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乾軍營地,高進之還未入睡,剛剛帶部將巡營回來的他喝了一壺茶,正要解下戰刀歇息,一個兵卒走進來稟報:“將軍,斥候來報,柔然人的營地裡人聲鼎沸、戰馬嘶鳴,似乎有連夜撤走的跡象!”
“哦?”高進之神情一愣,立即問:“柔然人營地周圍警戒如何?”
“十分森嚴,斥候兄弟們不敢太過靠近,只能遠遠的躲在暗處觀望、聽聲音!”
高進之思索一會兒後說:“去告訴斥候隊,讓他們給本將軍盯緊了,一旦柔然人連夜撤離要立即來報!”
“是!”
高進之睡不着了,這幾天他的心情不是太好,他是平城守將,卻被朝廷派往武川增援並受司馬楚之節制,從前他效力於南朝,當時在檀道濟麾下曾與司馬楚之爲敵,雙方敵對十幾年,早就互生仇怨,即便高進之投效了乾國,他與司馬楚之的嫌隙又哪裡是輕易能夠化解的?
這一次,司馬楚之派高進之帶兵來迎擊柔然大軍,高進之只有一萬人,而柔然大軍有兩萬人,高進之甚至懷疑司馬楚之是不是在給他挖坑!
“來人!”高進之向外面喊道。
一個親兵走進來抱拳見禮:“將軍?”
“召集各軍將校前來議事!”
“是!”
這一萬人馬在這兩天與柔然人的交鋒當中損失了千餘人,只剩下不到九千人了,高進之的本部人馬只有不到三千人,剩下接近六千人並不是他直屬部下,而是司馬楚之從武川鎮和撫冥、懷荒等鎮抽調過來的,指揮起來並不順手。
除了高進之的本部將校,其他各軍將校接到深夜議事的命令後都頗有怨言,有事怎麼不早說,非得在深更半夜?白天的戰事已經讓他們很勞累了,想睡一個安穩覺都不行,也難怪這些將校們心裡有怨念。
“見過將軍!”一個部將到來向高進之見禮。
高進之正站在地圖面前看着地圖,聽見聲音後擡了擡手。
其他將校陸陸續續到來,親兵上前稟報:“將軍,各軍將校都到齊了!”
高進之揮了揮手:“把吃食端上來!”
“是!”
一隊親兵端着一碟碟食物進來放在一張張矮几上。
高進之這時才轉過身來面對衆將校說:“都坐吧!”
將校們依言一一就坐,心裡都很納悶,深更半夜把他們叫來進食?這高大將軍唱的哪一齣啊?
只聽高進之說:“剛纔斥候來報,柔然人的營地內有異動,似乎有撤軍的跡象!本將已下令讓斥候繼續關注,若有進一步的消息立即來報!所以,諸位,本將把諸位叫起來就是在等消息,柔然人到底是要撤退,還是要夜襲我軍?咱們今夜就拭目以待!來,都開吃,萬一柔然人要是夜襲我軍,諸位沒有吃飽怎麼領兵迎敵呢?”
“是,將軍!”將校們起身答應,一個個開始進食,一邊進食一邊低聲議論。
高進之也坐在馬紮上啃着羊腿,進食的神情似乎格外專注。
將校們也不着急,都不知道斥候什麼時候再傳消息回來,因此一個個都吃得很慢,都在打發時間。
不及,斥候來報:“啓稟將軍,柔然人向西北方向撤退了,他們打着火把,撤退時不拖泥帶水,速度很快!”
高進之揮手:“繼續盯着,柔然人若有異動再來報告!”
“是,將軍!”斥候答應一聲退了出去。
高進之看着衆將校說:“諸君也都聽見了,柔然人撤軍了,他們爲何撤軍?我們不知道,他們是真撤軍還是假撤軍,我們也不知道,接下來我軍該怎麼辦?是追上去,還是靜觀其變?請諸位都各抒己見吧!”
將軍程連翼站起來說:“將軍,末將以爲這隻怕是柔然人故弄玄虛,目的就是誘我軍追擊,然後他們在途中設法,這黑燈瞎火的,柔然軍若是途中設伏我們必定會一頭撞進他們的伏擊圈!”
高進之問:“何以見得?”
程連翼說:“這不是明擺着的嗎?柔然人若是真想撤軍,必定會悄悄撤走,怎麼會讓我軍斥候發現?真當他們的遊騎都是擺設嗎?”
將軍王琿站起來抱拳說:“將軍,末將對程將軍的見解不敢苟同,末將以爲他們是真的撤走!”
“說說你的理由!”
“是!”王琿答應,繼續說:“日前我軍收到戰報,曹蛟大將軍攻打北涼,北涼王沮渠牧犍帶着文武百官出城投降,北涼至此覆滅,末將以爲柔然人撤軍的原因肯定是收到了這個消息!”
