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遼河西岸,險瀆縣。
這裡原屬於遼東郡,險瀆縣的名稱由來就是依水而險,大遼河的對岸就是高句麗的地盤了。
後燕時期,高句麗趁着後燕與中原大戰期間奪取了原本屬於後院的遼東郡,以大遼河爲界。
當今高句麗王爲高璉,史書上他被稱爲長壽王,出生於公元394年,薨於公元491年,活了近百歲,長壽王之稱實至名歸。
常昆手握腰刀快步走進縣衙大堂向正坐於大堂之上的趙俊生抱拳道:“啓稟將軍,高句麗軍在渡河之後毀壞了沿岸所有船隻和橋樑,我軍要渡河只能命人重新建造橋樑或打造船隻,沒有十天半月只怕無法渡河過去!”
趙俊生扭頭看向賈周說:“賈公公,本將軍奉詔征伐燕國,燕國天王馮弘竟然被高句麗軍隊劫走了,高句麗這是藐視和挑釁我大魏,本將作爲徵東大將軍、都督幽遼諸軍事必須要維護大魏的權威,我意派遣使者去高句麗新都平壤面見高句麗長壽王,讓其把馮弘及隨行子女、內宮等交給我大魏處置,不知你意下如何?”
賈周有些猶豫,他的任務是督促趙俊生率軍攻打燕國,此時若是招惹高句麗,恐怕可能節外生枝,但燕國滅了,卻沒有抓到馮弘,卻又不算完成任務,別說是活的,就是得到馮弘的屍體他也好向宗愛交差啊。
不過重中之中是要佔領燕國全境,抓住馮弘都是次要的。想到這裡,賈周對趙俊生說:“馮弘之事咱們從可以從長計議,攻佔燕國全境是此次出征的主要任務,咱家以爲將軍還是要分清楚主次,此時當揮師北上攻佔龍城爲要!”
馮弘雖然逃了,帶走了龍城所有的青年男女百姓,但駐紮在龍城的兵馬和老弱病殘大部分百姓都還在,如今鎮守龍城的主將就是燕國尚書令郭生,這也是斥候在經過探查之後傳回來的消息。
趙俊生笑着說:“賈公公不必擔心,攻佔燕國國度龍城及全境與向高句麗王索要馮弘一干人等並不矛盾,可以同時進行!”
賈周問道:“不知將軍打算如何行事?”
趙俊生也不與賈周細說,直接下令:“從事中郎王德!”
一個三十餘歲的文官站出來拱手答應:“下官在!”
“本將軍任命你以爲全權特使去龍城面見郭生,說服其率龍城軍民歸順我大魏!”
“下官遵命!”王德答應。
賈周急忙說:“等等,趙大將軍,郭生手裡還掌控一萬多燕軍兵馬,你派一個文官就想過去說服他投降?這未免也太兒戲了吧?王中郎此去焉能有命回來?”
趙俊生反問:“燕國天王馮弘都帶着家小跑了,燕國軍民還有勇氣抵抗我幽州大軍嗎?郭生現在除了向我投降,已別無選擇,除非他想拉上全龍城百姓跟他一起陪葬,就算是死了,他只怕也揹負不起這個罵名吧?”
“好了,不必多說,行軍打仗之事,本將自有主張!”趙俊生擺了擺手,一錘定音,這讓賈周不起氣結,心裡暗罵這趙俊生太獨斷專行了,一定也不把他這個監軍放在眼裡。
趙俊生又下令:“別駕鄧通,命你隨一支使團前往平壤見高句麗王,要求他把馮弘一行人交給我大魏處置,若不交人,就是與我大魏爲敵!”
“是,將軍!”鄧通拱手答應。
賈周又問:“趙將軍,倘若高句麗王不交人,你打算如何處置?”
“自然是新兵討伐,這次我大軍出征一路上勢如破竹,所遇城池都是望風而降,根本就沒打幾仗,打了兩場也是小打小鬧,大部分將士們的刀槍都沒有見過血,這如何使得?刀劍出鞘必須見血而回,高句麗王若是不識趣,本將軍正要拿高句麗的兵將鮮血祭刀祭旗!”
賈周連忙說:“將軍不可!如今我等尚未攻佔燕國全境,貿然樹立高句麗這等強敵實屬不智,不若先解決了龍城,然後再做計較!”
隨行官員毛修之說:“賈公公,燕國和高句麗早就聯合起來與我大魏爲敵多年,何來樹立高句麗這等強敵之說?我等打與不打,高句麗都是我大魏的敵人,如今正好藉此事興兵討伐高句麗!”
“不錯!”李元德也站出來表示支持,他對趙俊生說:“將軍,我軍此次作戰的主要對象是燕國,高句麗定然也是這般認爲的,因此他們必然對我軍沒有太多防備,若此時我軍殺入高句麗境內,定能一路攻城略地,直達平壤城下!”
趙俊生當即下令:“李元德,本將軍命你組織人手砍伐樹木打造船隻、搭建橋樑爲大軍渡河做準備,不給高句麗一點顏色瞧瞧,高句麗上下如何知道我大魏之兵的厲害?”
