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早在皇帝的意圖初露端倪的時候,容毓飛就已經飛書一封送到遊雲山莊,拜託遊在龍夫婦給江月昭安排一個去處。
他知道不管是劫獄還是劫法場,之後江月昭就會遭到朝廷的通緝,到時候容家就會成爲朝廷重點監視的對象,把她藏在容家的任何一處別苑或商號所在,都是不安全的。
但遊雲山莊不同,那是江湖的一大門派,江湖自有一片天地,是朝堂上的觸手伸摸不到的地方。
也就幾天的功夫,容毓飛就收到曲鳳纖的回信,讓他只管放心,她已經在盛天農莊安排妥當,一定可以周全地接應江月昭。
那盛天農莊名義上是一戶盛姓人家的產業,實際上盛家幾代都是遊雲山莊的莊頭,替遊家管理那片方圓幾十裡的大農莊。
此時蕭都和青丫婆婆攜江月昭,就是奔盛天農莊而去。
經過明州府那一遭戲耍知府,青丫婆婆被蕭都正聲警告過後,她老人家就收斂多了,路上遇到搜查的官兵,也是能避則避,看到緝捕的通告,也只是怒瞪幾眼,低頭就過去了。
三個人消停兒地趕路,這一日到了一處城外茶棚。
走了大半日,三人都有些口渴,蕭都便停了馬車,招呼江月昭出來喝口茶。
三人進了那茶棚裡,撿了一張乾淨的桌椅坐下,喚來小二叫了一壺茶。
正在等茶水的功夫,棚外一陣人聲嘈雜。四個腰佩青劍地男人,一色的玄青布衣,踩着重重的步子進了茶棚:“小二,來兩壺好茶。”
四人剛待坐定,其中一個人正面衝着江月昭坐的這張桌子。一路看文學網略一擡頭,就看到了坐在江月昭身側的蕭都。那人一看之下,面上狂喜,大吼一聲:“蕭大俠!兄弟們快看,蕭大俠在那邊!”
其餘三個急忙回頭,確定坐在那裡地人確是蕭都無誤後,四個人一齊起身走過去,以半跪的姿勢拜下去:“蕭老前輩。兄弟們可算找到你了。”
早在第一個人吼出蕭都的名諱時,蕭都和青丫婆婆都警覺地做好防禦的準備了。見四人竟然跪下了,蕭都臉上有些茫然:“幾位小兄弟,老朽好象不認識你們吧?”
四人中年齡較長的那位激動地臉都有些紅了,抱拳說道:“蕭前輩自然是不會記得吾等小輩,但我們可是慕蕭前輩大名,一路辛苦尋來的。前輩好好想想,我們哥兒四個,是黑龍衛第三組的人哪!自從裕王被圈禁後,黑龍衛便失了主心骨。內訌不斷,如一盤散沙。我們四個人遭奸人排擠,黑龍衛呆不下去了,這纔出來闖蕩江湖。”
蕭都聽至此。仔細地打量這四張面孔,確是有些面熟,於是緩和語氣說道:“原來是舊識,幾位小兄弟太客氣了,老朽當年在裕王府上時,也不是你們的頭領。你們快起來吧。”
四人卻仍是單膝跪着,不肯起來,剛纔說話那位繼續代表其餘三人發言:“我們兄弟四個在江湖上籍籍無名。出來混了一年了,也沒混出什麼名堂來。兩個月前兄弟們就商量好了,在這偌大地江湖之中,我們哥兒幾個只識得您一位高人俠士,一定要尋到前輩,拜在您的門下。跟着您闖一番天地出來。”
蕭都一聽忍不住樂了:“幾位沒聽說過嗎?我蕭某人從來不收門人徒弟。閒散野人,獨來獨往。幾位還是另尋高門去吧。莫讓我這個老怪物誤了你們的前程。”
幾個人互相對望一眼,一齊站起身來,擠擠巴巴地就坐到了江月昭他們這一桌上,一個個面上掛着諂媚的笑意:“小二,把你這裡最好的茶點端上來,再泡兩壺最好的茶。”
那小二高興地答應一聲,一會兒功夫就端上來幾樣點心乾果。一直帶頭說話那人望了望這幾樣東西,不好意思地搓搓手,說道:“這裡到底是偏僻之處,這茶點未免粗陋一些了,前輩先將就着喝些茶水,解解口渴,一會兒進了城,哥兒幾個再好好侍候您老人家吃一頓。”
江月昭和青丫婆婆見這四人是奔蕭都而來的,也不好插話說什麼,只在那裡默默地喝着茶。
蕭都雖然一向被人傳說是性情冷漠古怪,可是伸手不打笑臉人,幾個人笑咪咪地硬是要坐過來,他也沒辦法。
“哦…那個…”蕭都張口欲言,卻發現這四個人,沒有一個是他能叫上名字來的,“你們都叫什麼名字?”
