紛紛攘攘,吵吵鬧鬧,儲英山莊的各路英雄們又過去了一天。
眼見着明日就要舉行盟主選會了,不管對這個選會持反對意見還是抱有希望態度,各路人馬都不願意在明日那個決定武林未來五年統帥的重要時刻到來之前,離開儲英山莊。
用午飯的時刻,在儲英山莊的那個巨大的餐廳內,再度爆出了令各路英雄咋舌的消息---七星谷谷主段簡鵬糾合了幾個門派的掌門人,在午飯的時候突然對坐在主位上的蔣令儒大加奉承,說他少年才俊,睿智不凡,頗有其父當年之風,堪當盟主大任,不如就讓蔣公子繼承其父的盟主印,有前任盟主的輔佐,定能統轄江湖安定武林。他們這些門派已經決定,放棄自己明天爭選的資格,力挺蔣公子出任武林盟主。
此言一出,舉座皆驚。
有機靈的已經從這些人的言語之間嗅出陰謀的味道來了,在沒有搞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動之前,紛紛埋頭吃飯,不肯伸腳來淌這趟渾水。
可是有些門派自恃在江湖中有些地位,勢力不弱,哪裡肯依?
“段谷主此言差矣。”跳出來說話的是鐵掌幫幫主沙淨通,“武林盟主之位歷來是經由比武選出,沒有子襲父任的前例可循。本來這次因蔣盟主身體欠佳,盟主選會提前,已經頗遭江湖同道的非議了。如果連比武選任都取消了,恐怕蔣公子將來登上盟主之位,也難以服衆啊。”
“沙幫主說這話。是覺得蔣公子能力不夠,不足以擔當盟主之任嗎?”挺蔣派中一位身材矮瘦的中年人質問道。
“我等對蔣公子地才幹也深爲欽佩,只是武林規矩如此,打破規矩斷沒有理由。依蔣公子的武藝才學,相信也不會懼怕明日的比試。大家都按規矩來。盟主之位不管落到誰的頭上,也不至於落人口實。”說話的是南嶽派掌門人冷大興。
“鬥來鬥去,結果不過是武林同仁自傷和氣。端看眼下所有入選地各路英雄中,也找不出第二個人來能勝得過蔣公子的人品武功。既然如此,又何必勞神費力再比什麼武呀?不如大家一推舉,由蔣公子繼任了盟主之位,既不傷和氣,又省心省力。豈不兩全其美?”挺蔣派又跳出一個人說話。
“石幫主當選任武林盟主是兒戲不成?”沙淨通臉色鐵青,說話也很不客氣,“只圖省心省力,石幫主不如回家抱孫子玩吧,還混什麼江湖?中原武林門三百年,就沒有盟主世襲罔替的道理。如果明日蔣公子勝了我等諸位,我們自然心服口服,恭送蔣公子坐上盟主寶座。未經任何形式,只因其父是前任盟主,直接襲承盟主之印。我沙某人第一個不服!”
廳中就餐的人,頓時分爲三派,一派挺蔣,一派反對。還有一派是瞧熱鬧的。爭吵的雙方辯得唾沫星子亂飛,眼見着氣氛越來越緊張,再吵下去就要動武把抄兒了。
一直在默默旁觀的九華派掌門姬如海用手撫了一下蒼白的面孔,出聲說道:“諸位英雄不如歇一會兒吧,你們在這裡爭得面紅耳赤,正主兒還沒說話呢。不如我們聽一聽蔣公子地意見,大家覺得如何?”
聽了姬如海的一番話,廳內所有人刷地齊轉頭。將目前聚到端坐主位之上的蔣令儒那裡。
一直沉默的蔣令儒輕舔了一下嘴脣,展開一個謙然的微笑,先是對挺蔣派的人一揖,說道:“諸位英雄擡愛,蔣某感激不盡。”
然後又正了正臉色,掃一眼左右客座上的衆位武林中人。接着說:“在下閱歷不足。資質愚鈍,實在不敢妄圖武林盟主之位。那日羣英會上插那麼一腳。也只是出於在下年輕氣盛,好湊個熱鬧。若真起武學造詣上,在座隨便哪一位英雄,都堪當令儒的師長。諸位前輩快別爲令儒再費爭執了,家父尚在病中,若聽了今日之言,怕會氣得從病牀上爬起來,請家法來懲戒令儒的待客不周呢。來來來!快嚐嚐我儲英山莊的烤乳鴿吧,涼了就失了味道了。”
起事地段簡鵬瞧了瞧蔣令儒的臉色,向挺派的人微微搖了搖頭,那邊便不吱聲了。
“我就說蔣賢侄是個明事理的人,斷不會做那待沒規矩地事。年輕人知道深淺,大有可爲呀。”沙淨通被蔣令儒劃拉到師長前輩一夥裡,心中大爲受用,說起話來也不由得擺起前輩的譜兒來。
姬如海輕咳一聲,伸手拿起面前的乳鴿,撕下一塊肉來,塞進嘴裡:“嗯!果然好吃!外焦裡嫩,入口綿香,美味呀!”
