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在儲英山莊熟悉地形的弟子帶領下,迅速封住了千洞山所有洞口。按事先計劃,分成幾組進洞搜查。而千洞山與外界相通的所有路徑,此時也已有人把守,以防蔣令儒已經出了山洞,向外逃竄。
大家約好以煙火爲號,不管哪路人馬發現蔣令儒,立即釋放紅色的煙火信號,集合衆人。
所有安排看起來均是天衣無縫,卻不料蔣令儒也非等閒之輩。他的腦子畢竟是經過現代商戰的洗練,行事瞻前顧後是一種本能。在他策劃這次羣英會之前,就已經將儲英山莊方圓數十里的地形摸清楚了,以備將來不測。
那時他在山間徜徉,發現在千洞山再往東七八里路左右,有一處山崖叫雲雀崖,陡峭直立,看上去根本就無法通行。但是山外那些經常到千華山中採藥的人,爲圖近便,卻在這一處斷崖上鑿開了一條石梯路,雖然險,但卻是通往山外最快捷的路徑。
他當時就上了心,仔細記下了這條石梯路的方位。
而眼下,在冬日灰白的夜色裡,蔣令儒拉着江月昭在山間奔走,方向正是朝着這條斷崖上的石梯路而去的。
江月昭歷來沒吃過這種累,又加上被囚禁幾日,難免體質虛弱。這一路奔來,她只覺得胸口發痛,喉頭髮癢,眼冒金星,腦子裡轟轟作響。
可這是她的選擇,她不想停下來,因爲她害怕自己一旦停下腳步,就會調轉身往回跑去。她知道容毓飛正在剛纔那座山中焦急地搜尋着她,她知道如果容毓飛找不到她,該是怎樣的憂心焦慮。她不知道此一去。多久才能脫離蔣令儒的掌握,回到他的身邊。前幾日他們兩個還說好,等羣英會結束。就潛回東州看兒子呢。
眼前這個人,也許對他的愛已經在幾百年地跨越中煙消雲散了,可是恨也好怨也罷。他終究是爲自己而來,爲兌現他虧欠自己的那個承諾而來。縱使她不能迴應他的滿腔熱情,但也不堪見他眼睜睜地去送死。
江月昭地心裡千頭萬緒攪纏在一起,人卻被蔣令儒拖着,磕磕絆絆地在這樹林山石之間奔跑着。她的呼吸越來越急促,她也漸漸地失去了思考能力,意識中只剩下一個念頭。就是趕緊跑出這片無邊無際的山林。
蔣令儒偶然間一回頭,就看見江月昭地神情有些渙散,額頭的汗珠映着月光在晶晶閃亮。他趕緊停了腳步,伏下身對江月昭說道:“快上來,我揹你!”
江月昭總算得了空兒,彎腰拄膝大口緩着氣,喉嚨間發出“噝噝”的聲音。蔣令儒見她這樣。只得停頓下來,讓她稍事休息。
待她的氣息終於勻順了一些,蔣令儒扯着她的手臂說道:“快到了。你再忍忍,我揹你走。”
“快走吧!”江月昭推他一把,說道,“你揹我,只會走得更慢。”
說完,她搶到他的頭裡,繼續往前走去。蔣令儒望着她的背影,眼中有淚珠閃動。他擡腳跟上她地步伐,山風一吹。淚珠就掉落下來。涼涼地流進了脖頸之間。
兩人就這樣相扶相攜,在暗夜裡奔逃着。
突然之間。一道紅色的煙火劃破黑暗,帶着尖銳的呼嘯聲衝上天,在幾十丈高的半空中炸開,將周遭的樹林山峰映成了詭異的暗紅色。
蔣令儒悚然轉頭,驚訝地看着自己身後不遠處這道沖天的煙火信號,心中大呼不妙。
“這是什麼?有人跟來了嗎?”江月昭心開始突突亂跳,不知道如果容毓飛真地追來,自己該如何在這兩個男人之間尋到一個平衡點。
“既然以煙火報信,就說明來人勢單力薄,需要召集人手過來幫忙。所以暫時還不用擔心,我們再快一些!只要到了雲雀崖的石梯路上,就沒有人能奈我何了!”蔣令儒眼中有火苗在竄跳。
時間緊迫!他來不及回身去探究是何人如此心細追來,他只能拉着江月昭以更快的速度往雲雀崖狂奔。
那一道煙火,嚇着地蔣令儒,驚動的是尚在千洞山中搜索的一衆武林中人。守在洞外之人一見東方三四里開外的地方升起紅色煙火信號,趕緊着人進洞,向容毓飛稟報去了。
此時的容毓飛舉着火把,領着一隊人在洞中謹慎地摸索着,一邊前行一邊留下自己這一組特有的標記。
這千洞山果然名不虛傳,進洞這一會兒,千回百繞,彎來拐去,他已經遇到司空玉所帶領的一組人,還見到了嶽伍陽那一組留下的標記。真正是四通八達,形同迷宮啊。
他正在心中焦急,身後突然傳來一聲呼叫:“容公子!”
回頭,看到一位無天門弟子已經摸着他留下的標記,追了進來:“容公子,東面三四里處,有紅色煙火信號燃起,我們是不是…”
容毓飛一聽,調頭就往洞外跑去,一邊跑一邊吩咐:“留下司空宮主與邵門主繼續在洞內搜索,通知其餘人隨我往東去追!”
