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壽衣,貢品,墳墓
對於這意料之中的不理不睬,049表情都沒變一下,笑眯眯說了句“領隊真冷淡啊”,便從謝淵身旁走開,轉而去找溫錯打聽消息。
或許是覺得溫錯軟綿綿的,不會拒絕人吧。
但她沒想到的是溫錯見謝淵沒說,也不太願意告訴她多少東西,她甜甜地磨了兩句,才從溫錯口中得到了“手推車裡是他們和司機的人頭”的信息。
而問到關於站牌和其他東西,溫錯只會靦腆地重複:“我沒注意,沒看清楚,你還是問謝同學吧……”
然後再悄悄看一眼謝淵,確定自己的話沒有讓謝淵不滿意。
典型的有答案但是不說。
“……”049目光逐漸不善,她本想轉頭提醒林與卿,即使和領隊認識也要把信息抓在自己手裡,不能太相信這些講述者,所以趕緊把情報問出來,但是林與卿愣是擺出一副不感興趣的模樣,完全不給她勸說機會。
“呵呵,新人總會把自己發現的東西看得太私有,認爲這些都是籌碼,很正常。”021見狀意有所指地對溫錯說着,沒壓低聲音,表面上在“教導”可憐的受害者,實際上已經在對謝淵暗示不滿,“不涉及生命的信息還是共享最有效益,省得大家因爲缺少信息做出錯誤判斷,那就太害人了。”
“是嗎……”溫錯難過地低頭,“可惜我近視,眼鏡上全是水,根本看不清。”
謝淵……謝淵毫無觸動。
這兩個拿數字做稱呼的人不過是表面一套,背地裡更希望別人承擔風險,自己獲得收益。
他又沒收走這兩個人的公交卡,就算因爲缺信息犯錯死了,也是因爲他們自己不行動,鍋怎麼能輪到他這個本就不需要牽扯進流程裡的講述者背?
是覺得講述者是新人,所以可以敷衍了事,不勞而獲麼?呵,再這麼沒有自知之明……
謝淵從來不是有耐心的人,但他很樂於助人。
他想,如果這兩個人還不收起那些帶着優越感的小心思,他開了真實流程後也不會管他們死活,就當幫他們理解一下什麼叫“自食其力”。
049餘光瞥了一眼新人講述者的反應,只看到領隊一臉事不關己,就近找了個座位,把鼓鼓的布袋塞到了座椅下方,不由得撇撇嘴。
她只知道袋子裡面放的是司機的頭,但不清楚領隊爲什麼要這樣做,又會產生什麼影響,這種身處迷霧中一樣的感覺讓她很不高興,尤其是……對方還是個純新人。
而她和021都是第二階段的經歷者,經驗豐富,這人屬實有些不知好歹了。
謝淵才懶得管這女生心裡怎麼想,他默默計算着時間,大概差不多了,偏頭一望,果然看見一個人形輪廓從雨中慢慢走來。
作爲第二站要上車的鬼,“爸爸”可以遲到,但絕不會缺席。
有點出乎參與者意料的是,“爸爸”看起來比較正常,起碼從外表上看只是一個30多歲的中年男人,穿着厚厚的秋裝,雖然也沒有打傘,全身溼透,但是上車時除了臉色比較疲憊之外,看不出哪裡可怕。
就連陰氣也十分微弱,不會給人“媽媽”那種直接的壓迫感。
就在這個男人踏上車的一瞬間,前後車門“彭”的一聲關閉,司機默默地盯着男人,最後什麼都沒說,發動車輛。
404路公交車從空地前駛過,向着下一個站點前進,外面的房屋肉眼可見地稀疏起來,填充了越來越多的樹影——哪怕是過去的年代,城市各處也有繁華和髒亂貧困的區別。
車輛正逐漸開往荒蕪。
下一站,隆冬殯儀館。
謝淵看了一下,這男人手裡拎着一塑料袋水果,看形狀有香蕉蘋果之類的,男人一言不發地坐在靠前位置,十分頹廢,頭髮上的水不斷滴落,好像並沒有主動和車上其他人交談的意思。
車上的參與者也在觀望,一分多鐘後,男人都沒說一句話,沉默得讓人心慌。
林與卿離這個男人是最近的,他歪過身體瞅了兩眼,然後笑着說:“您好像很累?”
