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薊縣。
趙俊生站在刺史府庭院的臺階上,刺史府的屬官、各曹大小官吏一排排整齊站在下面庭院內。
“想必諸位都知道了本將軍即將要頒佈的新政,就是給幽州刺史府及轄下三郡十八縣所有大小官吏屬員發放薪俸;給幽州各地駐軍、州兵、郡兵和縣兵發放軍餉!但是官吏們也要以薪俸的十分之一作爲賦稅繳納,官府向幽州各地每戶田畝數量和財產增收一定的賦稅用以支持這筆開支!”
“向百姓們增收賦稅肯定會有一定的難度,這就需要諸位想辦法共同努力,在增收賦稅的時候要注意辦事的方法和態度,既要對百姓們保持威嚴和強硬,但又不能激起民變!若是有人故意鬧事,故意激起民變,各地官府和官員要迅速反應,嚴厲鎮壓,絕不姑息!”
“但同時若是有官吏不注意方法,激起大規模民變,刺史府是要追究責任的,誰幹的好,誰幹的不好,這些都將作爲政績記錄下來。能力突出者優先考慮提拔任用,成事不足敗事有餘者,輕則罰俸,重則革除官職,治罪以平民憤!”
說到這裡,趙俊生語氣一變,語重心長的說:“諸位,若是你覺得自己有才能,懷才不遇,從前有功不能賞,有過不能罰,那麼從現在開始,本將軍就給所有人一個公平的機會,凡幽州治下的官員,不論出身,不論貴賤,管他是王侯子弟還是高門士族,又或是寒門、平民,只要有政績、有功勞,晉升和提拔的機會是均等的,犯錯之後的處罰也是一視同仁,就算是小吏,只要有才能,本將軍也可以考慮破格提拔,打破官和吏的界限鴻溝,以小吏提拔爲官員!機會就在眼前,能不能把握就看你們自己的了!”
官吏們聽了趙俊生頒佈的這些都議論紛紛。
不少平民和寒門官員小吏都看到了希望,內心火熱,高門士族和王侯附庸的官員們都有些不爽,不過這些人之間也存在競爭。
趙俊生對裴進吩咐:“裴主薄,你全權負責此次徵收賦稅的事宜,徵收賦稅之前一定要對徵收對象的田畝數量、店鋪生意調查清楚,誰要是隱瞞田產和店鋪數量,一律以十倍加罰!隨時把徵收賦稅的進展向本官稟報!”
“是,將軍!”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增收賦稅在幽州各地展開,消息不斷從三郡十八縣傳來刺史府。
相比那些鮮卑貴族、高門士族,對平民百姓們和商人們的賦稅增收遇到的阻力小很多,進展得比較順利。
對於農民的賦稅增收主要是以田畝數量爲基準的,家中有田產纔要多繳納一點點賦稅,沒有田產的不用交,這就減輕了阻力。
而擁有大量田產的是那些小地主、大地主、世家和高門士族,田畝最多的是鮮卑貴族們,他們不但有田畝,還有大量的牧場,對這一部分增收賦稅纔是趙俊生頒佈這個政令的重點。
士族和鮮卑貴族們擁有的田產少則幾千畝,多則幾十萬畝,爲了逃避繳納稅負,幾乎所有的貴族和士族都向官府隱瞞田畝的數量,甚至連城裡店鋪的數量都隱瞞。
對店鋪增收賦稅倒是要簡單得多,官吏們帶着衙役稅丁直接上門一個店鋪一個店鋪的收稅,誰不交就強行關門停業貼封條,在街上擺攤也一樣要交稅。
收稅阻力和難度最大的就是對擁有大量田產的士族和貴族們的收稅,這些人把田契拿出來,賬面上跟他們實際擁有的田產存在着極大的出入。
爲了解決這個難題,不讓士族和貴族們鑽空子,把他們隱匿的田畝都找出來,官府只能出動大量的官員和小吏到田間進行實際丈量登記。
但是官府中的官員很大部分都是出身於士族和貴族,這些官員怎麼能賣力?他們甚至給擁有大量田產和牧場的士族及貴族們通風報信。
事先得到消息的士族和貴族們組織許多人在田間阻攔官府派去的官員丈量田畝,甚至出現辦事官吏被羣毆致死的事件。
裴進向趙俊生稟報:“將軍,鮮卑貴族和士族們對賦稅增加強烈反對,阻力非常大,幾乎完全進行不下去,那些人派人阻擾官府派去的官吏們,發生了好幾起衝突,已經有數爲官吏在衝突中喪生!”
趙俊生聽完臉色一冷,“看來是要動用一點強硬手段了,別人是殺雞駭猴,本將軍這次要殺猴駭雞!來人!”
李寶走進來抱拳:“將軍有何吩咐?”
“傳令給尉遲延東和白勁光,讓幽州軍做好出戰的準備!”
“是,將軍!”
裴進忍不住問:“將軍要對誰動手?”
“你很快就知道了!”
