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蛟的行爲在大殿上顯得很突兀,但趙俊生並未阻止和呵斥,他認爲武將在朝堂上也要有話語權,特別是涉及到軍事層面,文官們畢竟並未帶過兵,沒有經歷過沙場兇險,只有帶過兵、指揮過大戰的武將在這方面纔有絕對的發言權。
東方辰站了出來對曹蛟的意見表示聲援:“陛下,臣以爲曹將軍之言不無道理,我乾國應該提前做出準備,無論南朝方面是否從仇池撤軍,我朝都要做出出兵進駐仇池的反應,是爲威懾南朝也好,或是攻打仇池境內的宋軍也罷,就是要讓南朝方面看到我們絕對不是隻打嘴仗,而是要動真格的!”
“另外,臣還建議在出兵之前下旨給楊難當,讓他來乾京面聖。對於楊難當從仇池帶出來的幾千殘兵敗將,朝廷不能不派人盯着他們,免得他們在我乾國的地界胡作非爲!”
東方辰的意見很中肯,這是在爲朝廷的後續動作做鋪墊。
趙俊生知道東方辰已經明白了他的想法,問道:“對了,楊難當從仇池帶了多少殘兵敗將到上邽?”
“回陛下,兩千左右,都是騎兵!”崔浩站出來回答。
趙俊生摸了摸下巴,“崔卿認爲要如何安置楊難當和他手下那些殘兵敗將呢?”
崔浩也是個精明的人,楊難當既然從仇池出來了,那就鐵定不能讓他再帶着那些殘兵敗將回去。殺又不能殺,乾國畢竟是大國,不能幹卸磨殺驢的事情,所以只能對楊難當和他手下那幾千殘兵敗將另行安置。
“陛下,臣倒是有一策,就是不知陛下敢不敢用!”
趙俊生一聽,“喲,崔卿對朕還用上了激將法了,且說來聽聽!”
“是!”崔浩拱了拱手,“臣的想法是把楊難當和他的殘兵敗將們放在羌涼一帶,給楊難當一個承諾,給他們提供半年的糧草和五千人的兵甲裝備,他們若是能從吐穀渾或北涼手裡搶來地盤、人口、糧食、牲畜、錢財,全部歸他們所得,朝廷一概不要,等到了一定的時機,朝廷還支援楊難當重新立國!”
崔浩說完之後,大殿上變得雅雀無聲,但很快朝臣們就議論紛紛。
花木蘭皺眉說:“崔卿這個計策聽上去似乎可行,把他們放在羌涼去給吐穀渾和北涼添亂、製造麻煩,但卻是有些冒險,楊難當和他手下的兵將都是氐人,這些人桀驁不馴,一旦他們真的在羌涼一帶開啓局面,日後只怕會形成尾大不掉之勢!還有,把他們放在羌涼一帶,倘若他們選擇投靠吐穀渾或北涼,他們就會失去控制,而他們在吐穀渾或北涼的支援下反過來對付我們,這可就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
崔浩笑了笑說:“皇后所言甚是,此計風險很大,所以臣才問陛下敢不敢!”
趙俊生考慮了一下對衆臣說:“如何安置楊難當和他手下兩千騎兵的事情暫時押後再議,先下旨派人去上邽,宣楊難當進京來見朕,退朝吧!”
趙俊生說完與花木蘭攜手離開大殿,大臣們下拜:“恭送陛下!”
······
建康,驛館。
隨從大奎給王德一邊整理衣裳一邊說:“老爺,中午要給您留飯嗎?”
“當然要了!”王德展開雙臂任由大奎給自己整理衣裳、腰帶,他想起什麼又交代一句:“我不在的時候,你們就呆在驛館內不要外出!”
“是!”大奎答應,又把佩劍給王德系在腰間,“好了,老爺!”
“嗯!”王德扶着劍柄向外面走去,門口五個乾軍甲士跟在其後,其中一個是薛安都的侄兒薛道乾,薛道乾的武藝得到了薛家的真傳,在年輕一輩中罕有敵手,此次他被薛安都任命王德的護衛隊長。
王德是薛安都的長史,薛安都接到趙俊生通過黑衣衛傳來的密旨之後與王德商議一番,最後還是王德自己請命出使建康,他來到建康已經兩天了,昨天夜裡才接到宋國朝廷的通知他今天去覲見。
乘坐馬車走了兩刻抵達了皇宮宮門外,馬車在宮門外停下,王德走下馬車,有一個太監迎上來詢問:“是乾國使臣王德王大人吧?”
王德拱手:“正是下官!”
太監挽着拂塵躬身說:“陛下和朝廷大臣們已經等着王大人了,請王大人快快隨我進宮!”
“好,有勞公公帶路!”
在太監的帶領下,王德被薛道乾等五個甲士護衛着來到了宣德殿外。
太監停下轉身道:“請王大人稍後,咱家去向陛下通報一聲!”
王德躬身:“有勞!”
等太監走後,薛道乾上前抱拳問道:“長史,待會兒進殿時若守衛不讓我等進去,我等如何應對?”
