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派來對容毓飛進行盯梢的人已經換了一批,大概因爲上一批人跟了一個多月,竟然一無所獲,回京後受了罰的原因吧,新來的一批人盯得越發緊了。
儘管這些大內密探兢兢業業地履行着職責,可是他們每天看到的,仍然是容毓飛帶着他傳說中的那位男寵在川州城吃酒遊樂,過着一種渾然忘我的驕奢淫逸的生活。
往京裡的奏報從最初的一天一奏改爲三天一奏,最後乾脆十天一奏,皇帝都懶得翻一下那奏摺了。他一直在心中納着悶,不知道容毓飛玩的是什麼把戲,居然養起男寵來了。是向他這個皇帝示威?還是真的被蕭都搶走了夫人,藏了起來不許他見面,以致他性情大變呢?
不管別人怎麼猜測誹議,容毓飛依然我行我素,越發囂張地白日裡於衆目睽睽之下,就與那位男寵親暱嬉戲,惹得行人側目而望,議論紛紛。
如此日久,對於容毓飛與男寵冉越青的雙棲雙宿行爲,川州城的人已經見怪不怪了。
當那天清晨,容毓飛帶着那個叫冉越青的男寵走出客棧的大門時,守在門口的大內密探們連眼皮都沒有多擡一下,心裡猜想着這二位今天要去哪裡遊樂,腳步機械地跟了上去,
他們不知道,此容毓飛非彼容毓飛,此冉越青也非彼冉越青,今日出現在他們面前這兩個人,已經不是昨日那兩個人了。
前一段日子江月昭不在身邊,他看起來安逸逍遙。四處遊歷,其實內心是焦躁不安穩的。如今有娘子陪在身邊,他的心是真正地安定下來了,便開始打算正正經經地做些事情。
首先要做地一件事,就是上少林寺拜望師父。
因此他今日出門,是要向川州城的幾位朋友拜別。明日他就要離開這裡,往蒿山去了。
已經化名冉越青的江月昭,一身雪青色軟羅箭袖長衫,髮髻上扎一根銀絲飄帶。細長鳳目,懸膽玉鼻,白淨面皮,一副俊氣的好模樣,再加上舉止之間難以掩飾的幾分女性韻質,倒頗有些嫵媚男風的味道。
不過她本人對這個新身份還是不太適應,迎着街人異樣的注目禮,有些侷促。
“你瞧人家都怎麼看我呀,尷尬死了!讓我做回女人不行嗎?”她小聲地對容毓飛抱怨着。
“女身容易讓官差起疑心,你現在這個樣子雖然怪異。可是卻很安全。別人愛怎麼說怎麼看,隨他們去吧,我只要你在身邊就好。”容毓飛牽起她的手,柔聲地安撫着她。
江月昭注意到在容毓飛向她低頭輕語時,街上有女子衝他們翻着白眼撇着嘴。她在心中暗暗猜着:也許這些女子是在想,如此俊逸的兩個男子,卻都好男風,不喜女子,真是白白浪費了。
這樣想着,她覺得這個新身份還是挺好玩地。便惡作劇地跨上容毓飛的胳膊,與他有說有笑地,愈加親暱起來。
容毓飛是不怕現眼的,很配合地挽着江月昭的手,寵溺地看着她,淺笑低語。完全一副親密愛人間如膠似漆的樣子。引得路人發出一陣陣吸氣的聲音,都在猜這位容公子對他的美孌童是愈加地愛不釋手了。
兩個人在川州城內招搖一圈,見了該見的幾個人後,便回到住處收拾行囊。
第二天晨間,兩人拜別榮世號的老掌櫃,便起身往少林寺而去。
想當初蝶兒成親以後,趙青書寵着她,答應帶她去遊歷江湖時。江月昭羨慕得口水直流。只恨容毓飛被家族責任羈絆着,無法給她這種逍遙自在的生活。
如今兩個人自由了。她也有機會跟着相公體驗江湖生涯了。可是幾天走下來,她卻有些氣餒。
“江湖在哪裡呀?這幾天所做地,不過是到一處所在,見幾個朋友喝頓酒,再趕往下一處而已。江湖不應該是血雨腥風,刀光劍影,煮酒論劍,行俠仗義的一番景象嗎?怎麼會如此無趣?”那日晚間投宿客棧後,江月昭仰着臉任由容毓飛給她取下假面孔,拿熱巾敷在她的面上,嘴裡不停地嘟囔着。
“我的傻娘子,這樣太平的過日子不好嗎?等到你真正見識到你所說的那種江湖風情,我們就有危險了,你明白嗎?”容毓飛一邊將巾子重新浸到熱水中,擰乾後給她擦着臉,一邊笑着答她的話。
“還有你那些江湖朋友,一個個肥頭肥腦,穿金戴銀,一點也沒有江湖人的豪氣樣子,倒象是一般的市井商賈。我見過的這些人裡面,悲悟大師和蕭爺爺是宗師級地人物了,氣質自然不同凡響。再有些江湖人氣質的,要數幻容前輩和青丫婆婆了,連遊表兄看起來都象個華貴公子,不象是…”
江月昭一邊起身爬上牀去,一邊發表着初涉江湖的一些小感慨,沒留意被容毓飛跟了上來,堵住了嘴巴。
她被吻得有些眩暈,伸手握住容毓飛在她身上摩挲着解衣的那隻大手,喘息着說道:“哎呀!你不能總這樣,要是我現在有了,可就不能跟着你到處跑了。男寵有孕,那可真是天下奇聞了…”
“我纔不管那些呢,親親孃子在身邊,我怎麼把持得住?”容毓飛無賴地在江月昭身上膩來膩去,終於纏磨得她軟了下來,隧了他的意…
一路無事,江月昭已經放棄了當初在江湖中歷一番驚天動地的大事件地幻想,只當這是一次旅遊,也不再向容毓飛抱怨江湖無趣了。
容毓飛終於得了機會,沒有事務羈絆,沒有家務滋擾。只一心一意地陪着江月昭。一路上他幾乎傾所有地心力照顧着她,逗她開心,只希望能減輕她離家別子的憂傷,忘了以往地諸多不快。以致江湖中沸沸揚揚地流傳着這位悲悟大師的關門弟子被一位妖孽男寵迷得顛三倒四,降尊迂貴地反過來服侍一位孌童。
半個月後的一天中午,兩個人終於到了蒿山,江月昭側頭望向容毓飛,見他的目光晶晶閃亮,有些興奮的樣子。想來是要見到久違的師父和師兄們。他還是由衷高興地吧。
容毓飛翻身下馬,跑着上前叩響了山門。片刻後,側面地一扇小門“吱扭扭”地啓開了,一位小沙彌走了出來,雙手合什:“阿彌陀佛,施主來貧寺有何貴幹?可有訪約嗎?”