“是!”有幾個跟隨地人應聲,分頭傳達新指令去了。
容毓飛沿着來時留下地標記,匆匆出了山洞,領着一衆人等,就往東面飛掠而去。
此時蔣令儒在離他們五里開外的山路上,拉着江月昭地手,同樣往東逃竄。在他的身後,不遠不近一直跟着一個人,便是窺破他的逃跑路徑,並且放煙火警示的蔣水生。
這個總是耷拉着眼皮,說話聲音象悶在水缸裡的小夥子,行爲卻總是出人意料。他是生在儲英山莊,在千華山裡玩大的人,對於這一帶的地形,他比蔣令儒熟悉得多。
蔣令儒自認爲獨家發現的那條斷崖上的天梯路。蔣水生十幾歲地時候就爬過不知多少回了。只不過他天生少言寡語,很少跟人提及罷了。
剛纔衆人一陣忙碌,封了各處山洞和各個出口。看起來天衣無縫的樣子。可是蔣水生突然就想起那雲雀崖上的天梯來了。千洞山有諸家武林高手在搜,也不缺他這一個人,他就懷揣着信號煙火。往這個方向摸來了。
若是平時,以蔣水生地腳力,是不可能追上蔣令儒的。可是後者拖着江月昭這個大包袱,自然就慢了好多。不過蔣水生心裡有數,他要是衝上去攔阻,別看蔣令儒有傷在身,他仍不是其對手。
因此三人兩前一後。蔣水生就那樣不遠不近地跟着,同時也沒忘記在沿途留下標記。
眼見着雲雀崖就在前方了,蔣令儒很高興,蔣水生卻有些急了。
他的後援仍然沒有趕上來,再往前到了雲雀崖,往北一拐,走不遠就是那天梯地入口了。一旦蔣令儒從天梯往崖底爬去。追上他的希望就渺茫了。
因此他看蔣令儒離雲雀崖頂越來越近,皺眉一想,也不在其後尾隨了。斜裡鑽進那荊棘叢中,直接往天梯方向穿插過去。
當蔣令儒登上雲雀崖頂,回頭看身後無人時,他以爲勝利在望了。
卻不想剛一拐彎,沒走出多遠,便看到一個人手執鐵劍,如一尊黑鐵塔般擋在他的去路上--正是抄近路先到的蔣水生。
兩個男人對峙着,夾在中間的江月昭趕緊趁機緩口氣兒。
“水生,我自問平時待你不薄。你這樣窮追不捨。所爲何來?”蔣令儒眼看着生的希望就在前方,卻被人給擋住了。他眼睛都紅了。
“水生自幼生長在儲英山莊,蒙老盟主愛惜,教授武功爲人,雖然不曾正式拜師,心裡卻已將老盟主視爲師父恩人。滅師之仇不共戴天,水生今日要是放了你,就對不起老盟主在天之靈!”黑夜裡,蔣水生那從水缸裡悶出來的聲音,在崖頂上被風一吹,忽遠忽近,卻是堅定決絕。
“你要是再不閃開,休怪我劍下無情。”蔣令儒說着,拔出劍來,執於左手,衝上去與蔣水生打到了一處。
江月昭站在旁邊看了一會兒,發現那蔣水生地功夫實在是太皮毛了,蔣令儒右臂帶傷,左手執劍,仍是打得他落花流水。
可他偏偏是一副倔牛脾氣,擺出一副不屈不撓誓死也不讓路的架勢。
蔣令儒逃生心切,見蔣水生屢打不退,越來越心急,下手也越來越狠,殺機畢露,劍劍指向他的要害。眼見着蔣水生已經被逼到斷崖邊上,身後就是萬丈懸崖。
江月昭急了,衝上去抱住蔣令儒喊道:“你不可以再殺人了!快放過他!”
蔣令儒被江月昭拖住,一時掙不開,大吼道:“我放了他?你讓他先把路閃開!”
江月昭趕緊懇求蔣水生:“水生兄弟,你還是讓開吧,你打不過他的。”
蔣水生也不言語,只是如黑塔般擋在去路上,用行動表明他的態度。蔣令儒氣得青筋暴跳,揮劍就向他的腦頂砍去,卻被江月昭抱住腰怎麼也不肯撒手。
三個人撕扯之間,坡下人聲喧鬧,火把通明,蔣水生知道那些人已經尋着他留下的標記追來了。
蔣令儒往山下一看,浩浩蕩蕩幾十人正在朝這個方向逼近,當先一人行走如飛,幾個縱掠,離崖頂只剩下二三十丈地距離了---正是心急如焚的容毓飛!
蔣令儒只覺得自己的心在瞬間冷卻了!他地希望徹底破滅了,就算他現在殺了眼前的蔣水生,也不可能逃過容毓飛的追趕。
天要滅他!無法可處了!
心灰絕望之下,蔣令儒回手將江月昭抓至身邊,左手抄在她的腋下,摟緊,然後瞪着通紅的眼珠對江月昭說道:“既然這人世上不能容我!那我們就去地獄裡做一對鬼公鬼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