趙俊生在親兵們的協助下披甲戴盔,腰間掛上戰刀走出府衙大堂來到門外騎上戰馬帶着親衛隊直抵幽州軍營地。
這兩個月來,趙俊生對幽州軍及幽州轄下的兵馬操練和整頓是頗具成效的,他的權威在軍中已經深入人心,即便是鮮卑兵將們也對他的軍令唯命是從,因爲他們也在他頒佈的政令中獲得了利益和好處。
“將軍,幽州三千人馬已全部準備完畢,隨時可以出征,請將軍下令!”尉遲延東抱拳向趙俊生稟報。
趙俊生大喝道:“所有人聽令,隨我出發!”
兵將們跟在趙俊生身後開出了軍營,尉遲延東跟在趙俊生身後欲言又止,他想詢問趙俊生要把大軍帶去何處,畢竟大軍出征要跟誰作戰總得跟全軍將士們有個交代吧?
可是趙俊生顯然沒有要告訴尉遲延東的意思,尉遲延東也不好開口,現在趙俊生已經全盤掌控了燕郡和范陽兩郡的軍政大權,他若跟趙俊生對着幹,肯定會在這裡呆不下去。
沒過多久,大軍來到了薊縣東郊一座塢堡之下,塢堡上的人看見大批兵馬快速靠近,嚇得迅速關閉堡門,堡內響起了激烈的銅鑼聲,很快就要大量的堡丁帶着兵器弓弩跑上城頭。
大軍在塢堡下停止了前進,尉遲延東對這裡並不陌生,他大驚道:“難道將軍要攻打拔拔家?將軍萬萬不可啊,拔拔家侍奉歷代先皇,功勞甚大,如今雖然被削了王爵,子弟也大多賦閒在家,但他們在朝中人脈廣,門生故吏衆多,將軍若對拔拔家動手,這是會捅馬蜂窩的呀!”
自從拔拔嵩擁立拓跋丕與拓跋健作對,他的兒子們都站在了拓跋健的對立面,等到拔拔嵩戰死,拓跋健的大軍蕩平了幽州,拔拔嵩的兒子和孫子們一一被革職下獄,但很多朝廷大臣開始爲拔拔家求情,拓跋健本想把拔拔家斬草除根,但也是朝廷中的阻力太大,只能把拔拔嵩的兒子們全部革職,北平王的爵位也被剝奪了。
但無論如何,拔拔家樹大根深,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在幽州和朝堂的影響力依然很大。
趙俊生扭頭看向尉遲延東,冷然道:“你以爲本將軍不知道這些嗎?今日本將軍動的就是拔拔家!本將軍問你,本將要攻打拔拔家的塢堡,你是否要抗命不從?”
尉遲延東看着趙俊生的眼神只覺得心中一寒,他相信他若抗命,趙俊生絕對會把他軍法從事。
事到如今,尉遲延東已經別無選擇,只能硬着頭皮抱拳道:“末將不敢,末將是軍人,將軍下令,末將絕對服從!”
趙俊生不再看他,擡頭看向塢堡上大喊:“拔拔頹何在?”
塢堡城頭上出現一個五六十歲的老將,“老夫就是拔拔頹,趙刺史帶大軍前來我塢堡所爲何事啊?難不成你要攻打我拔拔家的塢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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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俊生高聲喝道:“本將給你拔拔家最後一次機會,立即按照實際田畝繳納增收的賦稅,否則別怪本將不客氣!”
拔拔頹大怒:“混賬,我拔拔家侍奉皇室數代,勞苦功高,你一個卑賤的漢人也敢騎在我鮮卑人的頭上拉屎撒尿,城下的鮮卑兄弟們,你們是鮮卑勇士,爲何要聽從一個漢人的命令?”
趙俊生臉色一變,拔出戰刀大怒:“拔拔家公然對抗官府,阻擾賦稅增收,全軍聽令,準備攻城!”
“嗚——嗚——嗚——”號角聲響起。
一隊漢兵攜帶攻城器械衝了過來,弓箭手們在軍官的指揮下靠近塢堡城牆向城頭放箭,兵卒們扛着攻城雲梯大喊着衝向堡牆,一輛巨大的攻城車蒙着鐵皮緩緩靠近堡門。
“殺啊——”大量的喊殺聲傳揚開來,密密麻麻的兵卒拿着兵器衝向城牆。
一架架攻城雲梯架在城牆上,一個個兵卒咬着戰刀,雙手雙腳並用向城牆上攀爬而去。
“轟”“轟”“轟”巨大的攻城車衝到了堡門下,躲在攻城車內的兵卒們用攻城錘一次又一次撞擊着堡門。
堡門與城門厚度和結實程度無法相比,這攻城車又是特殊製造的,每撞擊一次,堡門上就出現了一個窟窿。
撞了一刻鐘,堡門就已經是千瘡百孔,哐噹一聲巨響,堡門轟然倒塌,城外的兵卒們大吼,提着兵器涌進了堡內。
此時攻城的兵卒們也已經爬到了城牆上與堡丁們展開了廝殺。
半個時辰之後,趙俊生帶着兵將們走進塢堡內,拔拔頹和他的兒子孫子們全部被兵將們押過來跪在了趙俊生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