按照遊戲流程,參與者是張小洋的那個身份,前面的女鬼能將他們認成孩子,這個“爸爸”當然也可以,既然男人不說話,那就只能經歷者主動觸發。
男人聞言果然有了反應——他深深地嘆了一口氣,語氣很暴躁:“爲什麼要下雨?最討厭下雨天。”
“你媽就喜歡這個天去打麻將,打個屁打,我這雨裡來來回回的累不累啊?真是閒的沒事給我找事做。”
“爸爸,你是來找我的嗎?怎麼沒和媽媽在一起?”049依舊是唯一能將這稱呼叫得出口的人,謝淵聽了,卻是看了一眼面色不變的021。
“她在終點等我們呢。”男人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仍舊止不住下落的水滴,他低頭看了看拎上來的塑料袋,有氣無力地衝着經歷者們說:“怕你們餓,不然我來幹嘛,滾過來吃點東西。”
終點?終點站叫淹死河……溫錯看着男人身上彷彿不會永遠乾涸的雨水,彷彿明白了什麼,有點反胃地默默往後挪,卻被049一把抓住胳膊,似笑非笑地固定了位置。
小小的報復,049並不打算讓這個不說實話的受害者置身事外,既然怕鬼,那就讓他離鬼近一點,感受感受。
謝淵也聽到了終點這個詞,如果不是他下車看過站牌,恐怕會下意識認爲男人說的終點是指張小洋的家。
淹死河……暴雨,淹死……
“來吃啊,別讓我說第三遍。”男人不耐煩聲音打斷了謝淵的沉思,“爸爸”抖了抖手裡的塑料袋,發出嘩嘩響聲。
穿着壽衣的林與卿這次打算當個聾子,他眼睛一閉,做出在座椅上睡覺的姿態,擺明了不會去吃。
笑話,穿着壽衣吃供果,除非他是真想死。
021和049對視一眼,這種時候也不太好讓已經做出過犧牲的林與卿讓步更多,他們看不出林與卿的底細,所以不敢強迫人。
反正任務上是說每一站都會上來一隻鬼給他們提要求,“爸爸”就算看起來像個人,卻也是個實打實的鬼,他說要吃水果,那就得吃,否則又會是之前鈴鐺狂響的局面。
必須有人接受這袋水果。
049抓着溫錯的胳膊不讓他跑到謝淵旁邊,和021交流着眼神,兩秒後,在“爸爸”更加不耐之前,021站了出來,伸手接過了塑料袋。
“爸爸”的手上全是水,021不小心碰到“爸爸”的手指,感覺一陣惡寒,他往塑料袋裡看了看,根據張小洋的記錄道:“蘋果和香蕉……我不喜歡吃香蕉,您是忘記了嗎?”
“廢話,我能有這閒工夫記你愛吃什麼不愛吃什麼?”男人眉頭越皺越緊,水珠從他皺出來的紋路里流淌過去,他冷冷道,“快點吃吧,吃飽咱們好一起上路。”
這話聽着就很不詳。
021數了數,袋子裡一共三個蘋果三根香蕉,和祭拜時會用上的相符。
“每個人都要吃。”男人見只有021拿出水果,頓時瞪着他們,“我帶了這麼多,剛好一人一個,一人一個!”
049身體一僵,閉眼假寐的林與卿睜開眼睛,笑容裡透出冷意。
“媽媽”送的壽衣還能選人穿,貢果直接要求全員吃?
嘖,真煩,要是吃下去,他的處境就是最像張小洋的,可以說死亡機率很大。
什麼都配合過,就剩入棺了,萬一最後一定要留一個人死,無論是鬼還是怪談規則本身,都會更傾向於讓他死的。
林與卿臉上沒露出任何負面的情緒,他雖然知道處境,還是微笑着拿了一根香蕉和一個蘋果回來。
他相信在場所有人,或許得排除一下沒聽過張小洋故事的溫同學——除了受害者以外的所有人,都已經知道這個怪談的正常流程劇情是什麼了。
一級遊戲的正常流程不會做得很隱晦,甚至只有以劇情爲主、劇情本身就是坑的怪談纔會不給完整流程,像仄林燈籠女鬼那種怪談,難點在於找引魂燈籠和躲避女鬼追殺,沒什麼劇情,就在最開始把整個流程公佈了。
這場怪談遊戲,表面上是張小洋視角,他不記得自己已經死了,坐上了這輛靈車,媽媽給他帶來了壽衣,是“現實”中他穿着壽衣舉辦葬禮,爸爸帶來了貢品,是祭拜他時擺在靈位前的水果。
最後張小洋下車困在“家”裡出不去,因爲他已經永遠被困在墓碑下,成了無法出去的靈魂。
身爲經歷者,這麼簡單的劇情猜不出來,基本也活不了多久。
那麼劇情清晰之後,正常流程的通關方式也自然地浮出水面,無非就是在每一個站點的鬼魂的要求裡活下來,第三站迎來最難的死亡節點,那就是猜到劇情以後,要做出下不下車的選擇。
下車,四捨五入等於入棺,不下車,就違背了體驗張小洋乘車經歷的要求,天知道404路會開到哪裡去,又會不會因參與者沒達到要求產生恐怖的後果。
當然了,這個公車怪談看似比燈籠女鬼的怪談難很多,實際上並不是,因爲前期的兩站只要不作死,就幾乎不會出現減員,都是在給最後一站做鋪墊,燈籠女鬼怪談則從頭到尾都有生命危險,只要被女鬼發現,就會受到致命的攻擊,二者只是規則不一樣罷了。
林與卿苦兮兮剝着香蕉皮,他清楚,該不該下車的問題根本不是問題,因爲某人應該能通過目前的信息算出通關機制,這就是他無論如何也想爭取到謝的原因。
有這麼個隊友在,幾乎可以規避大半死亡陷阱。
現在對他來說,怎麼樣可以不吃這水果纔是問題,因爲他知道,假如這就是個正常流程的怪談,那麼他吃下去就是在給自己找麻煩,想活下來的話得付出很大代價。
哎……
林與卿看了謝淵一眼,飽含期待。
快開真實流程去!
開了真實流程,很多東西都意義都會改變,他就不會因爲壽衣和貢品成爲鬼的最大目標了。
他還挺想吃水果的其實。
林與卿:我已經有壽衣了,不能吃貢品,得催一下謝淵的進度。
謝淵:我不開真實流程,你就沒辦法賴掉貢品?幾天不見這麼拉了。
林與卿:主要是我想吃……聞着挺香的。
謝淵:……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