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度歸今日的脾氣不小,說話充滿了火藥味,大堂內所有人都不敢大聲喘息,看向王勵的目光也充滿了同情。
賊曹王勵嚇得跪在地上求饒:“將軍恕罪,不是卑職無能,實在是賊人太過狡猾啊,卑職查到了一些線索,但每次都在關鍵處都被人爲掐斷了,還請將軍再給屬下寬限一些時日!”
“抓不到賊人、破不了案子,你卻還在推卸責任!”萬度歸勃然大怒,從籤筒裡抽出一支令箭扔下,大喝道:“來人,杖責二十!”
王勵嚇得大叫:“將軍饒命,饒命啊!”
四個衙役拿着水火棍走進來把王勵按在地上,一人按住上身,一人按住雙腳,兩人拿着水火棍在左右兩側舉起就打,只打得啪啪作響,疼得王勵慘叫連連。
趙俊生看得心有慼慼,真是萬惡的古代啊,賊曹好歹也是市公安局長,實權派官員,一個案子破不了就要捱打,這他嗎還有王法嗎?這當官跟當個普通的百姓有什麼區別?
看來······這北魏的官還真不好當啊!
二十大板打下來,王勵已經是疼得是死去活來,好在這人身體還算壯實,沒被打昏過去,但只怕好幾天都會行動不便。
卻又聽萬度歸喝道:“王勵,本將軍再給你十日時間,十日之內若再破不了案,你就等着革職查辦吧!”
趙俊生這下聽明白了,在皇帝拓跋燾即將南下之際,萬度歸要的不是案件的真相,而是儘快結案,否則一個郡治縣令無端淹死在碧水湖,到底是自溺而亡還是他殺,過了一兩個月都沒有一個結論,如果皇帝問起來,他這個鎮守南疆的太守如何回答?
“是,是,卑職遵命,多謝將軍再給卑職一個機會!”王勵強忍着疼痛答應,幾個衙役在萬度歸的示意下把他擡了出去處理傷勢。
萬度歸的目光在堂下衆官吏身上一掃而過,又開口道:“樑鵬!”
樑鵬心中一凜,站出來抱拳道:“末將在!”
“從明日開始,軍中嚴肅軍紀,操練不得懈怠,若有違反者,一律嚴懲不怠!”
“遵令!”
萬度歸的目光停留在了郡尉唐莽,“最近睢陽城內夜間接連發生許多事端,有江湖人士械鬥廝殺、有賊人行竊,治安越來越差,你這個郡尉難辭其咎!從即日起,全郡各城從夜間戌時開始戒嚴,戒嚴之後如果不是緊急公務,任何人不得隨便上街,已經抓住按照戒嚴令處置!”
唐莽額頭上冒出細汗,站出來抱拳道:“是,將軍!”
妥妥的一言堂!在這樑郡,他萬度歸就是一手遮天、一言九鼎,誰都不敢忤逆和反對,否則絕沒有好下場,軍人主政的局面由此可見一斑。
所有官吏都莫名其妙的感覺到壓力暴增,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爲什麼這位萬將軍會突然整頓官場和駐軍?還要進行戒嚴?這一切的一切都預示着恐怕有大事要發生。
只有趙俊生明白,萬度歸所做的這一切都是爲了迎接皇帝拓跋燾的到來。
“好了,本將軍要說的就這些,諸位是否還有其他公務要說?”萬度歸問道。
這個時候誰都知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如果惹得萬度歸不高興,天知道會發生什麼?腦袋搬家都不是不可能。
趙俊生猶豫了一下,硬着頭皮站出來拱手行禮道:“將軍,卑職有事稟報!”
“說!”萬度歸擡手道。
“是!”趙俊生答應,當即說道:“前幾日卑職帶着法曹署的一干下屬官吏去下面各驛查訪了一圈,走遍了全郡五十一個驛,發現了很多問題。卑職也查閱卷宗看了,最近幾年太守府調撥給法曹署的款項用於維持全郡各驛運轉的錢財還算是充足,但各驛的情況依然是每況愈下,有些驛包括驛長在內,驛兵跑了個精光,驛舍也是殘破不堪,而有些驛的驛兵則在當值期間跑回家幹農活,或者外出私自找活幹,一些無所事事的驛兵們又聚在一起賭錢,甚至還有人把用於傳遞公文的馬匹都拉出去賣了,驛兵們也時常領不到薪俸!”
萬度歸皺起了眉頭,喝問道:“情況如此嚴重嗎?”
“是!”
“那你今日提出來是何用意?”
“自然是要進行解決,否則本郡的郵驛系統就會崩壞,公文傳遞就會越來越困難!”
萬度歸問道:“那你打算如何解決?”
