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然山北坡大片大片的針葉林生長得極爲茂密,一支兵馬在山坡下沿着西北方向快速行軍。
戰馬小跑着,兵器和甲冑傳出金屬摩擦的聲音,旌旗迎風吹拂得嘩嘩作響。
拓跋範手執繮繩扭頭問:“花將軍,距離柔然人的藏身地還有多遠?”
高原上的太陽光照很強烈,只一天的時間,花木蘭臉上的皮膚就被曬成了小麥色。
她拿出地圖看而來看,又觀察了一下週圍的地形高聲回答:“以現在的行軍速度還有兩個時辰應該可以抵達!”
“再行軍一個時辰放慢行軍速度,將士們和馬匹都需要恢復體力方能作戰!”拓跋範思索一番後對部將賀葛那大聲命令。
賀葛那答應:“是,王爺!”
行軍一個時辰後,右廂大軍放慢了行軍速度,馬匹們都從小跑改成快走。
花木蘭認爲無論是他還是拓跋範,又或是拓跋範的部將們都沒有來過這燕然山北麓,儘管有地圖作爲參考,但地圖太簡陋,而且也不一定準確,似乎有必要派偵騎先去探探路。
“王爺,此前偵騎追蹤柔然人時並不是走的這條路,我等不熟悉地形,是否應當派偵騎斥候去前方探探路?”
拓跋範聽了花木蘭的建議,思索一番之後搖頭拒絕:“不必,只要知道柔然人的藏身位置就可以了,此時派偵騎過去很容易被柔然人察覺到,等他們做好了準備,我軍就達不到突襲的目的了!”
花木蘭想了想沒有再說什麼,她來這裡的目的是督促拓跋範對柔然人作戰,拖住右廂兵馬,儘量爲永昌王趕來爭取足夠的時間,同時也防止拓跋範有可能收到消息之後不顧一切的帶兵返回或者犯上作亂。
大軍翻過了一道高崗正在下坡,對面兩裡外的一處山谷口突然慢吞吞走出來一隊柔然兵馬,雙方就在這不經意間遭遇了。
“停——”拓跋範勒馬停下神色凝重的舉起了手臂。
花木蘭勒馬停下向遠處一看,立即說:“王爺,應該就是這支柔然軍,看樣子他們正準備離開!”
“全軍列陣——”拓跋範回頭一聲大吼。
賀葛那等部將們紛紛打馬向後方跑去,一邊飛馳一邊大吼:“王爺下令,全軍列陣,列陣!”
由廂兵馬們聽到命令紛紛以幢爲單位佈陣。
對面山谷口外的柔然軍此時顯然也發現了右廂大軍,領軍的就是圖真公主,她此時也是大吃一驚,這支魏軍兵馬怎麼會在這裡,但此時已經容不得她細想了,當即下令:“柔然勇士們,列陣迎敵!”
雙方兵馬都快速行動起來,一陣陣呵斥喧囂聲,大戰來臨的緊張氣氛讓許多戰馬都忍不住嘶叫起來。
柔然人都有些緊張,他們幾天前突襲魏軍大營、圍攻黃岩山時吃過一次敗仗,直到現在他們都沒有緩過勁來,士氣還沒有完全恢復,此時再戰難免心中惴惴不安。
雙方主將都是聰明人,都知道在這種情況下率先發動攻擊必然佔據優勢,因此他們不等對方列陣完畢就想要搶先攻擊。
“右廂將士們,隨本王出戰,殺——”拓跋範抓起長槍向前一指大吼着打馬帶頭衝出去。
“柔然汗國的勇士們,拿起你們的彎刀和長矛,用鮮卑人的鮮血洗刷你們的恥辱,隨本公主殺——”圖真公主第一次親自帶兵衝鋒陷陣了。
雙方几乎是在同一時間發動了攻擊,千軍萬馬在草原上狂奔,馬蹄聲如雷聲滾滾,彷彿晴天霹靂,泥土和草屑被馬蹄踐踏得飛起,灰塵升向天空,地面不停的抖動,喊殺聲一陣陣傳遍四方,激昂的戰鼓聲和蒼涼的號角聲激勵着雙方兵馬士卒。
“嗖嗖嗖嗖······”無數密密麻麻的箭矢從雙方高速移動的軍陣之中飛向天空射向對方頭頂。
一個接一個的兵卒中箭後跌落下馬被身後的同袍淹沒,失去主人的戰馬本能的躲避危險向戰場外逃去。
雙方的箭矢對射互相造成了不小的傷亡,近距離衝刺結束之後弓箭不起作用了,兵卒們紛紛丟棄騎弓拿出長短兵器近身廝殺。
混戰無可避免的發生了,這一仗因爲雙方不期而遇都沒有足夠時間來得及部署其他戰術,只有簡單的對衝騎射和衝陣廝殺。
在分分秒秒都有無數人死亡的戰場上,殺人沒有多餘的動作,有且只有一招,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一刀生、一刀死。
鮮血噴濺、殘肢掉落、頭顱飛起,吼叫聲和慘叫聲參雜在一起,只有冰冷的兵器交鳴之聲形成點綴。
太陽落下,黑夜降臨,殘餘的柔然人率先撤走了,魏軍沒有追擊,也不能追,夜黑之中什麼事情都有可能發生,這一仗魏軍並沒有佔據太多優勢,殺敵一千也是自損八百。
連夜後撤了二十里之後,拓跋範下令扎宿營,清點損失。
花木蘭傷勢並未痊癒,經此一戰,幾乎脫力,疲倦得不想動彈,在吃了一些食物和療傷藥丸之後早早睡下。
次日上午,戰損結果出來了,右廂軍損失了兩千多人,只剩下四千多人,經過帶隊前去打掃戰場的將官派人回來報告,柔然人留在戰場的屍首近三千,雙方的損失相差不大。
拓跋範把花木蘭找來說:“這支柔然軍損失了近三千人,根據你提供的消息,他們這次撤走的應該剩下不到一千,這點人馬已經對我們造成不了多大的威脅了,而且這些人太少,容易隱藏,若是有心藏起來,我們還真不一定找到。本王的想法是就此撤軍返回穹隆嶺大營,花將軍以爲如何?”
