光燈般將那即將折翼的蝴蝶照亮,迎接它衝破雲端,飛往雲端之上……
劉敬信幾乎是閉着雙眼唱完這首歌,他的心情久久無法平靜,他感覺自己已經化身成了那破繭的蝴蝶,在對抗着所有的風雨雷電。他有太多的不甘,他有太多的期盼,他不再渴望明天,他只想牢牢抓住今天。
每一個今天,都是折翼之前!
一曲終了,劉敬信長長呼出一口氣,最後掃下琴絃,緩緩睜開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