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霽奇道:“你的意思是,那廝竟然也得了徵選帖?”
杜楹還沒來得開口,突然,船艙內的燭火全部熄滅了,緊跟着聽見船艙內傳來一陣驚叫聲。那叫聲淒厲慘絕,聽上去令人頭皮發麻,四肢都軟了。
杜楹跟周霽面面相覷,周霽遲疑了一下,拔腿準備往船艙內鑽,卻被杜楹一把拉住。
“青餘兄,且慢,這聲音實在太過詭異,你還記得咱們之前碰到王秋仁,他是怎麼說的嗎?”
周霽心裡發慌,瞪了杜楹一眼:“那廝嘴裡能有什麼好話,我記那個幹嘛!”
杜楹嘖了一聲:“他說是奉巡防營上差之命,前來畫舫查訪線索的。你就不好奇,他到底在調查些什麼?莫不是與現在這事有關?”
周霽還沒回過味來,杜楹繼續說道:“巡防營負責平京治安事宜,查訪線索,也必定與治安有關,可如今艙內那麼多的人,卻沒有奔跑呼救的聲音,你不覺得奇怪嗎?青餘兄,這恐怕不是簡單的治安事件了,你還準備往裡鑽嗎?”
周霽方纔喝了些酒,此刻聽杜楹如此說,又被河邊的涼風一吹,嚇得冷汗都出來了。
“你...你的意思是?”
杜楹趕緊將周霽拉到船舷的隱蔽處,小聲道:“咱們剛從船艙出來,便出了這事,你聽這叫聲,是咱倆能管得了的嗎?你難道沒聽說過邪祟害人?”
周霽聽到“邪祟”二字,雞皮疙瘩都快起來了,趕緊擡手堵住杜楹的嘴:“小祖宗,你既然猜到了,還敢說那麼多話,趕緊閉嘴吧!”
杜楹乾瞪眼:不是你着急忙慌要往裡鑽,還一個勁兒追問我的嗎?!
此時,船艙內的慘叫聲歇了,燭火又在一瞬間被全部點燃,整個畫舫明亮如初,但卻靜悄悄的,透出一絲詭異。
周霽跟杜楹貓在一起,大氣也不敢喘一下。這時,聽見遠處有踩水的聲音,趁着皎潔的月光,他們看見三條人影從河岸的方向朝這邊漂來。
“天青連,是青衣仙人們來了!”周霽激動得喊了一嗓子。
杜楹聽到“天青連”幾個字,瞬間也“記”起來了,這屬於離隱教的外門,因其公幹時穿青衣,又取上天垂憐之意,故而得名“天青連”。
離隱山的仙尊們專注修行,平時不大下凡,一干凡俗瑣事,都是由天青連代理,這些人被稱作“青衣仙人”。
“青衣仙人”是一隻腳跨入仙門的“開竅期”修士,據說他們能引靈氣入體,但沒有真正築基入道,其實只能算作“半仙”,但因其上承仙門,除魔衛道,是離隱教派駐大名保社稷平安的,平時不受朝廷轄制,便宜時,甚至可以調動千人以內的地方駐軍,而且這些開竅期修士的壽數長達一兩百歲,會各種神奇手段,見君王不下拜,對於凡人來說,就是守護他們平安的“神仙”了!
青衣仙人們來得很快——在平京城裡,除了天青連總署,還有七個駐地,據說是鎮平京龍脈的,統稱“青龍塔”,每夜都有人鎮守。
青龍丙塔正好離畫舫渡口不遠,當夜值守丙塔的衛長姓吳名磊,畫舫內的燭火熄滅的瞬間,青龍塔檐上的青銅鈴就齊刷刷地亂震起來,驚動了正在打坐入定的吳衛長。
吳磊帶着兩個手下趕緊往畫舫渡口而來,看到對岸畫舫內燭火通明,踩水過來,落到船舷上,一眼便瞅見了倆人。
這倆年輕人約摸十六七歲,衣着打扮俱是不俗,大概是這船上的歡客。其中一個身量中等,正一臉驚喜地盯着他們看,另一個年紀稍輕,身量欣長,眉眼濃烈,長得十分好看的公子則一臉淡定地審視着他。
看來這倆人精神狀態還不錯,應該能提供些線索。吳磊示意手下進艙查看,自己則朝他二人走過來。
“在下天青連吳磊,你二位是?”
周霽趕緊躬身回話:“原來是吳衛長,在下週霽。”又指着杜楹介紹道:“這位是我的好友,杜楹。”
吳磊沒有客套,直接問道:“請問周公子、杜公子,今夜這畫舫內發生了何事?”
杜楹道:“我們也不清楚,剛從船艙出來,沒說上幾句話,突然燭火盡滅,緊跟着聽到一陣慘叫聲,隔了一小會兒,叫聲歇,燭火重燃,這時,便聽見你們踩水過來的聲音。”
吳磊見他表達清晰明瞭,又一臉鎮定的樣子,便道:“這位杜公子膽量頗高,感謝你們提供的線索,請二位在這裡稍等片刻,待我們查驗現場後,親自護衛二位回府。”
說完,便一頭鑽進了船艙。
杜楹跟在後面,也要進艙,被周霽扯住胳膊:“洪章兄,尊長們查案,你跟進去作甚?”
杜楹轉身道:“青餘兄,剛剛我倆勢單力孤,不敢進去,如今有尊長在內,還不進去看看到底發生了何事!”
周霽想想有理,放開了杜楹,倆人一前一後進了船艙。
分明與先前一模一樣的船艙內,此刻因靜謐而顯得額外的詭異。他二人尾隨尊長進入,吳磊忙於勘察現場,回頭簡單囑咐了兩句,倒也沒趕他們出去。
先前進去的兩位尊長從其中一間屋裡出來,正好是婉瑩姑娘所在的那間。吳磊上前問道:“什麼情況?”
二人俱是搖頭,身量微胖的那位回道:“回稟吳衛長,我們已經連續查看了三個房間,屋內之人全部被開膛破肚,腹中肚腸已空,想必是被那邪祟給吃了。”
周霽聽了這話,湊上前去探頭朝裡面望了一眼,臉色大變,轉身靠在牆角乾嘔起來。
杜楹心知情況不妙,他沒有周霽那麼衝動,也不敢上前看個究竟,見吳磊回頭看他,便解釋道:“我們剛從她屋裡出來,就去了船艙,誰知一盞茶不到的工夫,便出了這事,請吳衛長體諒。”
吳磊雖然看上去正當年,其實已經是一百多歲的老人了,修煉之人體魄健壯,外貌不顯,自然知道這些世家公子哥素愛眠花宿柳,想必也是這位姑娘的恩客,看到這種慘況,難免生理不適。
他只淡淡點頭,下了逐客令:“公務繁忙,還請杜公子扶他到外面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