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朦朧,祁沉不喜室內燈火過於明亮,遂屋內只開了昏黃的檯燈。
祁沉不肯告訴我他與顧南溪打架的原因,於是對話中止,我一時找不到別的話題,遂只好默默地爲他處理傷口。
“躺下。”我舉着蘸了藥水的棉籤,表情有些嚴肅,臭小鬼什麼都不肯說,愁死我了。
祁沉瞥了我一眼,扭扭捏捏了半天才躺下,瞧那小樣,又不是要對他做什麼,臉紅什麼?咦?這麼一想,最近沉沉臉紅的次數好像越來越多了,難道是間歇性發燒?
“身子轉過去。”我揮了一下手裡的小棉籤命令道。
祁沉皺了皺眉,又瞟了我一眼,僵持了好一會兒,終是心不甘情不願地轉過了身子。
“哪,自己將衣服掀開,還有,抓住衣服,我要幫你擦藥,別讓衣服掉下來。”後背有多處淤青,小棉籤已經不管用,得用手揉才能讓藥水滲進去。
小鬼這回還算乖,看來也覺得反抗無效了,竟然甚是配合地自己將上衣撩起,只不過動作實在是撩人,緩慢而又羞澀。當一寸寸皮膚露出,完美的線條在昏黃的燈光下如流淌在山脈間的小溪般透着剛毅的曲線,引誘得人直想犯罪。嗷,都什麼時候了還在胡思亂想什麼啊?我拍拍腦袋,繼續抹藥。
檯燈的光線不夠,我要湊很近才能看到傷處,嘴裡輕呼出的熱氣一觸到他背上的皮膚,就能感覺到小鬼後背的裸膚上毛孔一縮一縮地微顫。找準了幾處傷後,我直接將藥水倒在掌心,用力拍了拍手將藥水拍散,也沒跟他說一聲,就將手摁在他後背的淤青處大力揉搓起來。
手纔剛使力呢,就感覺祁沉的身子劇烈地反應,他險些要翻身坐起,可最終只是從喉間發出一聲沙啞的悶哼,像是強自忍耐住疼痛般,繼續側躺着任我蹂躪。
“嘖,疼就叫出來,又沒外人。”我賣力地搓着,老媽說過,要在傷處擦熱藥水纔有效。
“唔……”小鬼將腦袋埋在沙發裡,喉間時不時溢出幾個模糊不清的音節,叫人聽得熱血沸騰啊。
“讓你好的不學,學人家打架,疼死你。”我一邊心疼一邊又忍不住教誨,這孩子真不好教啊。
“唔……”祁沉似是說了句什麼,但我實在沒聽清。
“你說什麼?頭擡起來說話。”我又重重揉搓了一下,將身子往前探了探。
祁沉一頓,微微擡起頭道:“他說只要他稍微用點力你就會義無反顧地回到他身邊。”
“……”啥?我身子一僵,停下了手上的動作。
祁沉又將頭往沙發裡埋了埋,像是醞釀了很久般,靜默了一陣後,輕聲道:“那天,就是第一次跟你去上課那天,在教學樓下,你先跑開了,我聽到了他與那姓沙的對話。他們比賽籃球是爲了國貿的一個叫什麼莎莎的女生,誰贏了不僅可以獨自佔用禮堂排練,還有就是讓那系花做他們畢業晚會的舞伴。我親耳聽到的,顧南溪說只有那女的才配得上他。”
我不知道此刻心裡是什麼感受,麻木了嗎?在一個接一個的打擊下,我已經快成金剛不壞之身了。
“那天晚上你在KTV喝醉了,和我講了好多好多關於顧南溪的事。高小寶,九年了,若他真的對你有意早該軟化了,若是無意他就應該絕情點拒絕你,可他偏偏跟你搞曖昧,所以……就算他現在醒悟了,你也不準回頭!”祁沉說到後面已經微轉過身子望着我。
我僵着身子,手還放在他背上,望着他沒有應答,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原來,全世界就我一個傻子啊,我還以爲自己對愛情有多麼堅貞呢。
“高小寶,你聽到我說什麼沒?不准你再想他,不准你再爲他哭,不准你再爲他買醉,不准你再爲他傷心了……若……若你實在想喜歡誰,那……那就喜歡我吧。”祁沉說到最後一句時,音量忽地提高了幾分,我猛地打了個激靈,總算回神。
“啥?”我微傾下身子不可置信,我去,有沒有搞錯?這算表白嗎?可怎麼聽起來這麼彆扭啊?不是該他喜歡我安慰我給我依靠嗎?爲嘛是要我喜歡他?