花木蘭抱拳對拓跋範說:“王爺,我等是奉詔搜討柔然人,戰事遠遠沒有結束,柔然人的損失並不大,如今是放牧的季節,他們並未集中起來,我等若沒有收穫,如何向皇帝交代?況且,沒有穹隆嶺大營的旨意,擅自撤回去可是大罪啊!”
拓跋範皺起了眉頭,“花將軍的意思本王當然清楚,可如今我部損失過大,一萬兵馬出來,如今只剩下四千餘人,還要不少人受傷,箭矢快要用光了,刀槍長矛和盔甲這些損耗嚴重,必須要補充啊!”
花木蘭堅持自己的想法,“王爺,這股柔然人只剩下不到一千人了,若是不解決他們始終是一個禍害!末將攔不住王爺率軍返回,但請王爺先想清楚回去後如何跟皇帝交代?皇帝若問王爺,難道稍稍有些挫折和困難就打要退堂鼓嗎?王爺如何作答?”
拓跋範心裡掙扎了一番,卻不得不放棄率軍返回的想法,下令派出偵騎沿着燕然山北麓搜索柔然人的蹤跡,一邊搜索,大軍一邊向西北方向移動。
黃岩山下。
輜重隊終於趕來了,比趙俊生預料的遲了一天。
趙俊生、高修、高旭等人看着將士們把輜重從馬車上卸下來擡進一頂頂營帳。
“高旭,皇帝駕崩了!”
剛剛押運輜重趕到的高旭明顯被趙俊生說的這個消息驚到了,“駕崩了?作戰時陣亡的?”
“不是,是被柔然人刺殺的!”
高旭半響沒說話,他需要時間消化這個消息。
“那······如今這裡是誰主持大局?”
“隨軍大臣們在擁立誰爲新皇而吵翻了天,我下令封鎖了消息,派出去搜討柔然人的各軍大將們都應該還不知道,否則他們早就帶兵返回來了!”
說到這裡,趙俊生嚴肅的說:“高旭,我們只能擁立永昌王才能保全自身,才能獲得好處,如今這個時候你必須站在我這一邊!”
高旭立即抱拳說:“將軍放心,屬下誓死忠於將軍!”
這時一個兵卒帶着一個隨從模樣的人走過來稟報:“將軍,山上派人下來求見!”
趙俊生扭頭看向那隨從,那人拱手作揖:“將軍,小人是太常東郡公的隨從,我家老爺有事想請將軍前去相商!”
“好!”趙俊生答應,看了隨從一眼問道:“本將軍爲何沒見過你?”
隨從回答:“小人這些天一直待在山上伺候我家老爺的飲食起居,將軍自然是沒見過小人的!”
趙俊生點點頭,把高修拉到一邊低聲交代了幾句,帶着李寶和六個親兵跟着這隨從上了山。
等到了山上,趙俊生皺起眉頭疑惑的問帶路的隨從:“咦,這不是去崔公營帳的方向!”
隨從笑道:“我家老爺爲了保密把會面地點改了,以免引起其他大臣的懷疑!”
趙俊生若有所思。
很快來到一頂營帳內,趙俊生卻發現帳內並非是崔浩,而是侍衛統領匹婁金。
“匹婁金統領,不是說崔太常請本將來的嗎?怎麼是你?”
匹婁金起身笑道:“本將想見見趙將軍,擔心將軍不來,所以只好借崔太常的名義請將軍過來一敘!我等一干大臣有意擁立樂安王登基爲帝,不知趙將軍以爲如何?”
趙俊生搖頭冷笑:“那不可能,本將軍已意屬永昌王!爾等在這裡費盡心機爲樂安王謀劃,樂安王本人都不知道,他若不願意,爾等豈不是拿着熱臉貼冷屁股?”
匹婁金臉上的笑意漸漸消失,“趙將軍的意思是沒得談了,那麼本將就只好送趙將軍下去給大行皇帝陪葬了,來人,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