“下官領命!”李元德拱手答應,領命而去。
議事結束之後,賈周憂心忡忡的回到了自己的臨時住處。
“監軍,喝茶!”一個小太監眼疾手快的送來一杯茶水放在高几上。
“嗯!”賈周坐在旁邊拿起茶盞喝了起來,腦子裡卻在回放着剛纔議事的情景,趙俊生太獨斷專行了,一點也不顧忌他這個監軍,趙俊生根本不聽他這個監軍的一丁點建議,這說明什麼?說明他在此次徵東大軍之中毫無影響力。
現在趙俊生又下令打造船隻和搭建橋樑準備渡河去攻打高句麗,事態已經脫了預定的設想和軌跡。
早在從平城出發之前,宗愛就秘密告訴過他,一旦趙俊生打下燕國,就要讓他以最快的速度把消息送回平城,同時要對趙俊生的麾下進行分化拉攏,只要讓幽州內部不齊心,趙俊生就不足爲慮,如果讓趙俊生把幽州內部經營得鐵桶一般,那就麻煩了,若是讓在遼東站穩腳跟,不肯挪窩,朝廷就有更大的麻煩。
賈周思索了半響,立即叫小太監準備筆墨紙硯,他開始奮筆疾書,一氣呵成寫了一封密信,然後派人連夜以八百里加急送往平城。
賈周的這一舉動被郭毅派來監視的人盯上了,郭毅得到報告之後迅速來向趙俊生稟報。
“知道他在信中寫的什麼嗎?”趙俊生聽了報告之後問道。
郭毅回答說:“不知,當時房內之內一個小太監和賈週二人!”
趙俊生思索了一下,對郭毅吩咐:“告訴山海關和幽州境內通往平城方向的沿途城鎮關隘對賈周的信使進行攔截,本將軍要知道他這封密信內寫的是什麼內容,但又不能讓信使得知密信的內容已經泄露”。
“是,將軍!”
就在郭毅向趙俊生稟報這個消息不久,賈周連夜去拜訪了幾個重量級的統兵將校和隨行官員,其中就包括毛修之、李元德和別駕鄧通,甚至還派人去追從事中郎王德。
賈周絲毫不知道趙俊生早就派人盯着他了,他的一舉一動早就被趙俊生看在眼裡。
第二天下午,郭毅再次向趙俊生稟報昨夜賈周去秘密拜訪軍中將校和官員們的舉動。
趙俊生聽完郭毅的報告後問道:“你認爲賈周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
郭毅說:“其他人我不清楚,但毛修之身邊有屬下的人,昨夜賈周去見毛修之的時候,內線就在房外,把他們說的話聽得一清二楚,從他們的交談內容來看,似乎並沒有特別之處,無而非就是一些官場上趣事閒談,但也正是這樣才讓屬下認爲反而不正常!”
“怎麼說?”
郭毅說出了自己的看法:“將軍您想,賈周若要找人閒聊解悶,只找一兩個人就好了,長夜漫漫,就算相見恨晚也可以抵足而眠,爲何一共見了六七人?屬下以爲賈周在通過閒聊這種方式拉近與這些將校官員之間的關係,次數多了、時間長了,這些人必會有人與他交好,到那時他就可以顯露他真正的目的了!”
趙俊生摸着下巴,思索片刻問道:“你認爲他真正的目的是什麼?是拉攏這些將校官員與本將分庭抗禮,與本將爭奪在軍中的話語權?還是另有其他目的?”
郭毅說:“將軍,人心險惡,屬下只能做最壞的設想,賈周正在通過這種方式分化拉攏幽州軍的將校官員,讓他們與將軍離心離德!將軍試想,倘若這些將校官員真的被賈周拉攏過去,一旦朝廷下詔把將軍調離幽州,讓其他人取而代之,將軍這些年豈不是白乾了?將軍是奉詔還是不奉詔呢?若不奉詔,被賈周拉攏的這些將校官吏很可能在他的指令下對將軍倒戈相向,或是在朝廷興兵來伐時,這些人在關鍵時刻反水,將軍數年之功豈不化作東流水?”
以趙俊生的見識分析,再加上謀士東方辰等人的眼界大局觀,他們知道這北魏朝廷只怕撐不了多久了,朝廷內部被宗愛大殺特殺,宗室大臣和大將被殺了一大批人,一些有才有志士慘遭屠戮,朝廷中的胡漢大臣也有許多被宗愛除掉,朝廷的行政能力大大降低,腐敗叢生,北魏數代帝王的經營被宗愛毀於一旦。
而在各地方,農民起義又層出不窮,以前朝廷行政能力強大,政令通暢,朝廷的威懾力足夠,地方官吏和鎮守大將都不敢怠慢,積極出兵鎮壓叛亂和起義,但這幾年許多地方官員對朝廷的忠誠度大大降低,朝廷對地方的威懾力也遠不如從前,天下亂象已生。
是時候該爲自己的未來謀劃了,趙俊生心裡對自己說了一句,他告訴郭毅:“加大對幽州內部的監控力度,本將要知道接下來賈周再去見那些將校官員是都說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