王德說:“薛將軍不必擔心,本官是使臣,南朝就算再憤怒也不敢把本官怎麼樣!這裡是人家的地盤,咱們還是遵守他們的規矩,他們若不讓你們進殿,你們就留在殿外等候,萬萬不可與他們發生衝突,他們不敢把本官怎麼樣,卻不會在乎你們的生死,明白嗎?”
薛道乾抱拳說:“末將明白!”
薛道乾這些護衛的作用主要是爲了保護王德不受屑小之輩的暗算攻擊,可若是南朝朝廷要對付王德,他們起到的作用就有限了,特別是在這皇宮大內,他們幾個就算有再高的武藝也是白給。
殿內很快傳來太監的尖叫聲:“宣乾國使臣覲見!”
王德整了整衣冠,然後甩着大袖邁步走上臺階,薛道乾等五個甲士緊握刀柄跟在他身後。
讓薛道乾等人意外的是,大殿外的禁軍甲士並未阻攔他們這幾個護衛,任由他們護着王德進了宣德殿內,不過等他們進了殿才發現大殿靠牆的四周牆邊站着不少甲士,個個全副武裝,威武雄壯,根本不擔心他們在這裡行兇。
王德走到大殿中間停下作揖:“大乾使臣王德奉我皇陛下前來覲見宋國皇帝陛下!”
“貴使免禮!”劉駿擡了擡手。
“多謝陛下!”
劉駿雖說只有十幾歲,卻是顯得很成熟、沉穩,問道:“敢問貴使,不知乾國皇帝派你來見朕所爲何事?”
“不久前,仇池國主楊難得遣使到乾京上表稱臣,尊奉我大乾爲宗主國,我主得知貴國出兵攻打仇池又攻佔了仇池全境後很是生氣,貴國攻打仇池等於就是侵犯我大乾,這是公然破壞和約的行爲,臣下在此向陛下和宋國朝廷提出嚴正抗議,希望陛下立即下旨命攻佔仇池的兵馬撤出仇池,交由我乾國派兵接管!”
劉駿和宋國大臣們都是很吃驚,劉真道和裴方明率軍擊敗楊難當、攻佔仇池全境的消息也是昨天才由快馬送到建康,他們這些人也是昨天才得到消息,怎麼乾國使臣比宋國的快馬信使都來的早?
不過此時宋國君臣已經沒心事注意這個細節了,現在的問題是乾國使臣是來興師問罪的,他們要從宋國手裡奪走仇池國,想要宋國把到嘴裡的肥肉吐出來。
南朝君臣個個都是精明之人,立馬明白了乾國方面的用意。
臨川王劉義慶站出來義正言辭的呵斥王德:“和約簽訂的時候仇池正在攻打我國樑州,那時怎麼不見乾國約束仇池兵馬?如今我國擊敗了仇池國,你們就搞這麼一出把戲想來摘桃子,真是豈有此理!”
劉義慶是宋國開國皇帝劉裕的侄兒,他最爲津津樂道的成就是召集了一批文人共同編撰出了《世說新語》這部書,除了《世說新語》之外,劉義慶還着有《幽明錄》、《宣驗記》。
博士裴松之站出來指責:“貴國這麼做未免也太不講究了,直到現在現在我方仍然沒有收到楊難當遣使向貴國稱臣的消息,這事從貴使的嘴裡說出來讓我朝君臣懷疑這只是貴國的一面之詞,而貴國的目的就是想從我國手裡謀奪仇池!”
從劉義慶和裴松之開始,宋國朝臣們一個個先後站出來炮轟王德,甚至有人指着王德的鼻子大罵乾國君臣恬不知恥。
不管宋國朝臣們如何指責、謾罵、恥笑,王德始終巍然不動,神色淡然。
知道再也沒有人站出來說話,王德才開口:“諸位都說完了嗎?若是沒說完那就繼續說,若是說完了,那就輪到本使說了!”
停頓了兩秒,王德的目光在宋國君臣臉上一掃而過,“仇池國現在是我大乾的藩屬國,氐王楊難當對我大乾皇帝稱臣,這是鐵一般的事實,貴國君臣不知道這消息不代表它是假的,本使是大乾皇帝任命的使臣,所說的每一個字、每一句話都代表大乾皇帝的態度!”
“現在的問題是貴國出兵攻佔了我大乾的仇池屬國,公然破壞了和約,本使代表我大乾皇帝正是通知貴國君臣,也是最後通牒,一個月之後,我大乾軍隊抵達仇池邊境,貴國攻佔仇池的兵馬必須要把仇池交給我大乾軍隊,完成駐防交接,否則我大乾必定出兵反擊,誓要奪回仇池。除了奪回仇池,我大乾不排除出兵攻打宋國其他地區!”
“本使這次並不會在建康逗留太長時間,明日就啓程回國。關於此事,貴國自己看着辦吧,待我大乾出兵之時可不會另行知會貴國!陛下,臣下告辭了!”
說罷,王德揚長而去。
南朝君臣們一個個氣得臉色鐵青,皇帝劉駿握着拳頭,拳頭都捏得發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