“哼!你故意的!我告訴你,你本來都快及格了,但今天的表現差強人意,扣掉三十分!所以你現在的積分是二十七分!離轉正還遠着呢!”小鬼有些氣急敗壞,不復之前的沉默,倒有些這個年紀的少年郎該有的模樣了。
“什麼積分?什麼轉正?”這話說得我怎麼越來越聽不懂了呢?代溝?
“高小寶!你自己答應過要追我的!”小鬼怒極,“騰”地撐起身子,嘖嘖,我都替他疼,但他在咧了咧嘴後依舊坐了起來,半探着身子從書桌下的一個抽屜裡翻出一個小本子扔到我面前:“哪,我都有記錄的,本來這段時間看你表現得不錯,都快及格了,現在你想都別想把分數加回去!”
我一頭霧水地撿起本子,這玩的又是哪一齣啊?不過,被他這麼一鬧,剛纔鬱悶的心情開始漸漸淡去。
見我欲翻開本子看,小鬼像是猛地意識到什麼,欲奪回,但被我捧着本子躲過。他身上有傷,剛剛又被我大力地“蹂躪”了個遍,實在無力與我抗爭,最後見事已至此回天乏術,只好破罐子破摔地由我看了。
不看還好,一看我便欲罷不能了。嗷,我們家魔星大人原來還有這麼可愛的一面,真是佛祖都看錯他了啊。
小本子的第一頁,一個大標題赫然出現在紙上:《高小寶轉正手冊》!
巨囧!
第二頁開始是自那次毀容事件後他對我付出的種種做了詳細記錄,加分項減分項註釋得很清楚,比如說:
某日,高小寶今天準點送早餐,早餐符合要求,常規項+1分。
某日,高小寶今天有記得給我買報紙,加分項+2分。
某日,高小寶今天盯着我看的時間一次超過三分鐘,共計四次,減分項-1分,但態度還算端正,+2分(這是什麼意思?誰給我根繩子讓我吊一吊!我什麼時候盯着他看超過三分鐘了?還一天四次?我花癡啊!)。
還有諸如什麼洗衣服加分,製造噪聲打擾他睡覺扣分,路過球場時注意力分散扣分,吃掉三顆花椰菜加分……嗷,自閉症的孩子你傷不起啊,有木有有木有?
某日,高小寶送早餐早到五分鐘,豆漿太燙沒吹涼,減分項-1再-1分……這份幼稚的轉正手冊看得我欲哭無淚,更要命的是我還看得津津有味,更更要命的是我還較真了!
“喂,爲什麼我送早餐早到還要扣分啊?”我舉着本子蹦到他身旁。祁沉本已經拉過枕頭蓋着臉了,這會兒被我一嚇,驚得任枕頭滑落。他可能也覺得本子讓我看到不妥,總之,他露出個無比糾結的表情很不自然地瞄了我一眼後低聲道:“你早到讓我少睡五分鐘,當然該扣!”
“你也太嚴格了吧?這樣也扣?”我懊惱地唉聲嘆氣揮舞着本子表示不服。
“把本子還給我。”祁沉終於憋不住想要回本子。
“不給,你先告訴我這分數積來有什麼用?”好吧,難得見到面癱小孩兒有這麼孩子氣的一面,心下不免起了逗弄之心。
“哼!”小鬼顯然已經恢復了常態,不屑地冷哼一聲不理我。
“切,不說就不說嘛,有什麼了不起!”我也沒管,繼續翻下去,卻在不經意間翻到了最後一頁,這一看,我整個人呆愣在當場一句話也說不出了。
積分獎勵標準:
分,獎勵一個三分鐘的吻。
分,允許她牽手。
分,可以考慮擁抱。
分,延長接吻時間。
分,繼續延長接吻時間。
分,可以將大腿給她當枕頭,讓她上牀吧。
分,繼續延長接吻時間,考慮深度接吻。
分,滿足她一個要求,什麼都得答應。
分,轉正吧!