領頭那位一聽蕭都問名字,人就有些興奮,搶着介紹說:“回老前輩的話,我叫蕭忠,這位是老二,名叫蕭勇,老三蕭節,老四蕭義…”
“噗!”江月昭毫無形象地將一口茶水全噴了出來,還被嗆得咳了好幾聲,趕緊拿帕子掩住口,面上有些尷尬。
青丫婆婆也樂了:“敢情你們是死了心要跟着這個老怪物了,連本家姓氏都不要了嗎?”
“能隨上老前輩的姓氏,也是一種榮幸呢。”叫蕭勇地那個人趕緊答話。
蕭都很不自在地喝了口茶,對四人說道:“該叫什麼就叫什麼,改什麼名字?蕭家的姓氏也不是隨便給人姓的。”
那幾個人嘿嘿傻笑幾聲,也不接話,就將此事遮過去了。
待喝畢茶,蕭都率先起身,跟那四人說道:“老朽散慢慣了的,不習慣有人跟在身邊。幾位小兄弟要是在江湖上遇事有難,蕭某能幫自然會幫。不過我一向不收門人徒弟,幾位還是不要跟着了。我們還有事要辦,就先告辭了。”
剛擡腳要走,那四個人齊刷刷地跳起來。“撲通”就跪在了蕭都面前:“這幾個月來,我們到處打聽前輩行蹤,也吃了些苦頭地。請前輩看在我等誠心實意投奔您的份兒上,就收下我們吧。”
蕭都地脾氣,豈是能讓人拿捏着行事的?他既說了不收。心意自然不會那麼容易改變。只聽他沉聲說道:“老朽已經表明態度了,相同的話不想再說一遍,幾位自重。”
然後繞過跪在地上的幾個人,健步出了茶棚。
江月昭同情地望了一眼跪在那裡有些尷尬的幾個人,挽着青丫婆婆地臂膀,也跟了出去。
第二日清晨,三人從投宿地客房走出來,下樓欲結了帳繼續趕路。
“三位的房錢已經結了。”客棧掌櫃客氣地對蕭都說道。
“哦?”蕭都馬上警覺地四下望去。卻見門口恭敬整齊地站着四個人。正是已經改爲蕭姓的忠勇節義四位仁兄。
“前輩早安!”四個人象排練好了一般,齊聲向蕭都問候。
蕭都無奈地看着他們,重重地嘆了一口氣:“你們竟然能跟到這裡來,也是有一番本事的。爲什麼一定要跟着我,自己闖出一番名堂豈不更好嗎?”
“就憑我們的本事,哪裡能跟得上蕭前輩。還不是因爲您身邊有這位夫人,纔會…”說話的人望了江月昭一眼,將後半截話嚥了回去。
“我說…”青丫婆婆指着四人說道,“你們幾個小子來路不明,鬼鬼崇崇。只是想跟着這老怪物跑江湖嗎?我怎麼瞧着你們用意不善呢?”