趙俊生當即把郵驛系統逐漸崩壞、入不敷出的原因進行了一番分析和闡述,並提出了幾個解決方案。
在解決方案上,趙俊生的宗旨就是嚴格執行典章規制、整合資源、合理使用、開源節流、充分給各驛放權,不但要讓他們能夠自負盈虧,還能上交一部分盈利。
趙俊生這一番話也的確切中了要害,引起了在場官員的紛紛議論。
萬度歸聽了之後問道:“趙俊生,你說的這些嚴格執行規章、裁撤一些不必要並且廢棄之驛、合理使用、給各驛放權讓他們自己想法掙錢維持,這些本將軍都支持。不過你說的開源節流要如何進行呢,你說詳細一些!”
趙俊生拱手道:“先說節流,各驛入不敷出最大的問題就是虧損,虧損何來?乃是因爲來往官吏及其隨從住宿、吃飯、飲酒都不給錢,全部讓各驛自行填補缺口,驛長和驛兵們爲了維持,不得不把自己的薪俸拿出來貼補,長此以往,自然維持不下去,而官員們認爲在驛站白吃白喝是理所當然,節流就從這裡開始,法曹署從即日起宣佈,日後本郡之內所有驛站不再免費向來往官吏提供食宿,想要住店吃飯吃酒可以,但必須拿錢,不拿錢就不接待,愛上哪就上哪!”
郡丞吳禎終於找到機會發難了,他輕笑道:“趙參軍這麼做未免太讓我樑郡上下顏面無光了吧?這天下所有驛都是如此,哪有官吏在驛站住宿進餐要收錢的道理?若是本郡官吏也就罷了,正所謂家醜不外揚;若是外郡、甚至是朝廷的官吏來樑郡在驛站住宿時也要收取食宿費,我樑郡各地官衙和官員們的臉面往哪兒放?”
趙俊生也不怵吳禎,總歸是死對頭,早交鋒晚交鋒沒什麼區別,他冷笑道:“敢問吳郡丞,誰規定來往官吏在驛站住宿不需要交食宿費?”
“······”吳禎無言以對,不過他又立即說道:“官吏們在驛站住宿不給食宿費已是常態,你突然要收錢,你叫官員們如何肯?”
“不肯?這簡單,卑職剛纔就說了,本驛恕不接待,請往前在走幾步!住宿、吃飯、吃酒付錢乃是天經地義,你去客棧住宿吃酒要不要給錢?爲何在驛站就不肯付錢?”
“官吏若是因公務外出,署衙一般都有資費補貼食宿,可官員們卻不用這筆錢,自己落口袋了,吃住都用公家的,這相當於拿了兩次外出公幹補貼!這怎麼能不讓官府郵驛系統的投入日益增多?越往後投入就越大,最後成一個無底洞,官府如不繼續投錢,郵驛系統就會崩潰,朝廷和上級官府的政令就無法及時下達或需要更長的時間下達!”
“官吏若因私事外出,憑什麼要白吃白喝?外州郡或是朝廷的官員來本郡,憑什麼要把這筆負食宿花費擔強加給本郡官府?”
說到這裡,趙俊生向萬度歸拱手道:“將軍,誰都知道吃飯住宿要給錢,但官員們在驛站住宿不給食宿費已經成了習慣,這在朝廷並沒有明文規定,所以要把這個習慣和觀念糾正過來並不困難,不給錢就不接待,在荒郊野外,他們沒地方去,若想住宿和吃飯,只能給錢住店吃飯,時間長了,這壞習慣自然會被糾正過來,根本無需擔心會引起什麼亂子,難道說他們把住宿吃飯不給錢這種醜事說出去會很光彩?”
官府對郵驛系統的投入越來越大,但依然捉襟見肘,萬度歸也對此事一直很苦惱,如今趙俊生提出這些解決之道,他仔細想想也覺得可行,當即表示支持:“好,此事就如此定了,嚴格執行下去!”
他又道:“你再說說開源之事!”
趙俊生當即說道:“卑職打算以法曹署的名義向全郡百姓發佈告示,宣佈在收取一定資費的前提下給百姓們向本郡內的親友傳遞書信或攜帶貨物,衙役們本身就要向官衙傳遞公文,若攜帶民間百姓們的私信和貨物,也只是捎帶,根本佔用不了多少時間,此事若是能成,可以給郵驛系統增加不少收入,還可以把閒散的驛兵勞力利用起來,不讓他們閒着沒事幹,若是運輸量大,可以增加一些馬匹和馬車,投入雖然增加,但收入也會成倍增加。這裡有卑職寫的詳細條陳,還請將軍過目!”
說完,趙俊生拿出幾張寫滿字的紙張遞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