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亦含淚收下老六的七百萬兩銀子。
‘賣詩看似撈了讀書人的銀子,實際上我搬運來的詩作,反而助長了他們的修爲……’
林亦也不想這樣。
但他別無選擇,前世親歷過好幾次大的災難,國家從未放棄過任何一人。
現在大衍南方正發生雪災,百姓流離失所,他也不想放棄任何一人。
這些銀子分攤下去不多,但至少是一份希望。
“賣詩救民,聖賢一定不會怪我……”林亦心中這般想道。
接下來的文會,林亦期待有誰能夠驚豔四座,但衆人像是遭受到了什麼打擊一樣。
在詩詞文章上沒有任何人出手,時不時打量着林亦,扭扭捏捏,不敢獻醜。
但是青山書院的大夫子弟子唐虎,現場作出的一幅《虎嘯山林圖》,讓林亦眼前一亮。
居然有幾分唐寅的風骨。
不過那老虎不夠生猛,肚子圓滾滾的,有些萌態,用唐虎的話來說……
這是一頭兇猛的妖虎,剛吞了獵戶,所以肚子顯得特別大。
那一吼也代表百獸之王的威嚴。
這幅畫才氣貫州,讓氣到險些頭禿的李墨白大爲振奮。
“這是老夫弟子唐虎。”
“他的畫老夫教的。”
“儒劍仙李墨白?對,對,這正是老夫!”
李墨白心情愉悅,跟周遭過來敬酒的朝臣和上了年紀的老儒生交談甚歡。
……
文會還在繼續,但經歷了林亦獻詞和三詩一文的高潮,後面的文會很令人興致泛泛。
最後成了各文人世子彼此飲酒作樂,花魁娘子在懷的風月時刻。
大衍皇帝林允宏起身離開,心中莫名期待明天的大朝會。
這樣的皇兒,他恨不得馬上讓文會中的所有人都知道……
這是大衍嫡皇子,未來的儲君。
林亦獻詞的那一句‘位卑未敢忘憂國’,與鳴府文章中的‘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堪稱官員與讀書人的典範。
他從沒有感到這麼欣慰過。
真正的才華,就應該是林亦這個樣子。
“父皇,等等兒臣!”
六皇子林琮見父皇起身離開,連忙追了上去,身後八個老國公也小跑跟了過去。
林亦也琢磨着該去牽走李西洋的聖獸了。
就在這時。
李文博則趁大家都在花天酒地的時候,想起林亦對他的吩咐。
心中掙扎過後,突然對着林亦的背影,大聲道:“林亦,你給我站住!”
譁!
岳陽樓內外的人,頓時被吸引住了目光。
以酒解愁的李西洋憋了一肚子火,這時候看到李文博大叫林亦的一幕,心裡頓時舒坦了起來。
他越來越欣賞這個平平無奇的年輕人了。
‘皇兒的書童在幹什麼?’
林允宏皺着眉頭,停下身形,林琮一個急停,差點野蠻衝撞。
幸好滕王按住他肩膀,沒讓他當場出糗。
“父皇不用停下來的,兒臣追得上……”林琮感動道。
但他發現父皇的目光似乎不在他身上,頓時一驚,扭頭看向身後。
居然是文會魁元林亦。
林琮:“???”
……
站在岳陽樓外的林亦,擡頭看向樓上的李文博,心中不免期待起來。
林亦板着臉道:“李文博,當我的書童是不是爲難你了?”
譁!
衆人這時候才知道這個直呼林亦名字的‘平平無奇’,竟然是林亦的書童。
我去!
這什麼狗屎運,居然能夠成爲文會魁元的書童?
林亦今晚過後,憑藉那一詞三詩一文,絕對會成爲朝堂新貴,這書童起碼得少奮鬥幾十年。
但這書童好像腦子有點不正常。
“對,我受夠了!”
李文博大聲道:“我李文博好歹也是鄉試解元,答應當你書童也是打賭輸了,我根本就沒有甘心過!”
“我讀書修行的目的,不是跟着你拜入朝廷,去關心那些對文道作不出任何貢獻的老百姓,他們跟我有什麼關係?我也有我的追求。”
“你說讀書人應當成爲爲百姓抱薪的人,那誰來爲我們讀書人抱薪?”
“你立下的八品宏願,爲天地立心,爲生民立命,爲往聖繼絕學,爲萬世開太平,你認爲你可以做的到?既然做不到,你憑什麼要求我跟你一樣?”
“我只想讀書修行,拜入聖院,將來成爲像聖子李西洋這樣的天驕,爲文道昌隆,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今日你辱他,就是辱我心中的信仰,我不想繼續下去了!”
噗!
李西洋一口酒水差點噴出去,他怔怔地看着李文博。
這傢伙……能處啊!
在場的文人學士們則一臉的呆滯,看向林亦的眼神滿是震驚之色。
衆人似乎明白,爲什麼林亦擁有浩然正氣,卻能夠八品立命。
這四句簡直是聖人宏願。
“這書童簡直恬不知恥,林魁元一心爲國爲民,才能做出這些詩詞文章,才能立下這等宏願,他卻以此爲恥,呸!”
“身爲書童,卻公然辱罵主子,林魁元,滅他文心!”
不少人紛紛開口,討伐李文博。
‘咱不怕被人嘲笑沒有眼光,只要爺您安好,咱又能被聖院看中就成了……’
‘爺,對不住,咱的口氣是重了點,可咱知道這事不能露出破綻。’
李文博看似處處是對林亦的攻擊,實際上卻是在告訴岳陽樓衆人林亦的情懷與憂國憂民之心。
這是他能做到的最後一件事了。
李文博此刻紅着眼的樣子,在李西洋看來就是憤怒的表現。
‘這傢伙,爲了我把自己塑造成極端利己的短視者……就算你羞辱我,我也不可能怪你!’
林亦看着李文博,心神動容,內心深處對他滿是愧疚。
但他知道李文博已經行動,那麼自己……就絕不能拖他後腿。
既然決定讓李文博成爲臥底,那就開始吧!
“你讓我很失望!”
林亦袖袍下的雙手緊握,他覺得自己說出這句話,是對李文博的一種傷害。
可現在別無選擇。
“我本以爲你跟我一樣,有同樣的觀念跟追求,但現在看來,你跟我厭惡的某些讀書人,沒有什麼兩樣!”
林亦感覺自己有着深深地罪惡感,李文博他不是這樣子的啊……
他處處爲了自己,可自己卻只能這麼做,不亞於在對方身上插一刀。
“呵~”
李文博冷笑。
但他心底卻是欣慰的。
啪!
林亦指節點碎一個酒碗,將身上的儒衫割下一快:“今日你我割袍斷義,從此兩不相欠!”
“從今往後,你我再無關係,你走你的陽關道,我走我的獨木橋……”
嗤啦!
李文博從林亦手上搶過碎碗,同樣割袍斷義,道:“好!”
此時此刻。
所有人都怔怔地看着這一對主僕,但大多數人都是對李文博的嘲笑。
一個文會魁元的書童,居然不想當?
這目光何其短淺。
給我。
我願意啊!
林亦沒有說話,佯怒着轉身就走,心中暗道:“文博,在我心裡你永遠都是我兄弟!”
李文博看着林亦轉身離去,神色平靜,心道:“爺,我會拜入聖院,我會成爲聖子,幫你踐行宏願,一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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