“姬掌門如果喜歡,一會兒令儒吩咐廚房再烤幾隻給你送到房中。姬掌門那日羣英會上仗義出手,以致到現在內傷未愈。令儒雖不能幫着姬掌門運功療傷,但您既住我儲英山莊,飲食調養上卻斷斷不敢馬虎。”蔣令儒一臉關切地對姬如海說道。
姬如海笑了:“蔣賢侄細心體恤,姬某感念在心。這乳鴿確是別有風味,賢侄肯美意相贈幾隻,姬某就卻之恭了!哈哈…”
飯桌上的話題,終於從推舉盟主之爭,成功轉移到烤乳鴿上去了。
一頓飯喧喧鬧鬧吃下來,衆人心中滋味各異。席散後,大家各懷心事離開餐廳,三三兩兩地各歸各處去了。飯廳裡,只剩一個磨磨蹭蹭的段簡鵬還在拿着飯後水果,慢條斯理地啃着。還有一個人,便是身爲主人的蔣令儒。
“蔣公子果然聰明,事情不出你所料。”段簡鵬見沒人了,便將手中的梨子三口兩口啃完,然後說道。
“謝段谷主出手相助,蔣某答應你的事情,斷不會食言,接下來地事情…”蔣令儒看向段簡鵬的目光裡,有凌厲之色一閃而過。
段簡鵬瞭然,點頭道:“剛纔的情形,段某都記在心裡。接下來的事也會照蔣公子的計劃去做,請蔣公子放心。”
蔣令儒輕扯了一下嘴角,表示了一下讚許之意,向段簡鵬一抱拳:“有勞段谷主了!”然後起身出了餐廳,只餘段簡鵬獨自一人坐在空蕩蕩的餐廳內,望着他遠去地背影,出了半天神。
蔣令儒出了餐廳地大門,急匆匆地往自己的觀月樓而去。
行至觀月樓大門口地時候,他突然擰轉身來,向着身後來時路說道:“常小姐快出來吧,你跟我一路了,也挺辛苦的。”
說完話,他靜靜地望着路邊上那棵有上百年樹齡的老松樹,直到從那裡磨磨蹭蹭地走出來一個粉襖藍裙,粉面凍得微紅的嬌俏佳人。
常霜兒一邊走着一邊搓着手:“天氣真冷啊!咳咳…中午吃多了,有積食,出來轉轉,沒想到竟然轉到你的觀月樓來了。”
“哦?可真是湊巧了!既然常小姐已經到觀月樓門口了,不如就進去吃杯熱茶,歇歇腳吧。”蔣令儒推開院門,立於門側,等着常霜兒進門。
“蔣公子太客氣了,剛用完中飯,想來蔣公子也想睡個午覺呢,我就不嘮擾了。”常霜兒一邊說着,一邊探頭向觀月樓裡望了望,然後衝蔣令儒笑了一下:“不打擾了,我繼續散步去,蔣公子請進去吧。”
然後她轉過身,慢慢悠悠地朝另一個方向信步而去。
蔣令儒抿緊嘴脣站在門口,一直看着常霜兒的身影走遠了,邁過門檻進了院子。
誰知那觀月樓的院門剛剛合上不久,常霜兒竟然又輕手輕腳地跑了回來,在院牆外使勁蹦了幾下,抻着脖子夠着往院子裡瞧。可惜院牆太高,她跳起來也只能看到那觀月樓正堂二樓的飛檐。
她有些着急,咬着手指頭四下望去,一眼就瞅到了剛纔她貓於其樹幹之後的那棵老松樹,於這蕭蕭冬日裡,仍然蒼翠繁茂。
她眼睛一亮,三步並兩步跑了過去,擡頭向上瞅了瞅,然後一咬牙,撩起裙襬掖在腰間,抱住老松樹的樹幹,蹬着那樹幹上凹凸不平的老樹皮,片刻功夫就爬了上去。沒有親眼所見,任誰也難以相信這位秀美靜好的嬌嬌小姐,爬起來樹來竟然也會象猴子一般麻利。她爬到樹上,攀着一隻粗大的枝條,尋到一個合適的位置,感覺此處比較安全,外間人應該看不到她,而她正好可以透過樹枝間的細小間隙,觀察到觀月樓院裡的情形。於是便將身子倚在身後一個枝椏上,坐穩了。
她就那樣窺着觀月樓的院子裡,全神貫注,絲毫不敢掉以輕心,轉眼一個下午過去了。
觀月樓裡靜悄悄地,除了幾個僕役進出打水取物,再無一絲異動。那蔣令儒自從進了觀月樓,一個下午再未見人影。
深冬臘月裡,天氣還是比較寒冷的。
雖然那繁密的松樹枝葉替常霜兒擋去了不少冷風的侵襲,可是到了傍晚的時候,天氣越發的涼了,常霜兒縮在兩個粗松枝的椏叉之間,凍得抱緊雙肩,不由自主地打着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