“他們爲何選擇在夜裡撤軍呢?末將推測,如果他們選擇白天撤軍,我們可以尾隨追擊,但他們在夜裡撤離,就算我們知道他們要撤軍,這黑燈瞎火的咱們敢去追擊嗎?不敢!柔然人就是料定了我們不敢在黑夜了追擊,所以他們纔敢在夜裡大搖大擺的撤退!”
其他將軍紛紛議論,“是啊,王將軍言之有理!”
“我不這麼認爲,柔然人肯定是想引我們去追擊,然後在途中設伏攻擊我軍!”
高進之問:“諸位,我軍到底是追還是不追?”
有人站出來說:“將軍,柔然人料定我們不敢追擊,所以他們才大搖大擺的撤軍,我軍若是反其道而行之,偏偏去尾隨追殺,他們只怕也是始料未及吧?”
又有人站出來說:“將軍,柔然人若是真存了要在途中伏擊我軍的想法,我軍去追擊豈不是正中柔然人的下懷?”
大帳內吵成了一團,高進之閉着眼睛思索,彷彿對將校們的吵鬧聲充耳不聞。
“夠了!”過了好一會兒工夫,高進之終於睜開眼睛大喝一聲。
帳內頓時鴉雀無聲。
高進之看了看衆將,緩緩說:“無論柔然人真撤退,還是假撤退,咱們都不給他們伏擊的機會,也不給他們撤退的機會!他們先是打了懷朔鎮,接着又打了沃野鎮,這兩座城都是穩如泰山,也就是說柔然人現在對我們的方向毫無辦法,他們不可能一直打下去,所以我們不用管他們是真撤退還是假撤退,我們直接去比干城等他們,他們總是要與留在比干城的兩千人馬匯合的,我們以最快的速度趕在他們前面抵達比干城,解決那兩千柔然人,再與他們一決高下!”
立即有人反對;“將軍,萬萬不可,此舉太過冒險,我軍只帶了十五日干糧,如今已經用去五天的量,末將擔心到時候糧草不濟會出大事!”
又有人說:“將軍不可!”
高進之眉頭一挑:“爲何?”
“將軍,我軍兵少,吳提兵多;我軍多是從武川、撫冥鎮、懷荒鎮、平城守軍,不熟悉通往比干城的地形,而柔然人多次從這條路南下,熟悉地形,對上他們,我們會很吃虧!再加上乾糧不足的問題,太多不利於我軍的因素很可能會讓我軍戰敗,還請將軍三思!”
所有人都看着高進之,看他怎麼決定,只聽他說:“正如你們所說,有多個不利的因素對我軍的勝算產生影響,但你們想過沒有,難道吳提就沒有想過這些?正因爲想過這些他纔敢放心大膽的撤軍,絲毫不怕我軍追擊。但是,如果我們以最快的速度趕到他們前面去等着他們,吳提絕對想不到我們會在比干城等他們!正所謂出其不意攻其不備,行軍作戰就是要出乎敵軍主將的意料之外才能取勝!”
說到這裡,高進之看着衆將說:“所以,衆將聽令:一個時辰之後,全軍全速前進、馬歇人不歇,以最快的速度繞道趕往比干城!誰敢故意拖慢行軍速度、對本將軍軍令陽奉陰違、出工不出力,定斬不饒!”
衆將神情凜然,都不敢輕慢,一起抱拳答應:“末將遵命!”
爲了不在中途遇上柔然軍,高進之帶着人馬走了另外一條路,一路上快馬加鞭,堅決執行了馬歇人不歇的行軍宗旨,日夜兼程趕往比干城。
途中,大軍路過一個鮮卑小部落,高進之從這小部落中找到一個去過比干城的嚮導,在嚮導的帶領下,大軍少走了很多彎路。
大軍每日行軍兩百多裡,只用了三天時間就抵達了比干城外圍,此時正是入夜時分,就在原地宿營之後,高進之派出斥候對比干城周圍進行偵查。
不出一個時辰,探子來報:兩千柔然騎兵在比干城南五里處宿營。
高進之聽了報告,當即連夜率軍對這兩天柔然騎兵進行突襲。
正在熟睡中的柔然人根本沒想到會有乾軍衝背後向他們殺來,無數人在睡夢中聽到喊殺聲驚醒過來,但他們剛剛衝出營帳就遭到了射殺和砍殺。
整個營地裡被殺得血流成河,柔然人根本沒有時間應對和反擊,超過九成的人被殺死,只剩下寥寥無幾的人繞過比干城向北方大漠逃去,至於他們能不能穿過大漠逃回柔然大概就只有老天爺知道了。
戰鬥結束後,騎在馬背上的乾軍騎兵們手上拿着的長矛和戰鬥都還在滴着血,一頂頂牛皮帳篷還在燃燒着,散發着難聞的氣溫。
高進之下達命令:“派出斥候擴大搜索範圍,防止逃散的柔然騎兵向東南方向去給吳提通風報信;打掃戰場、佈置警戒;派人去與比干城守軍聯繫!”