小沙彌用一種看陌生人的眼光打量着容毓飛,跟他客套着,讓容毓飛心裡有些傷感。想當年他在少林寺學藝地時候,這山前山後的農戶獵人,沒有一個不熟悉他的。更何況是寺裡的僧人?那時候他每日裡跟師兄們習武練功,閒暇時挑水掃院,種糧種菜。偶爾饞得心慌,他就跑出寺去,到山中獵些野味,去山下一戶李姓農人家裡,央李大娘給他燉肉吃。
解了嘴饞之後,他還要去山溪之中洗濯乾淨,直到渾身上下聞不到一絲的肉味,纔敢潛回寺裡。
那時候的生活是多麼純淨詳和的呀。以至他後來每每被事務纏身,焦頭爛額的時候,都在心中無比懷念着那段美好時光。
如今他又回來了,可是身爲少林寺的弟子,這位小沙彌卻不認識他了。
“我姓容,是悲悟大師的關門弟子。此番來是爲拜望師父。”容毓飛不得不認真地自我介紹一下。
“您是容師叔?小僧倒是經常聽師父師伯們提起您。麻煩容師叔稍等片刻。待小僧進去稟過師父,如何?”小沙彌雖然挺客氣,但是看看容毓飛身後地江月昭,還是堅持要確認後才肯放行。
容毓飛只得看着他進了那扇側門,重新關上。他無奈地向江月昭搖搖頭,靜靜地等着。
不到一刻鐘的功夫,門又開了,三個身着灰色僧袍的僧人目綻精光。手提鐵棍。赫赫威風地走了出來。
容毓飛一見之下,大喜過望。歡呼一聲:“師兄!”就要奔過去。
卻被當頭那位三十多歲的僧人一橫鐵棍擋住了:“誰是你師兄?”
容毓飛被喝止在那裡,不明所以地望着幾位師兄:“怎麼…”
後面一位年紀較輕的僧人走上前來,一臉痛惜地看着容毓飛:“師弟,你這些日子都幹些什麼事情,自己不知道嗎?以前你也是一身正氣之人,怎麼會墮落至此呢?”
容毓飛見他邊說邊鄙夷地掃了江月昭一眼,心中明白是那些流言傳到少林寺了,他開口說道:“此事非師兄們想象那般,我有難言之隱,請師兄聽我解釋…”
“這種事情沒什麼好解釋的,此乃佛門清靜之地,你既做下那等髒垢之事,就不要來此污了佛祖的法眼。快快下山去吧,待你修身養性,洗淨心塵之後再來見師父吧。”當頭那位僧人說着話,卻一直不看江月昭,好象看一眼都會弄髒了他的眼睛一般。
“是師父讓你們傳這些話的嗎?”容毓飛有些傷心地問道。
“師父正在閉關,你就不要擾他清修了。自己下山去吧,不讓我們動手攆你。”那僧人皺着眉頭答道。
“既然不是師父的意思,我要見過師父,我地事情我自會向他老人家解釋!”容毓飛說着,舉步向寺內走去。
三位武僧一揮手中鐵棍,“呼呼”一陣風聲向容毓飛的雙肩招呼過來。
容毓飛沒想到他們會真的動手,倉促拔劍相迎:“你們這樣對待多年不見的師弟,簡直不通情理!”他被一陣棍風裹挾住,心中也有些惱了,抖劍便與三位武僧纏鬥到一起去了。
江月昭站在旁邊,看得心驚肉跳---這就是江湖人的行事方式了?總算讓她見識到了,果然是三句話不通,便拔劍相向呀。
她正在着急,不知道該怎麼辦好,就聽“吱呀”一聲響,是一直閉合的正門被人打開了,一位身穿褚紅僧袍披黃色袈裟地和尚走了出來。
江月昭定睛一瞧,這不是悟光大師兄嗎?她情急之下,也忘了自己此時是個什麼模樣了,張口就喊:“大師兄,快讓他們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