幾人一聽,慌忙作揖解釋:“婆婆此言差矣!我們並非來路不明之人,以前在黑龍衛地時候,就多次跟蕭老前輩出去執行任務。對他老人家地風采一直仰慕萬分。婆婆懷疑我等心存歹意,更是沒有道理。有蕭前輩和婆婆這樣的高手在此,象我等藝拙地小輩能玩出什麼花樣兒來?那不是自尋死路嗎?”
青丫婆婆想了想,覺得這話似乎有些道理,便輕哼一聲,再不說話了。
“我不管你們是什麼用意,我不喜歡有人身前身後絆絆磕磕地跟着。你們快去尋更好的出路去吧,不要再尾隨着我了。”蕭都已經有些不耐煩了。
“我們的出路。就是跟着前輩。如果前輩嫌我們礙眼,可以指派我們去給您做事呀!你有那麼大的一樁生意在,總有能用得上我們哥兒幾個的地方。蕭都實在是懶得再跟他們多作糾纏,便回頭說道:“青丫,你和小昭到門口等着,我去套上馬車…”
“前輩。馬車已經套好了。不過您三位好象還沒用過早飯呢。不如到對面的四時春酒樓先用過飯,再趕路可好?”蕭忠殷勤地說道。
連馬車都給套好了!江月昭偷眼瞧着蕭都滿臉黑線的樣子。在心中暗笑不已。
蕭都也不接他們的茬兒,走出客棧地大門,扶着江月昭上了馬車,一甩鞭子,駕着馬車就往城外趕去。丟下四個人立在客棧門口,眼巴巴地瞅着馬車離去,滿臉失望的樣子。
出了城門,蕭都從包裹中掏出乾糧和水囊,遞給青丫婆婆:“你和小昭先將就吃點兒,中午再找一家酒樓好好吃一頓。那幾個小子實在是纏人。”
“我看他們倒是心誠得很,不如爺爺就收了他們吧,將來你和婆婆成了親,家裡也好有幾個使喚的夥計呀。”江月昭一邊拿起乾糧啃着,一邊揶揄地說道。
“成什麼親?死丫頭!好好地又拿我來消遣。”青丫婆婆象徵性地打了江月昭一巴掌,嗔怪道。
“咦?我怎麼沒想到這一層呢?”蕭都一聽江月昭說成親的事,眉眼都笑開了,喜滋滋地盤算道:“小昭說得有道理,主動送上門兒來地,工錢也可以算便宜些。”
“你們爺倆兒一唱一和,就只會拿我尋開心!我看那幾個小子收了也好,以後可以尋他們找樂子,也不必總是排暄我這個老婆子!”青丫婆婆紅着臉,將乾糧往袋子裡一扔,別過臉去佯裝生氣。
“青丫說得也有道理。”蕭都最愛看青丫婆婆這種宜嗔宜喜的表情,開心地巴結道,“看來這幾個小子還是很有用處的,不知道他們還能不能跟上來,再見了他們,我就收下了吧。”
要說那忠勇節義四位仁兄還真是死心踏地,三個人晨間剛開過玩笑要收他們當夥計,中午停下來用過飯,喚小二結帳時,又被告知帳已經結過了。三人齊轉頭望向酒樓門外,不出所料,四位仁兄訓練有素地挺立在門口,正恭候着蕭都的大駕呢。
打不死的小強!
江月昭腦子裡突然蹦出這幾個字來,實在是忍不住,捂着肚子趴到桌上笑了好一會兒,方纔起身隨蕭都出了酒樓,坐上早已等候在門口的馬車。
那兄弟四人見蕭都雖然仍是沉着臉,可是並未出言攆他們,喜不自勝。
就有蕭勇主動拿起鞭子,跳上車伕的位置,樂滋滋地等着三人上了馬車,一甩鞭子,趕着馬車向前走去。
其餘三人,則騎上自己的馬,屁顛屁顛地跟在馬車後頭。
陪伴江月昭逃難地隊伍,一下子就壯大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