再將本子往前翻到有記錄的最後一頁,是今天的日期,嗷,已經五十七分了。他剛剛說什麼來着?要扣掉三十分?那不是一朝回到解放前?嗷嗷,還差兩分就可以接吻來着,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啊!回想起祁沉的脣,不薄不厚,水潤滑軟,既優雅又性感,一貼上去就不想鬆了呀,還有那的小舌頭……嗷嗷,就差兩分!
他轉回身見我半天沒反應,皺了皺眉,趁我愣神之際眼疾手快地將本子搶了回去,跟寶貝似的壓在身下。
發呆良久,我吧唧了下嘴巴,緩緩擡頭看向他:“那個,轉正是不是就是……可以無數次接吻?”
聽我這麼一說,沙發那頭的男孩兒“騰”的一下坐起,但由於動作太過於激烈導致沒坐穩翻下了沙發。見他摔下,我幾乎是慣性地起身跑過去扶他:“小心點啊你。”
一屁股滑坐在地上的小鬼臉紅得跟火燒雲似的,有些尷尬地遠離了我一點兒,支支吾吾道:“纔不是,你……你都看到了?”
“切,你寫着不就是爲了給我看嗎?”我心裡喜滋滋的,這彆扭小孩兒真是可愛死了。
“纔沒有!”小鬼有些激動地爭辯,爭辯完後又覺得不妥,“哼,就你這表現,要轉正還差得遠呢。”
“喲,我現在可是五十七分,還差兩分就可以要個親親啦。”見他那副糾結嬌氣的模樣我突然覺得很好玩,便故意湊過腦袋欲親他,幼稚鬼,嚇死你!
“胡說,你今天的表現扣三十分,你現在是二十……唔……”不知是我故意過頭了,還是他激動得有些誇張,總之,一個湊一個探的,還真假戲真做了。
當脣貼上的那一刻,本應立即分開的我們卻……誰也沒有後退。
我手握成拳頭僵在他身旁忘了要撤退,忘了要推開,一切全憑着感覺,因爲我好似又聽見了花開的聲音。那欲蹺起小腿的幸福滿足感從心底冒出,迅速蔓延至全身,我的心跳聲都不敢太大,怕驚擾了這一切。
由於距離太近,我沒敢睜眼看他,姿勢也很尷尬。他坐在地上,我半蹲在他跟前,嗷,我這姿勢極具挑戰性好不好?
不知是誰先伸舌頭輕舔了一口,卻如開閘信號般一發不可收拾。我倆漸漸變貼脣爲舌吻,過了好一陣祁沉已然成了主動的一方,靈舌頻頻向我攻擊,猛烈而義無反顧。
我的姿勢有點兒難度,身子有些蹲不住了,手卻還是不敢碰他,怕一碰夢境就會迴歸現實。可能是身體僵得太久竟忍不住開始顫抖,由於我的僵硬,這個吻還是有些不盡興,到後來換氣的工夫,還不待我吸完一口新鮮空氣,祁沉乾脆一把將我摟進懷裡,一手扶着我的腰一手摁着我的腦袋,又開始了新一輪的攻城略地。
有人說,相愛的兩人在一起會忘了時光的流逝,會敏感地聽見身邊一切有關幸福的聲音,會忘記所有煩惱和憂愁……我想,此刻我定是產生幻覺了,爲什麼我覺得我和祁沉像是兩個失散了很久的愛人終於找到了彼此,於是,春暖花開,遍地爛漫。
恍惚間,我似乎很不應景地說了句:“還差兩分呢。”
他難得放開我回了一句糾正道:“還差三十二分。”
我:“……”
他:“先賒着吧。”
接着繼續纏吻……好吧,在這有些荒誕的相擁相吻中我確實嗅到了幸福的味道,難道,這就是愛?
當屋裡那笨重的古舊時鐘敲響第十一下時,我猛然驚醒,一把推開還摟着我不放意猶未盡地輕舔我下脣的傢伙。
“完了完了,宿舍要關門了,我得趕緊回去。”我低頭不敢看他,臉頰滾燙,轉身欲爬離他再起身溜走,可還沒爬出幾步呢,就被一隻有力的手給攔腰抱了回去。我去,小鬼什麼時候力氣大得竟可以單手抱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